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小人物才是最悲催的
“發生了何事,為何縣衙門前這般吵鬧?”
就在黃通判慷慨陳詞落下之後,一道沉穩的聲音傳來,葉知州的身影出現在縣門館門前,身後還跟隨著一眾州府同行的官員。
看到葉知州出得門來,黃通判忙對秦員外說道:“老先生,這位是蔡州知州葉大人,你有什麽委屈與大人說便是!”
“大老爺,與小老兒做主哇!”見得葉知州,秦員外神色越的悲愴起來。
見這般場影,葉知州也是輕挑眉頭,問道:“老丈,發生何事,為何這般悲憤?”
秦員長呼道:“小老兒要告本縣押司樂天欺男霸女,還要告本縣縣尊昏聵失察,偏袒屬下!”
“葉大人,這是老先生呈上來的訟狀!”黃通判不失時機插言,將手中訟狀遞到葉知州的手中。
接過訟狀,葉知州細看了一遍,隨即眉頭輕挑,將目光投向秦員外:“老人家,訟狀上所述可否屬實?”
“千真萬確!”秦員外說話斬釘截鐵。
“老人家,公堂之上容不得半點虛假不實,更何況此案還涉及一縣父母朝廷命官,你當真可想仔細了!”葉知州出仕為官近二十載,自是見慣了官場各種伎倆,從聽到秦員外在縣公館外會呼叫時起,便感覺到事情有些蹊蹺。
聽到葉知州如此發問,秦員外神色微怔,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懊悔起來,自己一時受黃達鼓惑,告的可是平輿父母官……現在冷靜下來,不禁有些後怕。
見秦員外顯露出怯懦之色,黃通判忙說道:“老人家,在大老爺麵前不要拘束,將心中委屈說出便是,天下是官家的天下,哪容的下小人猖狂!”
隨即又對葉知州說道:“知州大人,我等身為州府官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分君之憂,更有督促治下官吏之責,如今有百姓告官無門,我等又豈能袖手旁觀!”
顯然這是給秦員外打氣。
聽到黃通判為自己壯膽,秦員外立時多了幾分勇氣:“大老爺,小老兒也是黃土埋身之人,又豈敢有戲弄大老爺的心思。”
葉知州點頭,吩咐道:“接下狀紙,傳原告與被告,本官明日於縣衙大堂公審本案!”
立時間,秦員外將樂天告到州府老爺那裏的消息,迅速在平輿縣城傳揚開來。
縣衙簽押房內氣氛壓抑,陳知縣、嚴主簿還有樂天都沉默不語。
“沒想到黃炳身為一州通判,竟然連這般下做手段都使得出來了”嚴主簿最先打破了沉默,一臉怒色道:“挑詞架訟,與那訟棍又有何兩樣!”
樂天雙膝硊地,說道;“都怪屬下行事不知自愛,以致於玷汙了大老爺的清譽,被那黃通判捉住機會攻訐!”
“起來罷!”陳知縣擺手,搖了搖頭:“與你並無多少幹係,這黃炳想要整治於我,還怕想不出由頭!”
“黃炳拿此事做文章,怕是會影響到縣尊前途與清譽!”嚴主簿想了想說道。
“事發那日,我三人俱去了州府,陳某最多不過被知州大人斥責個約束下屬不嚴的失察之罪。再者說,葉知州與本官伯父同殿為官,也是有些交情的!”陳知縣恍若不在意一般,又將目光投向樂天,說道:“此案怕是本官連累了你!”
自己替陳知縣擔心原來是多餘的,人家根本沒把這當回事,樂天心道。轉念又想,陳瓘、張商英雖說眼下並不得誌,但在朝中還是有著人脈香火情的。
眼下還是多替自己擔心罷,或許人、職兩空的下場,就是明日後自己的歸宿。
“也罷,不做這押司也沒什麽大不了,日後本官請你來做本官的西席,憑你之才,怕是比做這押司更能大顯伸手!”陳知縣又說道。
既然這樣,樂天也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又客套了幾句,起身與二位老爺告辭。
出了縣衙大門,樂天回頭用留戀的眼神看了眼縣衙,心中暗歎在大人物的鬥爭中,倒楣的永遠是自己這些小卒子,這便是小人物的悲哀。
格局!
在樂天邁步欲向家中走去時,腦海中突然間跳出這兩個字。貌似自己的格局,隻是想保住自己縣衙小吏,所以一直處於被動的地步,任由別人來擺弄自己。
樂天家住城西,火災那日恰好刮的是西風,家中才躲過火勢的蔓延。
樂押司又被自己的嶽父秦員外告了,這條八卦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在平輿傳播著。與上一次不同,這一次樂天被秦員外上告到了來平輿視察的知州大老爺那裏,順帶還告了本縣父台大老爺,更是吸人眼眶。
有人驚訝、有人興奮、有人疑惑,更多的人是冷眼旁觀。
一把大火燒沒了小半個平輿城,百姓無事可做者居多,況且縣衙又發放賑災口糧,第二日天色剛蒙蒙亮的時候,無所事事的百姓早早的便聚到縣衙外,人山人海一般的看起了熱鬧。
點不點卯,樂天己經不在乎了,曲姨娘伺候著樂天起床,吃飽喝足,在家裏收拾好一切,隻聽得門外有人喚自己的名字。
“菱子開門,看是何人呼喚老爺!”樂天吩咐道。
菱子開門,回來時手中拿著一物,道:“外麵有個公差說,將這個東西讓奴婢交與老爺手裏!”
