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秦家父子一鍋燴
牢房裏陰暗潮濕,氣味更是刺鼻難聞,樂天似渾然不覺一般坐在椅上靜靜等待,那順來酒樓少東家秦放此時神態萎蔫,沒有半點精神。
“老夫犯了何罪,你們這些公差為何要抓老夫!”
前後不過半個時辰,隨著腳步聲傳來,牢房的通道裏傳來老者的掙紮叫嚷聲。
“你秦家父子犯了我大宋的律令私釀酒水,居然還敢出言狡辯?”那押解的差伇冷笑道。
“爹……”聽到那老者的聲音,神態萎蔫的秦放驚呼道。
“大郎……”那老者等到秦放的聲音,忙急聲應道。
在兩個差伇的押解下,一位老者被帶到樂天麵前。
剛剛進入昏暗的牢房,那老者還未適應牢房裏的昏暗,尤自掙紮著。
“秦員外,許久不見了!”拿起一盞油燈照在那老者的臉上,樂天看清了那張曾兩次斥喝自己老者的麵容,帶著幾分得意的冷笑道:“秦員外,你與令郎經營順來酒樓,私自釀酒數千斤,按我大宋律,難道拿不得麽?”
“我秦家向來奉公守法的做生意,何時曾私釀過酒水?”那秦員外一雙眼睛還沒適應牢房裏的陰暗,又問道:“你是誰,為何誣陷秦某?”
樂天搖頭冷笑:“令郎都己經親口招認了,您人家又何必硬撐!”
漸漸適應了牢房裏的黑暗,秦員外看清了樂天的麵容,驚的合不攏嘴:“是你……”
“是我!”樂天點頭,又笑道:“秦員外,沒想到你我二人會在這種地方見麵罷!”
看著此刻秦員外愕然吃驚的模樣,樂天心中一陣暗爽,你秦家三番兩次在親事上戲弄於我,讓我在平輿險些成了別人口中的笑柄,若不是我心思機捷辦事得力,又得到大老爺青眼,又抄些詩詞博些才名,恐怕自己在平輿真的抬不起頭來。
“狗賊、小人,原來是你在尋機報複我秦家……”秦員外目眥欲裂,整個人幾乎暴動起來,想要向前衝來痛揍樂天一番,卻又被兩個差伇死死的按住。
罵聲在牢房內回蕩不止。
搖了搖頭,樂天從牆上取下支鞭子,打量了一番,上麵還殘留著幹涸的血漬:“不知是該說你們秦家人有骨氣還是說缺心眼兒,到了這個地方不乖乖認錯,還敢大聲咆哮、辱罵衙中人員,當真以為這牢房的刑具都是吃素的麽?”
“樂先生,私釀酒水是我秦放一時為利是圖,與我家父親毫無幹係,還請您放了我家父親!”到了這個時候,秦放也知道在人屋簷下的道理,忙在一旁叫喊道。
經營酒樓多年,秦員外怎不知道私釀酒水的處置,聽得兒子認罪,自是明白這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結果,立時哆嗦著喊道:“私釀酒水乃是老夫所為,與犬子無關!”
“好一個父子情深!”樂天將身體靠在椅子上,冷笑兩聲,猛然一抽手中鞭子:“人證俱在,你父子二人皆與此案有關,如何還相互包庇?”
父子倆被樂天一鍋燴了,這秦員外如置冰窟,渾身顫抖的叫罵道:“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你這狼心狗肺、人品不端的樂家小兒,當初不與你結親果然是對的!”
這秦員外傻啊,到了這個時候不向樂先生認罪賠禮,居然還舊事重提,不是他是怎麽攢下家私做得生意的,獄中節級、押獄還有兩個牢子在心中想道。
這秦員外罵的猶自不痛快,又叫道:“樂家小兒,你公報私仇,天理難容!”
別說這些衙門獄卒,便是樂天也是被秦員外的大無畏勇氣所驚呆,三番兩次舊事重提又謾罵自己,真正當這縣衙大牢裏的刑具都是擺設麽!
“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性,你真正樂某不敢動你不成?”樂天眼睛一瞪,吩咐道:“來人,給我上刑!”
衙中三大老爺去了蔡州,山中無老虎,你樂貼司真拿自己當大老爺了不成,那獄中節級聽到樂天發號施令,心中腹誹起來,但轉念又想起樂天此時得勢,倒也不能拂了樂天的麵子。
話音出口,樂天也有些後悔起來,自己平日裏見大老爺威風凜凜的審案,似乎中了毒,不知不覺生出了官癮,自己有些角色錯位啊!
“樂先生,方才門外有位賀姓員長求見大老爺!”這時有個門子來到樂天身邊低聲說道。
樂天低聲說道:“大老爺不是去蔡州了麽?”
“小的也是這麽說!”那門子又接著說道:“那位賀員外見大老爺不在,便來開口說是尋樂先生您,說是與您有交情的!”
“這個姓賀的員外,喚做什麽名字?”樂天問道。
那門子回道:“這位賀員外未報出姓名,隻是自言家住在城北,說是與先生相熟的!”
