第105章 牢獄之災
此人是誰?這平輿何時出了這等狂放不羈的才子,楊頌目光環顧左右,最後落在齊柳月的身上:“齊姑娘,此人是誰?”
齊柳月嫣然一笑:“奴家將這落款寫下,楊官人便知了!”
說話間,齊柳月筆尖落於紙上。不一會的光景,隻見一行比詩體正文小上一號的正楷小字落在側邊,分明寫著政和七年六月辛巳,桃花庵主樂天贈詞於上蔡齊柳月,柳月敬書。
此人便是蔡州最著名的才子桃花樂郎君?
注視著齊柳月在紙上的落款足足有數個呼吸,一眾人才麵麵相覷,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但料想齊柳月不會認錯人的。
“此人不可能樂天!”黃賓之十分的不相信,又斬釘截鐵的說道:“國朝有製,縣衙小吏隻能著著黑色長衫,若著士子長衫便為僭越!”
齊柳月輕輕一笑:“蔡州府的讀書人認不得樂郎君沒有什麽稀奇的,妾身可是參加過平輿花魁大比的,又如何會認的錯!”說到這裏,齊柳月又是一笑,話音中帶著幾分傲然:“以樂先的才名,難道穿不起士子的衿衫麽?”
天中詩社的一眾才子們更是愕然,沒想到被自己幾人嘲弄了一番的無名士子。竟然是被蔡州讀書人引以為傲的樂郎君,一個個麵色羞愧難當,各尋個借口散了去,誰也不想再留在此地,被人當做笑話。
“這桃花庵主果然是格調多變,便是一向走憤懣剛毅格調的詩風,也突然變的婉約風韻起來!”別人散去,那江姓生員卻依舊留在這裏,仍自回味品咂著樂天留下的這首詞。
看著這些四下散去的州學生員,楊頌滿意的點了點頭:“今日開園得此一詩,勝過千萬矣!”
說罷,楊頌大笑而去。
卻說樂天離了藝博苑,知道那齊柳月定會將自己的名字告訴眾人的,心裏不禁洋洋得意起來。渡了河向城中租住的客棧行來,隻等著明日葉知州回衙,登門拜訪了。
藝博苑一來一回,又呆了些時間,樂天回到客棧時己臨近傍晚,叫了些吃食填飽肚子,又吩咐店小二燒些熱水送到房裏。
店小二來送熱水時,樂天正刷牙,那店小二將熱水放下,眼睛盯著樂天手中的牙刷細細的看了一陣,好奇又討好的說道:“客官,您手裏拿的是什麽家什,看上怪怪的?”
用毛巾擦了擦嘴,樂天揚了揚手中的牙刷道:“這是牙刷,用來清潔牙齒的,與用柳枝潔齒是一個道理!”
那店小二討好的笑了笑,口中說了句客官是個貴人後,便離去了。
洗漱完畢,樂天正要上榻休息,客棧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隨即隻聽得這嘈雜的聲響越來越近,最後如流水一般湧入到了客棧樓下的的大堂裏。
鬧出的動靜相當的不小,甚至連街上瞬間也靜了下來。
客棧木質構造,隔音效果極差,隻聽到掌櫃說道:“幾位軍爺大駕光臨,不知來小店有何貴幹?”
想來這些軍卒來勢洶洶,掌櫃說話的聲音裏盡是戰戰兢兢的顫音。
就在那掌櫃的話音落下後,隻聽得一道冷冷的聲音傳了上來:“本官奉上司命令來你縣裏捉拿遼國的細作!”隨即,又向屬下命令道:“來人,隨我衝上去,別讓那細作跑了!”
隻聽得樓下的軍卒齊齊的應了聲是,隨即這些人的腳步聲化成一股滾滾洪流,樓梯蹬蹬蹬的響了起來。
聽到樓下傳來的話語,樂天心中微驚,又一想這蔡州是駐有淮康軍的軍事重鎮,更是京師汴梁的南方門戶,有番邦的奸作潛入這裏倒也不足為怪。
嘭!
就在樂天心中揣測之際,隻見屋裏的房門在轟然聲中被一腳踹的四分五裂,五、六個兵丁闖了進來,麵色凶煞的注視著自己。
隨後一個巡檢模樣的九品武官走了進來,上下打量了一番樂天,冷冷說道:“報出你的姓名、身份、來曆!”
“見過大人!”樂天拱手施禮,隨即將自己身份憑證拿了出來:“在下是平輿縣衙工房押司,此次是為押送軍糧,才來的蔡州!”
聽樂天這般說話那九品武官撲嗤笑了出來:“你這細作連編謊都編不圓滿,通事局這些年訓練的細作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聽這武官稱自己為細作,樂天忙開口辯解:“小人不是……”
不由樂天分說,那九品武官把手一揮,吩咐手下軍卒道:“上了枷鐐帶走!”
說話間,那幾個兵丁呼啦啦的圍了上來,給樂天戴上了鐐銬,推攘了出去。
客棧裏所有住宿的客人都蜷縮在自己屋裏,隻將門縫開了一點看著外麵的熱鬧。
被戴上鐐銬的樂天頭腦一陣發懵,不知道自己為何為落得這般田地,在下樓的時候隻記得看到那曾向自己房間送過熱水的店小二,畏畏縮縮的躲地角落裏望著自己,似乎很是害怕,但又讓自己覺的其的眼神似乎又不大害怕。
當啷!
一聲門響,牢門被打開,樂天被推進昏暗的牢房裏麵,撲麵而來的惡臭幾乎令樂天將吃到肚子的飯吐了出來。
隨著又是一陣鎖鏈的聲呼,身後的這扇牢門被上了鎖。
“看好這個遼國細作,莫要讓他自殺了!”昏暗的牢房中,那個九品武官對牢子吩咐道,隨即話音又是一冷:“莫是他出了什麽狀況,你們這些人也別想活!”
