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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寺院經濟論

  “喁?如此說來,是本官冤枉了你。”陳知縣一臉冷笑,用嘲弄戲謔的語氣說道:“不過最近衙中有傳言,某小吏近來迷戀家中小妾,以致於百事束手閑混度日!”


  哪個妄八端在陳知縣麵前打小爺我的小報告,樂天在心中暗罵,不過依舊做出一副阿諛的模樣。


  自是不敢計較大老爺的挖苦,隨即樂天反應過來,大老爺說這番話,明顯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顯然是在中裏敲打提醒自己,不要隻想著自己逍遙快活,老爺我一個人也是春宵難度啊,別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看樣子,為大老爺納妾之事要納上自己的議程,免的再挨這般的敲打,樂天心道。


  把這些心思先放一旁,樂天接著說道:“屬下這段時日看似遊手好閑,實則在盤點統計寺廟觀宇占用了我平輿多少的田產土地,從而屬下能正確估計從這些寺廟觀宇中,能籌出多少的善款,不料卻從中發現出我大宋自開國以來的多年積弊!”


  聽了樂天這般說詞,陳知縣心中自是不信,你一個連平輿都沒出過的鄉下土鱉能發現個屁,半是嘲諷半是戲謔的說道:“你且說來聽聽!”


  “大老爺信奉佛教麽?”樂天反問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陳知縣不屑。


  “小人也不信!”樂天忙拍馬屁,接著說道:“信俸佛道,小人認為表麵上來看來是信仰思想上的問題,究其實質,最主要的動力,卻是經濟原因!”


  “何意?”陳知縣雖讀了一肚子的四書五經,然而宗教學與經濟學卻不在所學之內。


  樂天繼續說道:“民間百姓擁有財富,朝廷便會收取稅賦。試問,若有一個非常簡單且又合理、流行的辦法讓百姓少交稅,會有人拒絕麽?”


  “偷逃稅賦,豈容於國法?如何能堂而皇之!”一心都在愁銀錢政績的陳知縣憤怒,又越發的好奇起來:“是何辦法?”


  有宋一代,初為官者必做知縣,以收取賦稅的多少來衡量政績,可以說這大宋知縣一職是曆朝曆代最難做的官,所以說將京官外放便是最大的處罰。


  樂天不慌不忙說道:“越是富戶,便越需要向朝廷交納大量的田賦,家中擁有大量的人口,就要向朝廷提供足夠的徭伇,若這些富戶將自家的田地,都掛在寺院的名下,如此來這些富戶的田產,人口自然便不用向朝廷交納賦稅,提供徭伇,便是窮人家也隻需照此做,也是如此!”


  對於樂天所言,陳知縣也是暗暗點頭,隨即說道:“曆代曾有四次毀佛,想來便是出此原因了!”陳知縣自是通曉曆史。


  隻是樂天沒有說的全麵,在中國古代,特別佛教的擴張,主要是皇權與底層社會還有貴族之間的利益博弈。若皇權弱的話,佛教會大量吞噬社會上的人力、物力、財力,反之皇權盛時,佛教的地位就會低下。


  樂天接著說道:“小人又命人留意本地的寺廟的產業,發現本地寺院名下也掛了大量的寺田,而且還經營長生庫,還有經營生意買賣……”


  未待樂天說完,陳知縣重重的冷哼道:“出家人不六根清靜的吃齋念佛,卻經營長生庫與生意,與民爭利豈是佛門弟子所為!”


  怕有看官要問,寺院中的長生庫為何物?為何陳知縣聽了為發惱,這長生庫放在今日來說,就是由寺廟經營的放貸業務。


  事實上,寺院中所經營的業務遠不止如此,細分下來寺院中經營的業務加在一起,後世的上市公司規模與其此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這些時日樂天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與自家小妾做沒羞沒臊的事情上了,手下幫伇尺七、塗四、張彪又沒念過多少書,縱是打探來的消息也是大打折扣,能打聽這麽多己經很不錯了。


  “據小人打探來的消息,再綜合小人查看縣衙所有土地憑證留存,平輿本地寺廟觀宇田產占民田規模的兩成半……”


  “這麽多?”沒待樂天說完,陳知縣越發的吃驚。陳知縣心中明白,這寺田的占地規模意味著平輿有近三成的土地是縣衙無法收取稅賦的。


  樂天又接著說道:“寺院除了田產之外,名下還有諸多房產,一年下來房租收入也是可觀,終上所述,所以小人覺的平輿的寺觀廟宇足可以承下福田局、養濟院還有安濟坊所需的花費!”


  陳知縣點頭:“知道你用心做事便好,將你今日所說之話寫個呈文遞與本官,然後去催促這些寺院出錢做事!”


  說完便將樂天揮退下去。


  會做官的人政治感覺自然靈敏,從樂天的話語間,陳知縣立時嗅聞出了政績的味道,腦中開始思慮出樂天所出言,一副政績藍圖在腦子裏形成。命人磨墨,一邊揮筆一邊按樂天之言在腦中構思草稿。


  其實樂天所說的佛教與皇權矛盾,從佛道被引入中原就己經存在了,隻是這種矛盾隻為時當權者所察覺,尋常讀書人又怎會知道。


  晚唐時韓愈韓大家曾諫迎佛骨,便是參透了其中緣由,結果險些掉了腦袋,被貶謫到了潮州。之後韓大家寫了謝表,向皇帝表示悔過、謝恩,又開始廣泛結交僧侶。


  出了簽押房,樂天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暗道多虧這些時日做了些功課,若不然免不了挨陳知縣一頓訓斥,緊接著心中又開始揣測去哪裏為陳知縣與嚴主簿尋合適的女子納妾。