隨即樂天想了起來,這賀員外自己也是通過於官人結識的,舉辦花魁大比時此人也是出過銀錢出過力氣的,自己不好拒絕。吩咐道:“且好生看守這三人,不要生出什麽亂子來!”
說完,樂天向縣衙外行去。
來到縣衙門口,樂天見那賀員外立在門外,忙上去拱手作揖道:“花魁大比後,樂某一直公務纏身沒能去府上登門致謝,實在是有些對不住賀官人了呐!”
“哪裏的話!”那賀員外也是拱手見禮:“聽聞樂先生近日納妾,為兄未來及慶賀也是失禮的緊啊!”
客氣一番,那賀員外直接說明來意:“聽聞今日縣衙公差將那順來酒樓從少東家到堂倌,自上至下捉個幹淨,據說是釀了些私酒!”
“賀兄怎知此事?”樂天不解,暗道這賀員外老靈退的消息,莫非是為秦家做說客的。
賀員外沒有隱瞞,直言道:“那秦員外與賀某是遠房表親,我家表兄讓我來官府打聽,若樂賢弟肯與通容,那秦家定會酬以重謝!”
果然是一個發財的好機會,可惜比起發財,自己的麵子貌似更重要一些。
“嗬嗬……”樂天想到這裏,輕笑一聲:“賀官人消息不大靈通,來的也遲了些,莫說是那秦少東家,便是你那表兄秦員外俱現在都押在縣衙的大牢裏!”
樂天話音一出,將這賀員外驚的目瞪口呆,之前秦員外還隻是央自己來縣衙看看,自家兒子進了大牢,為何才不過個把時辰,這秦員外也進了大獄。
“不過是私釀些酒水,這在酒樓拍戶音不算是什麽秘密,又何需鬧出這般大的動靜!”賀員外好言說道,隨即又沉聲道:“為兄知道樂賢弟在縣衙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不如樂賢弟出麵,為兄出錢替秦員外上下打點一番,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傷了同為鄉梓之情!”
按以往的慣例,誰家若遇上了此等事情,必會尋些體麵的人來公衙探訪,然而再做營救打算,這賀員外便是那探路之人。
就在樂天正欲說話之際,一陣腳步聲傳來,樂天轉眼望去,卻是菱子跑來,氣喘籲籲的說道:“老爺……”
“何事這般驚慌?”樂天問道。
菱子平靜一下氣息,說道:“姑奶奶方才帶著個漂亮姨娘到了咱家,差奴婢來尋老爺與姑老爺回家……”
聽得菱子說話,樂天叱道:“家中哪有那多姨娘!”
意識到自己說話錯誤,菱子連忙改正道:“方才奴婢在家中做活,姑奶奶領著標誌的小娘子來到家中,便著奴婢來尋老爺與姑老爺!”
“那小娘子姓甚名誰?”樂天想不出這小娘子到底是誰,但絕非是伎家女子,自家阿姊最不待見的便是伎家女子。
菱子想了想說道:“那小娘子喚做什麽,奴婢不清楚,隻是姑奶奶稱她為秦小娘子!”
樂天立時眯起了眼睛,腦海中回想起那日在巷口中所見的驚豔女子,隨即心中暗道莫非這秦家小娘子因為父親與兄長被捉,求到阿姊那裏去了?
思慮一番,樂天越發肯定自己心中這般想法。父親與兄長被抓,尋常的女兒家自是沒了主意,更不可能拋頭露麵的進入公門。這秦小娘子居然能尋到阿姊自己家,一則為了親情,二則也是能屈能伸之人,倒是讓樂天心中敬佩起來。
秦家幾近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一個弱女子拋頭露麵四處求人,在一旁的賀員外聞言,心中更生惻隱,自己本是秦家表親,更有出力責任。
隻是這賀員外不知,秦家曾兩次與樂天毀親之事。
捉了秦員外父子,坐在班房裏的李都頭心中也是有些不安,大家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鄉裏鄉親,若是真因私酒將這秦家父子殺頭,在這平輿恐怕自己真的難以抬頭做人。
大宋雖有大宋的律令,然而總是有回旋餘地的,若是換成殺人越貨的案子,必須依律嚴懲,而私釀酒水之罪,就在這軟性回旋餘地中。
李都頭出門來尋樂天,恰好遇到樂天與賀員外,得了菱子的話,齊齊的向樂天家中趕去。
進得屋裏,樂天見自家阿姊坐在那裏,那秦家小娘子立在姐阿姊身旁,曲淩兒則是回避躲到了西屋。
那秦小娘子見樂天回來,身後竟跟著自家表叔賀員外,忙上前見禮。樂氏見有人來,也起身與賀員外見了禮。
一時間,樂天倒有些尷尬起來,自己捉了秦小娘子的父兄,臉皮再厚此時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為賀員外見過禮後,那秦小娘子走到樂天麵前,再次斂身行禮,杏目含淚:“還請樂先生搭救我家父兄,秦芷在這給您行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