聽了那九品武官的話,州衙大牢中的節級、押獄還有一眾牢子皆是吃了一驚,點頭哈腰的將那九品武官送走。
那九品武官離去後,這些獄官與牢子不敢有任何大意,立時在樂天牢房的周圍加了十多盞油燈,又給樂天上了道枷,防止樂天想不開自殺,又派了兩個牢子時時看守,生怕樂天出了什麽意外。
自己莫名的怎麽就就成了遼國奸細,樂天百思不得其解。片刻後,樂天不由的流下了冷汗,難不成是因為自己在藝博苑露臉搶了別人的風頭,那天中詩社中的官宦子弟,看著自己不順眼故事來整治自己?
思慮了半響,樂天又搖頭否認了這個想法,讀書人雖然喜歡爭個高下,但大多數都是有氣節的,還不會小氣到往自己頭上栽贓的地步。
當然做了官之後,這些人有沒有氣節就難說了。
前思後想,樂天實在是想不出來,這些人將自己當做遼國細作的理由,也便不再想了。
“看到沒,這位主肯定是遼國的細作!”
就在樂天心中思慮之際,隻聽外麵看守自己,身材偏瘦的牢子說道。
旁邊另一個體形偏胖的牢子接話道:“你怎麽知道?”
最先說話的瘦牢子分析道:“尋常人被押到牢裏的先要喊冤,你看這位氣定神閑泰然自若,似沒事人一般,此人不止是細作,而且在遼國定然是個有身份的人物!”
這是什麽邏輯,進了大牢就一定要喊冤麽?
自己在蔡州人生地不熟的,認識的人似乎隻有葉知州一個,如果非要說還有的話,倒是還能加上兩個,隻不過這兩個人是黃通判與王戶曹參軍,隻能算在仇家隊伍裏。
不知道是何人陷害自己進了大獄,但敵暗我明,大牢裏有多黑暗,做過差伇的樂天自是知曉的,目前唯一能夠使力救自己的隻有陳知縣了。想到這裏,樂天將目光投到兩個牢身上,想許給這二人些好處,求二人去給陳知縣帶個話,遂開口道:“二位……”
聽樂天說話,驚的這兩個牢子如同雷擊一般,齊齊的將身形向後退去。
見兩個牢子的動作表情,樂天心中也是驚異非常:“你二人這是做甚?”
那瘦牢子開口求道:“這位爺,您想說話可以去州衙的大堂上與老爺們說,小的隻是混飯吃的一個賤伇,您還是放過小的罷!”
“為何?”樂天不解。
胖牢子也開口道:“聽說早些年,西軍曾捉到過一個西夏細作,那人策反了牢子後還未有所行動,便被皇城司發覺了,審問了一番後,那細作被放了回去,牢子倒掉了腦袋!”
“爺,您招還是不招,估計都沒有生命危險,小的可還要頭頂的這顆腦袋呢!”那瘦門子叫道。
聽這牢子說怕受牽累,想找人向外送信的事就沒指望了,樂天又不由的一陣長歎。
就在樂天滿心無奈之際,隻聽得牢房外又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片刻後,隻見四名黑著臉麵無表情的軍校立在牢門前,冷冷的說道:“我等奉通判老爺與的指派,押解遼國細作樂天前去提審!”
說話間,這為首的軍卒從腰間摸出一麵銅牌。
就在這四個軍校跑來之際,蔡州大牢當執的節級與押獄也跑了過來,驗過軍卒亮出的腰牌,又打開關押樂天的牢門。
聽那軍卒說話,樂天不止是心中一驚,頭腦裏也是轟鳴做響。如果自己沒聽錯這軍卒說話,提審自己的竟然是蔡州通判,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這蔡州的通判老爺不就是黃炳麽,弄了個仇人來審自己,自己不是細作怕也變成細作了。
天色己經完全黑了,在州衙大牢通往通判廨所的道路上,隨著樂天挪動的腳步,鐐銬在嘩啦啦的作響,在靜寂的夜幕中顯的尤為刺耳。
聽聞捉了遼國細作,在蔡州府衙正無事做的黃通判,心中不免好奇了起來,想起葉知府去了上蔡,府衙內駐留的官員中屬自己最大,心中不由蠢蠢欲動,動起了審理細作的念頭。
道黃通判為何動起審問細作的念頭?隻因黃炳在蔡州己經連任了六年通判,按大宋貫製,到由通判升到知州需要九年的資曆,這就意味著黃炳還要在通判的位置上至少要再熬上三年。眼下捉了個遼國細作,而且眼下恰巧葉知州又不在州衙,正是自己搶功立功的機會。
若是自己問出了什麽機密,或是挖出北國潛伏在本朝更大的內線,官家高興之下,直接讓自己這個八品通判直接坐到知州的位置上,甚至連升三級,做了京官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想到這裏,黃通判心底越發的興奮起來。
沉重的枷鐐銬在身上相當的不舒服,自獄中一路走來,樂天也是有點納悶,這蔡州府衙自己也是來過的,看情形審問自己的不是州衙大堂,也不是州衙二堂,那會是哪裏?
就在樂天思慮間,在士卒的押解下來到一座大堂門前,樂天抬頭借著堂前燈籠的燈光才看清了大堂上的匾額,通判大堂。
通判大堂遠沒有州衙大堂那般氣派,甚至看上去比平輿縣衙大堂還要寒酸許多。雖說知州大多都是四、五品的大員,但做為知州副手的通判,大多隻是從七品甚至從八品的品階,這通判大堂又能氣派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