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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曲樂聲再次響起,不過席間的氣氛比之先前顯的拘謹了許多。


  特別是坐在席間的那幾個儒生,聽得這位趙官人在太學時便是詩詞冠絕同窗,便是赴宴之前先打過腹稿,也不敢出來賣弄,而本縣陳父台更是進士出身,文采經義更是不必多說。


  “見過主簿老爺!”嚴主簿剛剛坐定,樂天忙施禮道。


  “你倒是先縣尊與本官一步來到!”嚴主簿的語氣中並不顯得奇怪,似乎早便知道樂天與於官人交好一般。


  與陳知縣吃酒敘談片刻,趙明誠明顯感到這些儒生士紳神色越發拘謹,隨即將目光投向樂天,對陳知縣笑道:“為兄幾日前在蔡州,便聽聞平輿縣衙出了位被冠為桃花郎君的文雅吏員!”


  陳知縣輕笑道:“趙兄過抬愛過甚,衙中書吏隻不過做了首不求上進的怠憊憤懣之詞,何來佳句之說!”


  知縣老爺說話時難免不敲打自己,樂天倒不在意,但從陳知縣的話音中樂天卻明顯可以聽到對自己的嗬護,大老爺口稱自己為書吏,不以衙伇稱呼之,話音中寓褒於貶,分明就是抬舉自己是半個讀書人。


  聽得陳知縣這般說詞,立時有儒生在席間拱手說道:“學生隻是聽傳聞說這桃花庵歌是本縣皂伇所作,畢竟耳聽為虛,今日學生鬥膽,不如讓這位皂伇即席賦詞一首,也好眼見為實。”


  見這儒生揭居然在席間揭自己做差伇的老底,樂天心中不禁怒然,這明顯是在戲耍貶低自己。


  怪不得秦始皇當年焚書坑儒,隋文帝削減官學普及文盲,果然是有道理的,隻是這二位執行的欠缺力度,坑殺的不夠幹淨,文盲普及的不夠徹底,不然何至於今日有人在這裏為自己拆台揭短,樂天恨然想。


  這儒生話音落下後,其餘的幾個儒生也是連連點頭。原因無它,都說這傳唱州府的桃花庵歌為衙中小吏所作,使的平輿儒生在其他州縣讀書人麵前抬不起頭來,今天恰好遇到這作者,自然要存心戲耍一番。


  嚴主簿自是知道樂天有些詞才的,說道:“樂貼司,你且做首詞句,與趙官人陳縣尊品評!”


  “老爺吩咐,屬下敢不從命!”樂天起身,挑眉思慮著剽竊哪首詞應景,原來自從上次樂天剽竊過那首浣溪沙後,便開始搜腸枯肚的在腦子裏搜集北宋之後的詩詞,心中清楚自己除了踢球外就有這點優勢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用的上,眼下果然到了用上的時候。


  陪坐在身邊的蘭姐兒,笑著向樂天拋個媚眼不失時機說道:“奴家陪侍先生倒酒挾菜,手臂都麻木了,不如樂先生就憐惜奴家,贈首詞罷!”這蘭姐兒說話間先是拋了個媚眼,又扮做一副楚楚之態,讓人不忍。


  “既然蘭姐兒開口,那樂某就為蘭姐兒填一曲點絳唇,名字便喚做詠風蘭!”樂天應著蘭姐兒巴巴望著自己的目光說道,又稍做沉吟片刻,才徐徐念道:“別樣幽芬,更無濃豔催開處。淩波欲去,且為東風住。忒煞蕭疏,怎耐秋如許?還留取,冷香半縷,第一湘江雨。”


  “謝先生贈詞!”蘭姐兒品不出詞的好壞來,見樂天做的出便美滋滋的收下,又連忙為樂天斟酒喂入口中,又夾來幾口菜肴。


  一眾女伎看蘭姐兒眼中生嫉,怪不得蘭姐兒執意要坐在樂天身邊,原來卻是為了索要詞句。


  趙明誠望著樂天,又將目光投向陳父台,點頭道:“此詞做境界雅妙,陳父台勤政教化之功可見一斑,縣衙書吏都能吟弄出這般雅妙詞句,可謂雅吏也!”


