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辭衙之後
在縣衙大堂上一眾老爺與諸多圍觀百姓驚詫的目光中,樂天辭衙而去。
在座的官員雖有不少出身雜流,卻也是也算是讀書人,品咂了一番樂天那首應景的言懷,倒對樂天生出了許多同情,又不免對黃通判生出幾分鄙視。
半響後,諸多官老爺才想了起來,今天升堂貌似為了審理某人以權謀私、欺男霸女,怎麽審著審著就變了味道,成了縣衙小吏與州府通判間的唇槍舌戰,最後又演變成奸人攻訐忠良的戲路,直到以縣衙小吏憤而辭衙離去而落幕。
在一通的沒想到中,黃通判淪為官場笑柄,葉知州也是樂得看黃通判的笑話,宣布退堂了事。
熱鬧笑話看的差不多了,一眾州府老爺還有巡視火災的公事要做。這些官老爺又不是朝廷的禦使言官,再者說又要維護官員體麵,這些既像事實又似捕風捉影的事,誰又會吃飽撐了的去理會。
昨夜在回家路上,樂天腦海中突然蹦出格局二字,前思後想,樂天才發現自己的格局真的小了些。
在思慮良久之後,樂天毅然選擇以退為進,與黃通判撕破麵皮,一則可以擺脫黃通判借秦老萬發起對自己與陳知縣的指控;二來又能博取些同情與聲望,最後又抄了首極為應景的詩,落得完美收官。
隻可惜那宜家宜室的秦小娘子,與自己再次失之交臂。
敲開了自家家門,菱子見是自家老爺,奇怪道:“今天老爺下差的恁早?”
聽是自家老爺回來了,曲姨娘也是從屋裏迎了出來:“平素老爺上差都是一天,今日上差不過個把時辰,怎麽早早的便回來了!”
“你家老爺我辭了差,歸家賦閑了!”樂天大手一揮,端起菱子奉上的茶水,大口的喝了起來,方才在縣衙大堂上一通口水大戰,著實是渴了。
曲菱兒聞言不語,心中似在想著什麽。
放下茶碗,見曲菱這般模樣,樂天開口安慰道:“淩兒莫要耽憂,老爺鄉下家中尚有幾畝薄田,城外還有於官人送的桃園,雖說日子可能清苦些,但吃喝用度卻是不需愁的!”
“老爺誤會妾身了!”聞言,曲淩兒卻是一笑:“老爺不在衙中做事,自然少了迎來送往的應酬,妾身高興還來不及呢!”
菱子雖然年紀小些,卻對樂天那些風流事也是知道些的,吐著舌頭說道:“曲姨娘的意思菱子明白了,老爺少了應酬,也少了被那些壞女人勾引的機會!”
樂天麵色微紅,這丫頭哪來的恁多說詞。
自從那夜撞見了樂天與屈淩兒的床事之後,菱子便如同開竅了一般。
曾被當做清倌人調救的曲淩兒自是知書達禮,在一旁道:“這樣也好,老爺落得清靜,也省的未過門的秦家主母再心生怨意!”
“休要再提秦家!”聞言樂天麵生憎色,道:“今日正是那秦老兒將老爺我告到知州大人那裏,你家老爺又豈是貪戀美色之人,當場與那秦家恩斷情絕,並且大大的痛罵了那通判老爺一頓,就此歸家讀書踏踏實實做學問!”
“老爺又被那秦員外告了?”菱子吃驚。
聽到樂天的話,曲淩兒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張了張嘴又不知如何勸慰樂天。
空氣尚有火災後餘燼冒出的氣味,樂天進了屋裏說道:“城裏火患空氣汙濁,你二人不如隨老爺我騰到桃花庵裏住上幾日,待城裏幹淨了,再搬回來住!”
“好啊,好啊!”菱子拍手叫道,隨即麵色又有些猶豫:“老爺城外那桃園忒大了些,空蕩蕩的宅子奴婢住了害怕!”
“有老爺在,怕什麽!”樂天說道:“快去收拾包裹,隨老爺出城便是!”
既然自己在縣衙上弄出那般大的聲響辭衙回家,自然是要做出一副名士的模樣,眼下縣城空氣汙濁,不如到桃花庵躲個清靜,又為自己憑添出幾分清名,樂天如是打算。
自己在縣衙公然與黃通判撕破了麵皮那又怎樣,平輿還是陳知縣當家做主的。便是黃通判便連做三任通判,做為一個八品官,最多不過是遷到什麽小州府當個知州,朝廷又怎能讓一個人在同一個地方呆的過久。
當!當!當……
就在菱子收拾包裹之際,有敲門聲傳來,菱子忙去開門,片刻後回得屋來,手裏捏著個鼓鼓的大信封,對樂天驚訝的說道:“今天奇怪了,老爺哪來恁多的書信!”
看到菱子手裏的信封,樂天心中沒來由的一驚,暗道莫不是今日在縣衙玩的離譜了,這些官老爺們又給自己發個牌票,為難自己一番。
心中忐忑的接過信封,目光掃過信封上一行娟秀小字,樂天才將幾乎懸到嗓子眼的心放到了肚子裏,笑道:“原來是暢春亭的月茹姑娘!”
