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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得理不饒人

  “慢著!”黃旺心下雖有些惶恐,但依舊仗著自家老爺的權勢將手一擺,語氣中盡是威脅之意:“你們這些刁胥賤伇,也不打聽打聽這怡春閣的背景,就敢在這裏鬧事!”


  “少他娘的廢話,老子管你什麽是背景,再大能大的過天!”看黃旺在自己麵前依舊不可一世,惱怒異常的馮保麵容幾近扭曲,伸手一指黃旺咆哮道:“給老子往他娘的死裏打!”


  “是!”那都頭裝扮的武官應了一聲,手下幾十個兵丁差伇一擁而上,立時將黃旺與幾個惡仆打翻在地,一時間哭叫連天,直到漸漸沒了聲息半死不活。


  看到黃旺被打個半死,樂天隻是冷笑。


  “黃管家,您怎麽被傷成了這個樣子!”王老鴇抖著肥胖的身子把幾個差伇中擠到一邊,看到黃管家被打的奄奄一息,這王老鴇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叉腰伸手指一馮保,尖著嗓子叫嚷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知道這是誰家的產業麽,今日傷了黃管家,明日我家老爺就將你們拿到州府的大牢去治罪!”


  “瞎死肥婆子,得罪了我們轉運使老爺,誰家的產業也得砸!”正打在興頭上的一個兵丁,上去一巴掌抽打在王老鴇的臉上,王老鴇口中唉喲一聲,那肥胖的身子像個皮球一般的在地上滾動,又是一口夾帶著幾顆牙齒的鮮血噴吐出來,整個人被打的連哭叫也忘了。


  打了黃旺與幾個惡仆,又怎麽能出了馮保胸中這口惡氣,劈手奪過一個兵丁手中鋼刀,發瘋般將房間內的擺設砸個稀巴爛,緊接著又咆哮道:“都給老子聽好了,將這怡春閣從裏到外砸了個遍,若是留下一件完整器物,本官便讓他不完整!”


  “是!”手下這些兵丁與差伇齊齊的應了一聲,揮起手裏的鋼刀棍棒,稀裏嘩啦的砸了起來。


  那武官都頭一邊指揮手下打砸,一邊嗤笑道:“我們老爺身轉運使,便是為官家辦事,咱不管你們東家是誰,毆傷轉運吏老爺便是毆傷皇差,與犯上謀逆有何不同!”


  被打得半死的管家黃旺,迷迷糊糊間聽得這一句,嚇的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聽到這都頭的笑聲,那王老鴇嚇的連哭叫都不停了下來,隻有機靈的龜奴偷偷的鑽出人群去家主那裏通風報信。


  一陣暴風驟雨過後,怡春閣被砸的千瘡百孔,在樂天的攙扶下,走路一瘸一拐的馮保猶不解恨,吩咐手下道:“把地上這幾個惡奴拿到縣衙,本官要去治他們個毆打皇差之罪!”


  誰挨打,誰占理!

  換誰憑白無故被打了一頓,也咽不下這口氣。


  貎似這次玩的有點大,樂天這個始做俑者看著被押走的黃旺與惡仆,冷笑著撇了撇嘴。


  怡春閣被砸,隻是片刻間的光景便在平輿傳揚開來,怡春閣的背景還是有些人知曉的,在第一時間內有大批的百姓前來觀看熱鬧。


  一眾兵丁差伇押著黃管家等人走在前麵,樂天攙著馮保上轎,隨在轎邊向縣衙行去。剛剛出了巷口,樂天便被一人喚住。


  止住腳步,樂天見呼喚自己之人正是那於若琢於官人,樂天遂來到路邊,問道:“於官人何事?”


  那於官人將樂天拉到人少僻靜之處,麵色惴惴的說道:“愚兄思前想後,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妥!”


  “於官人何意?”樂天不解。


  “為兄想過那賊仆吳阿大被下到牢中,沒有什麽過錯,挨了些時日定會被放出來,免不了還會再尋機報複於某。”於若琢一臉憂色,停頓了片刻後眼中閃中出一縷精光,咬牙道:“賢弟能否替為兄做個了斷,免得再讓於某坐立不安!”


  “了斷?”樂天眼中盡是疑惑。


  “對!”於若琢點了點頭,目光越發的凶狠:“隻有徹底了斷,為兄才能放心!”


  “了斷”二字的用意,樂天心中又如何不清楚,暗道莫要小看了讀書人,這讀書人發起狠來更是陰損毒辣。


  雖然前世活過三十多歲,最多也就是踢過幾場假球,至於取人性命,樂天暫時還不具備這個心理素質。


  “除掉這賊仆,雖說於某是出於私利,但也是為平輿除害啊!”見樂天沉默不語,於官人心中也是忐忑,哀求道:“為兄知道這般做有些不盡人情,但實為逼不得己……”


  取人的性命,哪有那般容易。樂天轉念又想,自己也得罪了潑皮吳阿大,以這潑皮睚眥必報的性格,日後自己也不得不提防些。


  半響後,樂天點了點頭:“於官人的事,小弟盡力去辦!”


  聽得樂天答應,於官人臉上盡是笑意:“樂賢弟高義,乃平輿百姓之福祇也!”說話間,於官人摸出張官鈔遞到樂天手裏:“這些銀錢,留於賢弟打點衙門裏的兄弟!”