  “趙兄所言極是!”於官人也是跟著說道:“蔡州轄下數縣,以往隻有州府他處詩詞傳入平輿,樂賢弟得縣尊大人教化,我平輿文風日盛,不日將領蔡州之風、騷也!”


  這趙明誠與於官人說話都相當的有技巧,一則拍了縣尊大人的馬屁二則吹捧了樂天。


  屬下被誇講,陳知縣自然也覺的麵上有光,依舊道:“與經義相比詩詞不過小道耳,本縣儒生潛心做聖人學問,隻有這等樂書吏耍懶偷閑,才會專習詩詞!”


  在場的幾個儒生心有不甘,可自己肚子裏打好的腹稿與此詞相比,又拿不出台麵。


  “樂先生曾欠下奴家一首詞作,可還記得否?”


  就在下一刻,撫琴的盈盈姑娘對著樂天遙遙一笑。這蘭姐兒都索了詞句,盈盈姑娘又豈能不開口索要!


  “雅吏就是雅吏,不欠錢財卻欠詩詞,當真擔得了一個雅字!”趙明誠來了興致,笑著與陳知縣、於官人說道。


  席間又是一陣嘻笑,有人趁機出於各種目的起哄,張口催樂天快些還盈盈姑娘的詞債。


  “即便是盈盈姑娘不向樂某討要這詞債,樂某今日也會還的!”樂天輕笑了一聲,又站起身形:“這是樂某第二次相贈姑娘詞句,便用相見歡的詞牌罷!”


  盈盈姑娘起身道個萬福:“盈盈不敢挑剔,但憑先生相贈!”


  樂天離席踱了兩步,做思慮狀,數息後才念道:“落花如夢淒迷,麝煙微,又是夕陽潛下小樓西。愁無限,消瘦盡,有誰知?閑教玉籠鸚鵡念郎詩。”


  在場之人都細細品咂這首相見歡,於官人微笑道:“如果於某沒記錯的話,坊間曾流傳樂賢弟上一首贈與盈盈的浣溪沙中,上厥第一句是‘一半殘陽下小樓’,今日相見歡上厥最後一句為‘又是夕陽潛下小樓西’,前後兩首呼應,當真一個妙字了得!”


  聽於官人這麽一說,所有人都反應過來。細品一番之後,一眾人將目光投向樂天,眼中目光變的曖昧起來,最後這一句閑教玉籠鸚鵡念郎詩,莫非樂貼司對這盈盈姑娘有意。


  盈盈姑娘也是麵色微紅,再次福了一福:“謝樂先生詞!”


  樂天點頭致意,回到座位上。


  一眾人還在品咂樂天的兩首新作,心中知道自明日起這兩首詞又要在平輿傳唱開來,免不得像上次一般再次傳唱州府。隨即那一眾樂伎也開始撫琴助興,唱起樂天新“作”的兩首詞來。


  管弦絲竹聲停下的空隙,一道聲音在席間傳來:“在下以為,樂貼司的這首相見歡應是事先早便為盈盈姑娘準備好的,故算不得即席之作!”


  樂天聞言遁聲望去,見是一年近三旬的儒生,卻不識的此人。隨即心中冷笑,準備好的又如何,你還不知道小爺的這些詞都是抄的,你又能奈我何?


  “樂先生想來不記得了,那日樂先生在清河岸邊做桃花庵歌,戲謔的便是這個呂姓的儒生!”見樂天一臉茫,坐於身邊的蘭姐湊到樂天耳邊說道。


  對於此人所言,樂天不予理會,且讓他說去。


  那呂儒生又是一笑:“聽得樂貼司所做的詩詞,呂某從中隻嗅出了兩個字!”


