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學長索賄
沒想到秦小妾這一句話,立時引來主仆四人的熱烈目光。
這是什麽回事,怎麽開始扒起自己的風流史來,樂天思有些短路。
其中最有發言權的便是菱子,到家裏最早的菱子首先發言:“奴婢算過,自從奴婢來府上做工,老爺共計有七天沒在家裏住過,還有五個半夜沒在家裏住過!”
聞言,樂天惱怒的問道:“老爺我七天沒在家中住過也便罷了,五個半夜沒在家中住過又是何意?”
“半夜沒在家中住過,是說老爺後半夜回來了,那七天老爺說去公幹,至於去沒有去,奴婢便不知道了!”菱子很認真的說道。
原來菱子將樂天那幾日去李屯鎮出公差,也算計了進去。
曲小妾掩著嘴說道:“妾身在平樂軒時,隻知道老爺從未有夜宿伎家之事,隻不過自從進了老爺家門之後,老爺未曾出公差,也有外麵夜宿過兩次,老爺回來後,妾身還曾在老爺的衣衫上聞到有脂粉味兒!”
“就兩次徹夜未歸,而且身上有脂粉味?”梅紅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問道,隨即又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說道:“姑爺在平輿花街柳巷中有恁大的名氣,卻為何行事比我家少東家還知自愛?”
方才心中還有幾分惱意,聽得梅紅這般說話,樂天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好奇:“我那舅兄,也就是你們少東家也好夜出不歸?”
“姑爺與我家少東家相比,如同正人君子了!”梅紅撇了撇嘴。
好勁爆的消息,樂天不由的震驚,心中又有些納悶,臉上露出為何我不知道的表情,畢竟自己常行走在風塵中,怎會遇不到有同樣愛好的這位大舅哥。轉念又一想,這秦放也算是浪|蕩子了,怪不得能見得自家妹妹與人做妾。
見樂天一副不解的模樣,曲小妾說道:“秦家雖然富裕殷實,卻未必是豪強之家,如裏去得起老爺常去的地方!”
想想也是,樂天知道自己僄的都是至少幾貫錢一夜的本城名伎,這秦放玩一次兩次還行,去的多了,囊中也會羞澀。
梅紅似乎深得八卦真傳,向曲淩兒問道:“常聽人說,姑爺去那種地方不用花錢,滿城的伎家都盼著姑爺去,真有此事麽?”
樂天無奈,卻又不能開口斥責,眼下這一家五口,四口都在八卦自己的事情,若是動了怒氣,恐怕晚上在榻上行事,自家小妾都不肯應承自己,弄起來與訐屍沒有兩樣,隻好由著去了,但依舊板臉說道:“隻許議論老爺這一下,下不為例!”
話音落下後,樂天隻是歎息,看樣子自家還是底蘊不足,這小戶人家的家教實在是不咋樣,日後要加強約束了。
本來還有些顧忌的曲小妾膽子大了起來,笑道:“在平輿花魁大比之前,隻是本地女伎巴望著老爺光臨,大比之後,莫說是平輿怕是蔡州府的伎家也恨不得抬著轎子請老爺去,據說現下伎們家都有三個願望!”
這話說的梅紅與秦小娘子同時睜大了眼睛,又齊齊的問道:“是哪三個願望?”
“一個賺的萬千家資;二是嫁入進士府邸;三是與相公一夜纏|綿詞曲相贈!”曲小妾細細的說道,隨即又是一笑:“隻是咱家老爺眼光高的很,非姿色過人的絕不染指,更不要說作詞相送了!”
突然間,樂天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將目光投向梅紅。
梅紅被樂天突然投來的目光嚇了一跳,不由的縮了縮身子,向自家小姐身後躲去,口中卻依舊在逞強:“姑爺為何拿這般眼光來看奴婢?”
“你家少東爺那般德行,你……”樂天帶著幾分深意的問道。
這話問的梅紅臉麵通紅,躲在自家小姐身後不肯說話。
“夫君莫要胡問!”秦小妾也是麵色微紅,白了眼樂天,口中卻是輕笑:“梅紅還是好好的女兒家!”
這話說的梅紅更是不敢抬頭,陪嫁丫頭的身份越發的明顯了。
菱子立時覺察出幾分不對來,看了看發育良好的梅紅,又瞧了眼自己還有些幹癟的身體,滿臉盡是無奈。沒辦法,本錢沒有梅紅足啊!
