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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頑疾猛藥

  “大膽,何人敢公然辱罵朝廷命官?”有府城隨行的吏員上前喝罵道。


  “怎麽,怕了你不成?”那張口罵人的難民站了出來,渾然不懼的望著向著自叫囂斥罵的差吏。


  “找打!”這些州城的差吏自是看不起平輿的鄉巴佬,免不得有些驕橫,也是為了維護戶曹參軍王老爺的麵子。


  “有人敢在背後汙蔑本縣父母陳大老爺,我張彪就敢曰他八輩祖宗!”那壯漢又罵了一聲,接著說道:“若不是陳大老爺緝拿真凶,平了我張彪的冤案,老子也不能站在這裏說話!”


  這壯漢都自報家門了,看官們自然知道是誰。


  “好大的膽子!”見張彪開口又罵,那州城的來的差吏罵罵咧咧的說道:“今天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真以為州城的差爺們是吃素的!”


  說完,那差吏便要拿手中刀鞘來砸張彪。


  “有本事你便打死老子!”張彪渾然不懼,一把將胸前的衣衫扯開,露出身上的累累疤痕,又叫道:“下民易虐,上天難欺,老子沒死在冤獄裏,難道會死在你的手裏不成?”


  見那府城的差吏要動手打人,有災民見勢也是站了出來叫道:“我們縣城的差爺們從沒這麽霸道,你們府城的差爺憑什麽打人!”


  災民中又有人叫道:“我平輿遭了大災,府城不調撥錢糧被褥,反倒來我們平輿橫行霸道,這還有天理麽!”


  “敢汙蔑我平輿父母大老爺,視我平輿無義士耶!”


  ……


  就在那府城的差吏剛麵露凶相之時,立時災民們紛紛跳了出來,圍著幾個府城差吏叫罵道、喝責,後麵不少看熱鬧的災民開始向這些府城老爺們聚攏過來,隱隱間有呈現包圍之勢。


  甚至更有一些激動的災民,開始援胳膊捥袖子。


  看到這一幕,自府城來的幾個差吏嚇的臉都綠了。直到這個時候,這些差吏才會明白過來,在本朝為何每每有某地發生災害之時,朝廷都會招募流民充入軍隊,饑民流民填不飽肚子,暴|動起來,誰也不知道下一步會有什麽樣的事情發生。


  不要說幾個府城差吏,便是府城來的幾位大老爺也是一臉驚色,心裏也明白,此時平輿百姓剛遭過火災,家業物什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心情正值鬱悶狂暴之時,任何一點的矛盾激化,都會引起不可預料的後果。


  想到這裏,幾位老爺腳步連連後退,生怕激化出民變來。若是巡視災情弄出個民變,恐怕一個開革是免不了的。


  看到這般亂像,樂天急忙上前安慰:“諸位鄉梓,請稍安毋躁……”


  這時,難民中的一人高呼道:“樂押司,小人這一條命都是陳父台他老人家不惜萬金之軀,從火海裏救出來的,有人在背後汙蔑陳大老爺,你讓小民於心何忍,小民若當做沒心沒肺的沒聽到,與禽獸又有何異?”


  “不錯,尺七說的對,我塗四的這條命也是主簿老爺從火海裏救出來的,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小人一輩子做牛做馬也難報達,有人在背後說老爺的壞話,與欺淩我塗四的父母又有什麽不同!”又有一人叫道,順便將之前說話之人的名字也說了出來。


  “陳大老爺與主簿老爺於火海中救人,皆是我等所見,為何有人敢汙蔑辱罵我平輿青天大老爺!”又有人悲憤的叫道。


  ……


  平輿本地民風還是樸實的,隻是某人不樸實罷了。樂天帶著州城老爺們巡視的難民安置地,自是樂天之前精心策劃好的。


  說來陳知縣到平輿赴任至今,為官倒也清廉,盡力約束城中差伇,又連破了幾樁案子,尋常百姓對陳知縣的印像也非常好。聽到有人為陳知縣打抱不平,又有人鼓噪,再加上一把大火家業盡失,免不得群情激憤。


  看到眼前這等亂相,樂天一臉急我,眼底又現出幾分喜色,轉身與葉知州幾位老爺施禮說道:“幾位老爺,還是暫且先回縣衙休息罷!”


  一眾從州府來的老爺們連連點頭,也是急著要離開這事非之地。心中清楚平輿百姓剛剛遭了災,真若是在此地鬧起了民變,自己一行人最先遭殃,能不能保住一條性命都是難說。


  便是僥幸全身而退,隨後朝廷便會下令路府調查下來。


  在這個時候輿論與朝廷會先會同情弱者,自己幾人不論說出什麽話的人都會受到株連,之後,某某某官員視查某地因言行不當引發民變,被暴打雲雲之類的奏章,會被某個欽差立即奏到汴京。


  再然後自己一眾人會被言官們彈駭,再然後被奪去官職回家賦閑,最後被一眾閑官寫進某某野史、某某筆記、某某見聞,成為本朝官場一樁千古流傳的笑談,甚至連姓氏名誰都會被記個清清楚楚,隨傳記流傳百世。