  “哪兩個字?”席間有人捧哏道。


  “詩中有一字曰‘酒’,詞中有一字曰‘色’,二者合稱酒色,莫非樂貼司己向諸位言明自己是酒色之徒?”說到這裏,那呂姓儒生話音又是一轉,帶著笑意說道:“聽聞前些時日在縣衙外,樂貼司因眠花宿柳,曾被自家阿姊當街家法伺候,引來觀者無數……”


  這呂儒生話音落下,又是引來一陣哄笑聲,隻笑的樂天麵皮發青。


  笑聲落下後,這呂儒生又接著說道:“樂貼司詞句雖佳,卻不習聖人學問,顯然是平日聖賢書讀的少,所作之詞有如用詞藻堆砌出的空中樓閣,終是缺少根基,缺乏磅礴大氣難至大乘,此為小吏之胸襟也!”


  這是評論麽,這是赤祼祼的拆台辱罵!


  趙明誠與陳知縣對視了一言,二人的目光落在樂天的身上,想知道樂天會如何還擊對方。


  思慮片刻,樂天站起身來對那呂儒生道:“這位仁兄說在樂某不習聖人學問,樂某心中慚愧,更多謝閣下提醒樂某,樂某當引以為戒,日後多讀聖賢書多研經義學問,不負先生好言相勸!”


  所有人聽得樂天此言,神色微怔,不知受對方如此戲謔,樂天如何會說出這番話。


  “對於先生的提點,樂某無以為報,便以物為題贈詩一首與這位先生,以表樂某受教之心,隻是樂某習聖賢書少,詩句間難免不會有些粗鄙!”樂天麵容上的表情寫滿了懇切,之後輕輕一笑,隨口念道:“詠針!”


  聽得樂天這次做詩不做詞,一眾人又好奇起來,豎起耳朵巴巴的聽著。


  那呂儒生起先不知樂天何意,聽得樂天說詩名中難免有些粗鄙,立時感覺到幾分不妙來。


  隻聽樂天輕咳了一聲,抑揚頓挫的念道:“百煉千錘一根針,一顛一倒布上行,眼晴長在屁股上,隻認衣冠不認人。”


  哈哈……


  樂天四句詩念完之後,席間立時笑成一團,女伎們為了顧及形像以袖掩口,也是笑的花枝招展,在座鄉紳雅士們此時己經酒過三巡,仗著些酒意己經顧不上斯文,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那呂儒生一聽,滿麵盡是羞怒,礙於幾位老爺在場又不敢發怒,想要做些詩詞還擊,一時間卻搜腸枯肚擠不出幾句,又比不得樂天吟出的這首詠針尖酸刻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趙明誠與陳知縣俱身為讀書人,自然樂得看二人間打打嘴架看得熱鬧,甚至在讀書人間這種嘴架,反倒成了筵席上喝酒助興的樂趣。隻是二人沒有想到,樂天這首詠針會做的這般刁鑽狠毒,將這呂秀才罵的斯文掃地,毫無反抗之力。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這次樂天要打的這呂儒生毫無招架之力,日後見到自己都會繞著走。


  冷冷一笑,樂天緊盯著這呂秀才,自然沒有輕意放過的打算,又笑道:“若仁兄嫌這詠針有些粗俗,入不得仁兄的眼目,那樂某再送仁兄副楹聯,是詠頌風骨的,想來仁兄聽了會更加喜歡的!”


  聽得樂天再次出言,趙明誠與陳知縣更起了幾分償興趣,看這次樂天會如何出言,是否比起那詠針還要刻簿。


  這世間從不缺看熱鬧的人,隻要你不惹到他,這些人也樂意瞧的熱鬧,正所謂看牌的不嫌局大是也。


  絲毫不顧麵色被氣的發青的呂秀才,樂天又是一笑,朗口念道:“牆上蘆葦頭重腳輕跟底淺,山中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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