菱子大字不識得幾個,但聽得樂天說話,小嘴立時噘了起來:“定是哪個沒羞沒臊的壞女人寫信來勾引老爺!”隨即輕哼了一聲,去曲淩兒屋裏收拾包裹。
看到菱子這般模樣,樂天暗自好笑,將那鼓鼓的小信封拆開順手將裏邊的事物拿將出來,伸手抖落開來。
“嘻嘻……”不可抑製的輕笑聲自曲姨娘的口中傳了出來,曲姨娘又害羞的轉過臉去,極力壓抑著笑聲,惹得嬌柔的身子一聳一聳的顫動。
“曲姨娘,你在笑什麽……”菱子聽到曲淩兒的笑聲跑了過來,也是馬上差紅了臉,呸呸的唾棄幾聲:“又是哪家不要臉的壞女人,將這沒羞沒臊的事物都送了過來。”
樂天也是一臉的尷尬,自那信封裏抖出的事物,是一件女人貼身的小衣兒,此刻正掛在自己的手裏,顯然還是穿過的,尤自散發著淡淡的脂粉與體香味。
這月茹姑娘,膽子也忒大了些,連這等東西都送的來……樂天無奈,又無限暇想。
當!當!當……
又是幾道敲門聲傳來。
菱子聽了,小臉一副情願的去開門,嘴裏嘟嘟囔囔:“別又是哪家不知廉恥的壞女人又送上了什麽不知羞恥的事物……”
對於菱子的話,樂天表示無語,順手將手中的那件貼身小衣兒藏了起來。
“大兄,你來了……”
隨著菱子的聲音,那張彪走了進來。
曲淩兒忙回內屋避讓。
張彪進了屋對樂天禮道:“老爺……”
“我不在縣衙做事了,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在我家姐丈手下給你尋個事做!”樂天說道。
張彪說道:“小人是來向老爺稟報,在老爺辭衙後,那黃通判被老爺羞的回了縣公館,收拾了一番回蔡州了!”
“樂某將他說成那般模樣,他要還有臉在平輿呆下去,那才奇怪了!”樂天冷笑。
張彪也是一臉的興奮,轉身對菱子說道:“丫頭,你不知道老爺今天在縣衙有多威風,將那通判老爺逼問的啞口無言!”
立時間,菱子望著自家老爺,崇拜的滿眼的都是星星。
樂天洋洋得意,正要開口說話,又聽到傳來敲門的聲響,菱子一聽噘起了小嘴:“老爺今日怎恁多的事情!”
張彪出去開門,隨即匆匆的趕了回來,稟道:“老爺,主簿老爺的儀仗來了。”
聞言,樂天不由的怔住。這主簿老爺怎麽會親自尋上門來。
不敢有半分怠慢,樂天當即整了整儀容,指使張彪開門,親迎到了門外。
“你這小吏,倒是好大的脾氣,居然敢出口頂撞通判老爺,更還敢在知州老大人的麵前揚長離去!”開門出去,樂天還未行納拜之禮,便見嚴主簿從轎中走了出來,厲聲說道,然而眼中卻是帶著幾分笑意。
在縣衙裏挨罵慣了,在樂天的眼裏看來,老爺們越是這樣罵你才越把你當成自己人,若是突然的對你客氣,那倒是不得不小心了,所以心中還是不在意的。
行過禮,將主簿老爺迎進屋內上座,讓菱子奉上茶水。樂天才說道:“小人也是逼不得己,為勢所迫,如此也好,小人可以在家裏好好讀書,趁著現在年少,或許還有考取功名的機會!”
眼下,樂天不以屬下自稱而是稱以小人,意味是自己現在己不在縣衙做事。
聽樂天說話,嚴主簿不由的笑了起來,在自己看來,雖說樂天做的幾首詩詞,但若是論起經義,樂天肚子裏的那點貨就隻能嗬嗬了,想要考取功名純屬扯淡。
不過對樂天這種自我吹噓,嚴主簿還是善意的沒有揭穿,開口斥到:“現下平輿火患,縣尊大人正當用人之際,你卻貪逸求閑,怎對得起縣尊對你的一手提攜。”
樂天忙謙虛的說道:“小人之前險些為縣尊惹下禍事,若再去縣衙執弄刀筆,又不知會為大老爺徒增幾分煩惱麻煩!”
聽得樂天這般說話,嚴主簿先是笑了幾聲,又勸慰了一番,臨走前又輕飄飄的扔下幾句話,大概意思是少在這裏矯情,好好在家裏休息兩天,老老實實的回縣衙上差,別耍什麽小性子,縣尊的耐性也是有限的等雲雲。
“恭喜老爺!”送走了嚴主簿,張彪拱手說道:“老爺怕是更得縣尊青眼了!”
菱子又問道:“老爺還去桃花庵麽?”
“去,為何不去?”樂天反問道。
在縣衙大堂上以退為進辭衙而去,又趁機抄了首詞,不就是為自己刷出些聲望麽,自然要去桃花庵裏住上兩天,把戲做的足些。
剛剛搬到桃花庵,樂天也沒閑著,常有人經過桃園時,能聽得樂大才子在桃園裏吟出些憤懣的詩句,與此前那些柔綿綿的香豔詞大相徑庭。
在桃花庵剛剛住了半日,菱子便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原還以為桃園裏人少自己會害怕,沒想剛剛搬來半日後,便有一些嬌滴滴的小娘子以各種名義尋上門來,來就來罷還都自帶些吃食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