  寫災情呈文那是兼任安撫使葉知州的事情,當然黃通判也可以寫,若呈文中直言所見,不過是為陳知縣添加政績,這黃通判自然沒了寫的興致。


  今天這一幕,也是樂天不得己安排的,若是好言與府城的幾位老爺說起陳知縣在平輿的政績,這些老爺們斷然不會理會與相信的。


  所以頑疾還要猛藥醫,這樣雖是劍走偏鋒,效果卻是良好的很。


  前後不過個把時辰,一眾州城老爺們巡視平輿的過場便早早落幕了。


  將巡視平輿的幾位州城老爺平安送回縣公館,樂天長出了口氣,想來經過自己這一番設計,陳知縣可以高枕無憂了。


  “山上飛泉,漫流山下知何處?亂雲無數,留得幽人住。深閉柴門,聽盡空簷雨。秋還暮,小窗低戶,惟有寒蛩語。”


  就在樂天心下放鬆之際,忽聞得公館內有人沉吟淺酌,念出一首詞來。


  這詞怎麽聽得熟悉,樂天心道。在心中田憶了半響後,忽想了起來,這點絳唇的詞牌,自己上一世臨摹字帖時也是看到過的。


  遁著著聲音尋去,樂天轉過道花牆,卻見那葉知州正坐在涼亭內,案前擺著筆墨紙硯想來是要動手寫些文書。


  聽到腳步聲,那葉知州轉過身,正見樂天立在門口。


  “小人魯莽,打擾了老大人雅興!”樂天忙向那葉知州躬身行禮。


  平輿火災,自己卻淺吟風月,被小吏撞見,這葉知州也是有些尷尬,麵色一板正要說些什麽,隨即眼中又露出幾分感興趣的神色,問道:“聽聞平輿有一小吏作人生若隻如初見,不知此人現在何處?”


  “回老大人的話,這木蘭花詞正是小吏所作!”樂天忙道。


  聽得樂天承認,葉知州眼中露出幾分笑意,又問道:“一半殘陽下小樓,知否那人心?舊恨新歡相半?”


  樂天忙道:“小人不求上進,做得幾首浪蕩小詞,徒汙了老大人耳目,實在是罪過!”


  剽竊詩詞到了這個時候,樂天早己臉不紅心不跳,坦然麵對了。


  “人不風流枉少年!”葉知州輕笑。


  樂天忽從前世的記憶裏想了起來,這葉夢得葉知州也是在北宋時也是一代詞家,雖遠比不得晏幾道、蘇子瞻等大家,在宋詞中卻也是有些名號的,年輕時也是風流倜儻,據說其的一首賀新郎是做與一位女伎的,某種程度來說與自己也算是同道中人。


  即為同道中人,樂天也不擔心這葉知州批訴自己隻會作些浮浪豔詞,忙拍馬屁道:“今聞老大人所作點絳唇,當真有本朝晏幾道與柳三變之韻,實當世佳作也!”


  聽到樂天奉承,葉知州臉上露出笑意,道:“聽聞平輿火災,本官食不某味,匆忙趕來平輿,見除了焚毀些屋舍外,百姓幾無傷亡,實慰心懷,一時興起做了首詞,卻是有些失態了!”


  樂天心道這分明是為自己辯解,忙緊抱大腿:“大老爺心係平輿,見百姓無虞,真情流露!”


  “你這小吏倒是會說話!”葉知州點頭微笑:“若不是平輿火災,本官倒是想與你探討詩詞一二!”


  “大老爺真是抬煞小人了,小人做的那些浮浪詞句,哪裏上得了台麵!”樂天忙道,隨即又言:“小人隻求大老爺呈文與朝廷,救濟我平輿百姓!”


  “本官正在醞釀呈文,你這有趣的小吏便來了!”葉知州笑道,又言:“眼下平輿火患,本官怕是無緣與你吟弄風月,你這小吏若有機會去蔡州公幹,便來府衙與本官那裏走走!”


  樂天忙施禮:“小人不勝惶恐!”心中卻是不由暗喜,自己又尋到一個抱大腿的機會,貌似這條大腿比陳知縣還要粗些更牢靠些。


  葉知州點了點頭,又道:“你且下去罷,本官還有公事要辦!”


  “小人就不打擾老大人勤勉公務了!”應了一聲,樂天施禮轉身輕聲退去。


  “樂先生,那黃通判方才出了縣公館,剛剛上轎不知要去哪裏!”


  就在樂天來到縣公館門房之際,捕快許三柱走了過來,在耳邊低聲說道。


  聞言,樂天心中立時生出不妙的感覺來,忙道:“速派人跟在身後,看這位黃老爺去了哪裏?”


  許三柱應了一聲,忙出了公館。


  守在縣公館的捕快都是樂天從姐丈李都頭手下調來的心腹,在保護諸位上官安全同時,也有監視的用意。


  麵色凝重起來,心中不好的感覺越發的強烈,今日黃通判沒尋到整治陳知縣的由頭,但也絕不會善罷幹休,定是想方設法尋些線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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