看到菱子手中之物,樂天立時認了出來,這是官府傳喚自己今日過堂的牌票。
打開牌票看了看,樂天未曾言語,便揣在懷裏便出門向縣衙走去。
這東西還是不要讓曲姨娘看到了,免的婦道人家為自己擔心。
今天主角光環加持在樂天的身上,樂天走在街上立時成為萬眾囑目的焦點,那些圍在縣衙外的百姓見樂天到來,立時為樂天讓開一條道路,使的樂天頗有幾分氣場。
進了公堂,樂天目光掃視了一番,心道今天人來的還真齊,隻見以前陳知縣端坐的正堂位置,現在坐的是葉夢得葉知州,在葉知州的左右分別坐著黃通判與陳知縣,其他一些府衙來官員也各有座位,嚴主簿與霍縣衙也俱坐於其間。
樂天隻顧得見一眾老爺,卻感覺有道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轉眼望去,正是那狀告自己的準嶽丈秦員外,此時秦員外眼中盡是冷笑,如同小人得誌般的嘴臉顯露無遺。
昨日,秦員外得到過黃通判的保證,此案一審,不僅讓樂天丟了差事,順帶還有會落個被判個流放之類的下場,再者說自己抱上了黃通判這條大腿,也不需要怕陳知縣報複。
見樂天到了場,秦員外開口道:“稟大老爺,小老兒要告本縣吏員樂天視朝廷法度於無物,更是借公職之便利,借機拿捏到小老兒私釀酒水之罪,強迫小老兒女兒與其為親,行欺男霸女之實,為禍縣裏,嚐有人敢怒不敢言!”
告官的說詞還是與上次的這般老套路,就不能來點新鮮的,樂天心裏嗤笑。
就在樂天嗤笑間,很快新套路自秦員外嘴裏傳了出來,隻聽秦員外說道:“小老兒曾告上縣衙,可本縣陳父台卻偏袒樂天,使小老兒無處得報!”
聽了秦外員的告詞,葉知州向樂天問道:“被告,原告訴你假公濟私,欺男霸女,你可有何話說!”
樂天自辯道:“這秦員外所言有失偏頗,小人曾得縣尊委以監管平輿酒務之責,得到秦家酒樓廚伇舉報秦家私釀酒的線報,恰逢當日縣衙三大老爺赴蔡州公幹,小吏隻好自做主張帶本縣差伇前去緝查私酒,將秦家父子緝入縣衙,但秦家所釀私酒並不足判流放之刑,小吏又顧及鄉梓情而,隻判以罰些銀錢了事!”
葉知州問道:“本官且問你,刑罰之際應由刑房處理,你隻監管酒務,又如何做的了刑罰的主張?”
“回大老爺的話!”樂天忙道:“本縣刑房押司正值空缺,這量刑處罰也不是小人做主,而是刑房孔目按律而施,並無任何不妥!”
“這也說的過去!”葉知州點頭,又問道:“那秦老丈告你公報私仇,強迫秦家小娘子與你為親,欺男霸女,你又做何解釋?”
“大老爺,此事小人冤枉!”樂天叫道,又言:“家姊見小人年紀漸長,便四處為小人物色良配,便看上了秦員外家的秦小娘子,起初秦家也是中意小人的,後秦員外不知為何悔掉親事,就此做罷!”
秦員外在一旁插嘴說道:“那是老夫看你人品不端!”
聞言,樂天隻是一笑,接著說道:“不料又過了些時日,這秦員外竟找上門來,欲再續兩家秦晉之好!”
“那是老夫吃了豬油蒙了心!”秦員外又冷哼了一聲。
聽到這裏,葉知州麵容上生出幾分感興趣的神色:“被告接著說下去!”
樂天接著說道:“秦家父子私釀酒水被小人拿到縣衙,秦家小娘子親自上門求我家阿姊,願與我家再結良緣,以換取其父兄平安,我家阿姊也是很鍾意秦家小娘子的,便應下了這門親事,況且秦員外表弟當場做媒妁之言,所以小人真不知道,小人這嶽父泰山告小人欺男霸女又是從何說起!”
“一派胡言!”秦員外冷哼,隨即對葉知州施禮道:“老大人,禮法綱常乃立身之本,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當時小老兒尚押在衙中,小老兒的表弟又有何理由為老夫女兒親事做主!”
說到這裏,秦員外將目光投向陳知縣,道:“由此可見,當日本縣陳父台在審理本案時,有意偏袒下屬!”
秦員外話音落下,黃通判站起對葉知州拱手說道:“知州大人,那小吏說話看似有幾分道理,然若依此為據,父母之命全成空話,豈不亂了綱常,世道人心還有可救乎?”又接著又說道:“所以屬下認為當日陳知縣對本案判斷偏頗失當,當查其昏聵失職之罪,更要上報朝廷,以儆尤效!”
頓了一頓,黃通判眼中厲色閃現,目光投向樂天道:“這小吏巧言令色,借秦家私酒一案之機,假查案之公、濟納娶之私,行公報私仇之實,欺秦家之男霸秦家之女,當去職嚴懲不怠。”
黃通判終於露出本來的猙獰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