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應差事小人跑斷腿
“杏花雨?”
聽到這個陌生刑名時,樂天茫然的搖了搖頭。
“你做差伇時日尚淺,沒聽說過也是正常的!”見樂天茫然搖頭,李都頭又說道:“杏花雨這種酷刑是專門用來對付江洋大盜的,就是將一條長長的鐵鏈放在火上燒紅,將人犯一圈一圈的綁上,慘叫聲中,火紅的鐵鏈上在人犯的皮肉上,噝噝做響中跳躍著火花,所以喚做梨花雨!”說話時,這李都頭瞳孔間的光芒有些閃動,顯然是曾見識過杏花雨威力的。
聞之,樂天一身汗毛豎了起來:“挨上這等酷刑,活下來也是半殘了!”
“去歲臨近年關,前任縣太爺即將卸任,為了盡快結案,便用這梨花雨來逼供張彪!”李都頭接著說道。
樂天大驚:“這張彪挨了這杏花雨?”
李都頭搖了搖頭:“張彪也是做過幫伇的,自是聽說過這杏花雨的厲害,不得己隻能招供!”
“前任的這位縣老爺好是昏庸,竟如此草管人命!”樂天輕哼一聲,又對自家姐丈道:“今晚你我郎舅所議之事出我口入你耳,切不可向他人提起,免的傳揚出去小弟被大老爺怪!罪”
“那是自然!”李都頭怎不知其中利害。
次日,樂天早起去縣衙點過卯,隨後便出了縣衙,安排尺七與塗四二人,去秘密打探牽涉李文遠一案的消息。
見樂天一連數日皆是點過卯後便出了縣衙,衙中六房吏目雖心有牢騷,卻不敢表露出來,誰讓人家樂貼司是老爺麵前的紅人。
接連數日打探,樂天幾乎跑斷了腿,竟沒有打聽到半點有用的消息。雖說幾日間打探消息上毫無收獲,但樂天心中還是有幾分得意的,“更無濃豔催開處”與“閑教玉籠鸚鵡念郎詩”,兩首樂天在於府夜宴的新“作”,在平輿酒樓茶舍與青樓楚館中傳唱開來。
隻不過還有一首詩卻比這兩首詞傳誦的更為廣泛,便是那首“眼睛長在屁股上,隻認衣冠不認人”的詠針。
世間還是尋常百姓多,沒念過書自然理解不了什麽之乎者也,話說的越白越好,這就是順口溜之類的大白話特別容易讓人記住,這首詠針淺顯易懂念起來琅琅上口,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代入感強啊,樂天的名字也隨著這首詠針在百姓間口口相傳。
人嚐言桃花郎君年輕英俊風流倜儻,又作(抄)的一手好詞,在平輿青樓楚館間的名氣直追那奉旨填詞大家的柳三變,諸家女伎皆言,原隨時掃榻恭候樂郎君臨幸,更有伎家願意花銀錢請樂郎君賞光。
僄伎不要錢還有銀錢相贈,此事傳入樂天耳中,樂天心中一陣愕然,這是僄伎麽,明明是被伎女僄好不。心中轉念又想,這倒也不失一個來錢的門路,隻是這條來錢的門路傳出去忒有些不好聽。
得意了一會樂天又苦笑連連,直到現在自己尚未沾染過伎家,但這聲名卻像似曾橫掃過平輿所有花街柳巷一般。若是被自家阿姊知道,當街執行家法那悲慘的一幕,恐怕會再次上演。
“滾!滾!滾!別耽誤了老子做生意!”
帶著尺七在街麵上行走,有打罵聲音落入樂天耳中。
停下腳步,樂天遁聲音望去,隻見一個衣衫髒亂、瘦的如同皮包骨般,看模樣隻有十幾歲小姑娘,正在沿著街麵店鋪乞討,受人辱罵驅逐的神色間盡是畏懼與慌恐。
“停轎!”就在樂天打量那小姑娘時之際,柔柔的聲音自一頂路過的轎子中傳出,隨即轎子落下,那轎中人吩咐道:“梅紅,拿幾個錢與那小姑娘,少受些饑餓!”
那跟在轎旁的婢女應了一聲,拿出些錢便要向那小女孩送來。
“你們這些人隻知道發善心施舍,若知道這丫頭兄長犯下的惡事,恐怕你們連一個銅板也不會施舍!”從自家店鋪前將那小女孩驅趕走,那店鋪老板又冷哼道:“這小丫頭的兄長,便是與那朱氏霪婦通奸合謀殺死李文遠的張彪,現下你們該知道為何整條街上的商戶無人肯施舍與這小丫頭了罷!”
聽這話音,那喚做梅紅的婢女邁出的腳步被嚇的又收了回來。
樂天愕然,沒想到有這般巧的事,尺七打聽了數日沒有結果,今日上街便遇到張彪的妹妹。
有路人歎道:“殺人犯的妹妹,又有誰肯給她銀錢!”
另一路人也是搖頭:“這小丫頭若不想活活凍餓致死,還是賣身與誰家為奴罷,總比沿街乞討的強!”