  下差回到家裏,曲姨娘伺俸著淨了臉,菱子端著飯菜上來,令樂天著實享受了一番。


  萬惡而又萬歲的封建社會,樂天著實感覺到迷戀萬分。不過享受講享受,樂天卻覺的越發的有些窘迫起來,月入甚少,手裏的銀錢不豐,接的盡是費力不討好的差事,又無甚麽銀錢可賺,坐吃山空的危機感愈來愈重。


  隨即又想起大老爺二老爺又春心蕩漾,準備納妾的爛事,還有領了去寺廟討要錢物的差事,樂天心中煩悶起來。


  前世看歪歪小說,那些主角都像仲馬一樣,嬌妻美妾漂亮丫頭成熟,而且家中金山銀山無數,所有人硊在自己麵前顫顫巍巍,怎麽到了自己穿越的時候,自己一直膽顫心驚,而且煩心事怎麽那麽多。


  “看老爺似有心事?”受過伎家良好教育的曲姨娘,看出樂天心中有事,又說道:“老爺若是覺的心中煩悶,不妨說與妾身說說,雖說妾身是婦道人家無甚主意,卻能傾聽!”


  笑話!老爺我若是將煩心事說與妻妾說,以後在家裏還有何威信可言,把心事說與妻妾聽,那可是夫綱不振的前兆啊!

  “老爺我哪有甚心事,不過是想起公門事務罷了!”樂天強顏笑道,又問道:“明日老爺我想去開元寺一趟,你們可想跟去?”


  “老爺,我想去!”菱子興奮的說道,自從到了樂天家中,菱子除了買米買菜極少出門,再加上還是孩子心性,自然想出門耍樂。


  不料曲淩兒卻說道:“妾身不信佛教,便不去了!”


  在封建迷信大行其道的古代,居然有人不信佛道,當真是奇事一樁。


  “怎麽?”樂天不解。


  “妾身以前在家時,家中雖然清貧,卻也過的去,尋常也是拜神求佛布施香火錢的,後來家逢天災,後來父親去寺裏長生庫貸些銀錢做生意,不料卻蝕了本錢,那寺僧逼債逼的緊了,父親為償還債務,便將妾身賣與人牙子……”說到這裏曲淩兒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


  見曲姨娘哭的這般傷心,菱子忙上前勸慰,又說道:“這勞什子開元寺,奴家也不去了,甚麽慈悲為懷,普渡眾生,都是騙人的……”說話間,菱子也想起了自己的傷心處,抱著曲淩兒又哭了一場。


  因為盈盈姑娘一事,呂押司大病一場,病好後推拖身體有恙辭了縣衙的差事,那修建福田院與慈幼局的差事也便放在那裏。從此縣衙裏所有吏員見了樂天無不敬畏,便是那張押司見勢不好,生怕樂天尋他的晦氣,推托年老體多病歸家休養了。


  雖說樂天的職位依舊還是個貼司,但在縣衙裏卻是除了三大老爺與學政、巡檢之外的草頭王,被衙中吏員視為手眼通天的人物。


  清早去衙門裏與嚴主簿打過招呼,便叫了牛車向北行去。


  平輿雖隻是平常中縣,然而本縣的開元寺卻是整個豫南地區唯一的一座唐代名刹,占地足有五百為之多,整個豫南比開元寺再大的廟宇可謂寥寥,香火相當的旺盛,更是平輿寺觀中的翹楚,本業中所以寺廟都以開元寺馬首是瞻,這也是樂天為什麽尋上開元寺的原因。


  這開元寺座落於射橋鎮,距離縣城足有五十餘裏,走路也要用上半日的時間,

  過了正午,樂天才來到射橋鎮,尚在牛車上,樂天便見遠方有處連綿的高大建築,持別有一座佛塔更是引人注目。初見這片建築,樂天也是吃了一驚,這般規模的寺院,便是在後世的旅遊景點也不多見,足可以見到,在這個朝代,佛教有多麽的鼎盛。


  “先生,那裏便是開元寺了!”看著樂天驚詫的表情,趕車的車夫說道,又伸著那高大的佛塔,滿臉盡是虔誠的說道:“先生,那座寶塔便是供奉著佛祖舍利的佛塔!”


  樂天沒想到,在平輿這等小縣,居然還供奉著釋迦牟尼的舍利,心中暗暗吃驚不己。


  到了街上,樂天才發現這射陽鎮聚集著各地朝拜的善男信女,那等繁華足以比肩縣城,隻是來這裏的多是善男信女,使的娛樂業遠不如縣城那般發達。


  在路邊店鋪用了些飯菜,便向開元寺行去,


  走進大門,樂天依次天王殿、普賢殿、文殊殿、觀音殿、地藏殿、佛賢殿、高僧殿、彌陀殿、佛光殿、藏經閣、三聖祠等大型殿宇,這轉了一圈時間便到了傍晚。


  樂天雖一身的公門文吏裝扮,然而這身裝扮卻顯的太過普通,看上去極像個窮酸書生,那些迎來送往的知客僧自是不將樂天放在眼中,根本不屑於搭理。


  攔住一位送香客出去的知客僧,施佛門禮道:“勞煩大師,吾乃本縣吏員樂天,還請大師替吾引見住持!”


  之前自報家門時,樂天從未像今日這般覺的自己頭銜如此寒酸,但也隻能這般說話了。


  那知客僧上下打量了樂天一番,隨口說道:“住持大師出寺訪友去了!”


  說完便欲轉身離去,絲毫沒有想繼續搭理樂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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