嗬嗬的幹笑了幾聲,樂天充耳不聞,埋頭接著寫自己的詞話,由四人任意八卦分說,不在理會。
直到時近三更,樂天才住筆洗漱了一番,才爬上自家秦小妾的榻,顛龍倒鳳自是不必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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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寧元年十二月,朝廷令全國普辦縣學,規定縣學由令、佐掌之,縣學置長、諭各一人,並支取俸祿,並職事人相宜量置,學長負責縣學日常工作,學諭為其副職,以經術來訓導縣學生員。
此外縣學還置直學一名,負責管理縣學生員名冊、考勤,齋長、齋諭各一人,負責管理縣學紀律,齋長、齋諭均是從縣學生員中選取,此外縣學裏還設錢糧官一名,管理縣學的學錢、學糧。
政和二年,朝廷又下令本縣縣令佐官任管勾專切檢察學事,來加強對縣學的管理。
這八個字的官稱念起來顯的拗口至極,樂天念了幾遍才記了下來。
第二日上差,樂天有意翻看了有關縣學的記載,心中對當今的這個道君皇帝也是好奇的很,就道君皇帝實行的教育製度來說,這位道君皇帝當算不得昏庸,甚至有幾分明君之相,眼下這種縣學、府學、太學製度,己然有了後世學校的雛型,隻是這個朝代奸臣庸官太多,讓這種製度蒙塵。
名義上陳知縣掛著管勾專切檢察學事的頭銜,自然有權力將樂天調入縣學成為生員,之前的樂天不過混過私塾,進入縣學那得是優等生才有的待遇,如今樂天卻是一躇而蹴。
而且縣學生員的名額有著嚴格的限製,一縣不過二百多人。
進入縣學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縣學生源的主要來自於三個方麵,一是官府吏員子弟,為求自家子弟能當官做吏,官吏們舍得在子弟身上花錢,送他們去縣學念書;二是鄉紳富豪家的子弟,其的目的與官府吏員相同。
這第三種生員來源便是尋常平民百姓,縣學生員中前二者占據大多數名額,平民百姓者極少。
特別是崇寧年間三舍法實施以後,縣學生員得免身伇,越發的吃香起來,從官吏到富紳皆是搶破頭般的將自家子弟往縣學裏送,甚至不惜花大價錢買通考官尋人替考,以求進入縣學。
這縣學生員的身份何其的吃香,也就可想而知了,當初樂天在清河岸邊被幾個讀書人恥笑,也就有著這方麵的原因。
如今樂天得了生員名額,終於將身份變成了讀書人。
士子啊,金貴的很!
知縣掛職在縣學隻是個虛名,真正管理縣學的是縣學學長,如同今日的校長一般,北宋三舍製的實施,使的縣學學長的職位成了最為熱門的官位,那些幾乎不識字的官宦富家子弟,尋人替考自然要獻上大筆的賄賂,縣學的幾位學官自然是賺的盆滿缽滿了。
與後世明清不同,後世明清二朝,縣學學官們可以說是清水衙門中的清水衙門,怕是整個人都能餓出菜色。
順便插言一句,正是宋朝這些縣學學官的貪婪,最直接的後果便是導製宣和年間道君皇帝廢去三舍製,科舉製又粉墨登場。
其實三舍製在當時實施由於弊端叢生,反倒不如科舉製公平,科舉製相對而言更適合社會進程的發展,才是平民子弟進階統治階級的快車道。
直到意識到縣學生員給自己帶來的好外時,樂天才明白陳知縣給自己一個生員名額,是多麽大的一個人情,想來是對自己的一個補償罷。
由於平輿火災,縣學官舍臨時被當成了居民安置點,縣學生員紛紛放假回家,縣學的幾個官員也便放鬆下來,但還是要在縣學官舍辦公的。
又去工地督促一番進程,樂天才直奔縣學官舍。
安置災民時,樂天便曾去過縣學,所以對縣學官舍門清。縣衙朝拜時更是常與程學長、方教諭見麵。隻不過那程學長與方教諭扮著一臉清高相,向來瞧不起胥使出身的官吏。
很快來到了學長教諭的廨所公房,現在樂天也算是正經的讀書人了,走進程學長的官舍,向著那程學長一禮:“學生樂天見過程學長!”
看著樂天,程學長點了點頭,麵對著樂天這個縣尊麵前的大紅人,依舊還是一副清高模樣,以訓誡的語氣道:“你雖能做得幾句輕薄浮浪之詞,不過是小道爾,縣學講授經義才是大道,你可要細心聽講了!”
雖看不慣這程學長鼻孔朝天的模樣,但樂天依舊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施禮道:“學生謹尊教誨!”
左右打量樂天半響,見樂天無甚舉動,這程學長輕眯眼睛,文縐縐的吟道:“束脩敬師綱常也!”
這是什麽節奏,樂天有些發懵,突然間回想起融合之前那個樂天靈魂的記憶,束脩是送與老師的學費,這程學長這樣開口,竟然明目張膽向自己索要賂賄,難道不知自己與陳知縣的關係麽?敢這樣小瞧自己,莫非這學長讀書讀成了呆子不成?
想到這裏,樂天心中生出幾分怒意,回道:“索賄怠徒倫理乎?”
沒想到樂天敢反駁自己,這程學長輕挑眉頭,心中生怒卻未立時表現出來:“進了縣學動輒績考,當不得有半點鬆懈?”
樂天豈聽不出這弦外之音,程學長這話擺明了是在威脅自己,若自己在縣學績考時不及格,自己這生員的名額便保不住了。
學校黑的居然到這種程度。
“錦瑟無端五十弦!”看著樂天有些發怔,程學長又念道,神色間頗有些得意。
這五十弦代表的是五十吊錢還是五十貫,樂天也弄不清楚,但這是獅子大開口的明碼標碼卻是肯定的。
話說回來,若是一目不識丁的富家公子哥,就算花五十貫買一終生生員,就算不去縣衙當差,免去身伇也是非常合算的。可惜現在立在程學生麵前的是樂押司,靠幾厥詩詞揚名天下,有名士之稱的桃花郎君,在平輿更是排名前幾號交椅的人物,豈又吃程學長這套的。
樂天一笑:“走音錯韻好不羞!”
敢還公然還擊自己,簡直是不識好歹,程學長眼中立時泛起幾分怒意,卻又抑壓下來,冷冷道:“且回去好生念書罷,切莫荒廢了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