一眾圍觀之人皆是點頭,但誰又想買一個殺人凶犯的妹子做奴婢呢。
“尺七,這吊錢拿去與那小姑娘罷!”樂天見那丫頭可憐,掏出吊錢與尺七。
那梅紅聽到聲音將目光投來,當看清樂天的麵容時,眉眼間立時泛起幾分驚意。
“梅紅,錢給與那小姑娘了麽?”轎中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梅紅轉對身對著轎裏小聲的說道:“小姐,那天那個人也在這!”
“哪個人?”轎中人不解。
梅紅嘻嘻一笑:“就是在咱家樓下被挨了家法的那一個!”
細不可聞的輕笑聲自轎中傳來,隨即轎簾被拉起一角偷偷向樂天望來。樂天也聽得轎中傳出的聲音,好奇的將目光向那轎子投去。霎那間四目相對,樂天的心髒如同被狠狠的敲動過一般,轎中這張麵容不就是那日在小巷中仰頭見到的那位女子麽。
與樂天四目相對,轎中人麵色微紅卻依是微微一笑,隨即落下轎簾,起轎離去。
“先生!”尺七看著那遠去的轎子,心中想起什麽,忙說道:“幾日前先生吩咐我打聽的事情,尺七忘了稟報,方才那轎中的小娘子便是秦員外的女兒秦小娘子!”
自從樂天做了貼司,尺七也隨之改口稱樂天為先生。
“是她!”樂天愕然,沒想到這讓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娘子,竟然是差些與自己結為連理的秦家小娘子,心中不由懊惱萬分,自己當初醉酒抄襲什麽桃花庵歌,招惹什麽女伎,如今落得這麽個下場。
“唉,這是造的什麽孽啊,張家明明是戶好人家,現在卻落得家破人亡!”就在樂天心中萬分懊惱之際,又有路人的歎息聲傳入耳中。
“先生,我將我自己賣身為奴,你買了我罷!”沒有接尺七遞來的銅錢,那小姑娘央求道:“我隻要能吃飽飯就行,我很能幹活的,而且吃的很少!”
呃……尺七忙將目光投向樂天。
小丫頭倒也有幾分眼光,知道樂天才是話事人,小跑著過來撲嗵一聲硊在樂天麵前磕頭道:“大爺,您就買了奴婢罷,他們都不施舍與我飯吃,不然奴婢早晚都得餓死!”
長歎了一聲,樂天點頭道:“且隨我回家罷!”當然樂天心也有打算,自己總不能在阿姊家蹭吃蹭喝一輩子,收下這小丫頭也省的自己處理家務。
這小丫頭聽到樂天一口答應下來,臉上立時露出了笑容。
先買了些吃食與小丫頭填飽肚子,樂天又給小丫頭買了兩身換洗衣服,回到家後樂天又吩咐道:“到我家你隻管為我做些飯菜,漿洗衣裳便可!”
“老爺的家就是奴婢的家,所有的活都是奴婢應當做的!”小丫頭很有做奴婢的覺悟。
小丫頭這一聲老爺叫的,險些讓樂天淚流滿麵,自從穿越以來自己卑微的身份向來隻能稱呼別人為老爺,今天終於嚐到一回別人稱呼自己為老爺的感覺。
心中的激動平複後,樂天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沒有大名,家裏都喚我菱子!”小丫頭說道。
故意拿捏起腔調,樂天又問道:“菱子,老爺我且問你,你家除了你兄長之外還有其他什麽人麽?”
“去年秋天哥哥被人抓到縣衙大牢裏去了,那些壞人說俺哥與朱家姐姐合謀殺人,俺娘就急病了,家裏連最後一點值錢的東西都賣了給娘買藥,俺娘還是去世了!”小丫頭話音裏帶著哭腔,努力使自己眼淚不再掉下來:“俺知道,俺兄長不會殺人的!”
“現在整個平輿都在說你家兄長殺了人,你怎麽知道你家兄長不會殺人?”樂天試著套菱子的話。
聽到樂天這樣說話,菱子話音裏有點急:“俺哥孝順俺娘還疼我,對鄰裏也和善,是寧肯自己吃虧也不占別人便宜的人,俺不信俺哥會殺人!”小丫頭很樸實,辯證問題也樸實的一塌糊塗。
“可是你家兄長在衙門裏親口承認殺了人!”樂天繼續說道。
“哇……”菱子回答不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樂天花了好一陣時間勸慰,才讓菱子止住了哭聲,惹的樂天心底一陣鬱悶,這倒底誰才是主人。
讓菱子這丫頭洗漱幹淨又換了身衣服,樂天才發現這小丫頭除了營養不良幹癟了點,底子倒也是不錯的。隻是樂天自己也不清楚把這小丫頭帶回家算不算買,但憑借前幾日在嚴主簿那裏學來的契約知識斷定,沒有賣身契,就沒有法律效應,官府便也不予與承認。
想到這裏,樂天開始考慮是不是去衙裏弄張賣身契約文書,把小丫頭的名子填上去,再哄騙這小丫頭在上麵按個手印。想了想樂天又放棄了,畢竟自己腦子裏裝著後世的思想,還接受不了這麽陰暗腐朽的製度。
“老爺,飯做好了……”
“老爺,洗腳水倒好了……”
“老爺,我來給您捶捶背……”
身邊有了這豆芽菜般營養不良的小婢,樂天心中生起追求高品質生活的預望,然而很快又被現實的一盆冷水冷卻下來,在衙門裏當差一月隻有三貫錢的收入,構造高品質生活的物質基礎太過於薄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