  讀書人說話就是好聽,買凶殺人也說的這麽大義凜然,樂天在心底道。見於官人遞來的官鈔竟是百貫麵額,心下一驚,這於官人為了免除後患也是下了血本。


  與於若琢告別,樂天快走幾步隨著差伇向縣衙趕去,心中開始盤算如何買通牢子暗中下手。思慮間,樂天看了眼馮保的大轎,心中立時有了主意。


  不一刻到了縣衙門口,樂天攙扶著酒意還沒散去馮保,借機在馮保耳邊低聲說道:“今日馮老爺砸了怡春閣又打了幾個惡仆,雖說是對方有錯在先,卻是有損馮老爺名聲!”


  正覺著自己有理的馮保止住身形,詫道:“此言何意?”


  樂天語氣冗重:“馮老爺本為官身皇差,卻砸了花街柳巷,若傳揚出去始終有損大老爺清譽,終歸是不大好聽的!”


  “難道本官就該無故被人毆打?”馮保一臉怒意,平日做威做福慣了,打人向來不問道理,如何受得了半點窩囊氣。


  “便是馮老爺咽下這口氣,小人也為老爺鳴不平,當然不能便宜了這些惡奴與這惡奴的主人!”樂天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又低聲道:“小人認為馮老爺應該先在平輿博取名聲,然後再治那惡仆與其家主之罪,如此來才順理成章,讓百姓稱道!”


  “若本官沒聽錯的話,那老鴇說他家伎院與府衙有些瓜葛?”馮保突然想了起來。


  “正是,這怡春閣東家姓黃,據說是蔡州黃通判胞弟!”樂天說道。


  馮保話音中不屑:“一個通判而己,縱是官級大於本官,見到本官也是客客氣氣!”


  “馮老爺是京官,是官家近臣,通判怎能與馮老爺相比!”樂天忙拍馬賠笑,又說道:“所以小人勸馮老爺要將此事辦的順理成章,才無懈可擊!”


  事關朝廷官員,馮保自然不是傻瓜,嘴上雖說滿不在乎但也不想被人拿了把柄上書彈劾,目光環視左右:“你們退的遠些!”又對樂天道:“你且細細道來!”


  見周圍兵丁差伇退去,樂天壓底聲音道:“昨日不是拿個借馮老爺名聲招搖撞騙的無賴麽,正好可以拿此事做些文章,懲治此人定能為大人贏的青天美譽!”說到這裏,樂天一笑:“馮青天被黃家惡奴傷成這般模樣,百姓又有何感想,那黃通判隻能打掉牙往肚子裏咽!”


  馮保眯起了眼睛。


  怡春閣被砸,黃旺幾人又被拿到縣衙,據說是黃管家毆打皇差,這樣的事情莫說在平輿,便是在大宋朝也是百年不遇,引的半個平輿縣的百姓都圍在縣衙大堂外看熱鬧。


  堂中知縣老爺、主簿、縣尉聽得門裏稟報,忙來到前堂,見到轉運使被黃家家奴成這般模樣,心裏也是幸災樂禍,不過官場之人沉穩上,忙命人搬來坐椅上前噓寒問暖了一番。


  馮保坐下,望著陳知縣冷哼一聲:“陳大人身為一縣父母,卻不料治下的平輿居然亂成這種地步,昨日有閑漢無賴打著本官旗號訛詐平輿鄉紳,敗壞本官名聲;今日更有惡奴於光天化日之下橫行霸道,本官出言阻攔竟圍毆本官!”


  直到現在,樂天才知道這位縣尊大人姓陳,隻是不知道喚做什麽名字。眼下在縣衙大堂,似樂天這種小人物自是識趣退到差伇中間。


  能做官的,無論好官壞官清官清官,智商都是不低的。這馮保自知在窯子裏喝花酒上不得台麵,平輿百姓又圍在縣衙外,開口便揚長避短。又說道:“那昨日敗壞本官聲名潑皮被拿到縣衙,不知陳知縣如何處置?”


  這般說詞,引的堂上三位老爺暗中發笑,你馮保的名聲臭的不能再臭,居然還會在乎名聲。


  原以為馮保因此事會咄咄逼人,不料卻開口卻避重就輕不提被黃家毆傷之事,令陳知縣摸不清這位轉運使大人是什麽意思,隻好說道:“昨日確實拿了以大人名聲招搖撞騙的潑皮,隻是尚待核實,未想今日大人前來問詢,那下官正好開堂問審!”


  點了點頭,馮保道:“這等招搖撞騙的奸詐小人,敗壞本官清譽事小,為禍鄉裏事大,陳大人你看著辦罷!”


  說話間,知縣老爺命皂伇將昨日被樂天拿到縣衙的吳阿大帶到大堂。大堂外圍觀的百姓自是識的這潑皮無賴,隻是這吳阿大尋常隻做些偷雞摸狗、訛詐鄉鄰小勾當,連做奸犯科都算不上,官府自是沒有捉拿的理由,更便懶的過問,百姓隻好避之如瘟神,眼下心中好奇吳啊大是如何犯到了這位馮老爺手裏的。


  不由吳阿大分說,先被知縣老爺命人掌嘴三十,臉被打的開花,牙齒更是被打掉一半,便是連否認罪名的聲音也說不出來,然後又定了個招搖撞騙罪杖責八十大板,再然後被生生打的沒了氣息。


  為何姚四挨了八十大板能活的一條性命,這吳阿大便死翹翹了,其中可謂大有學問。姚四的妹子是縣尉小妾,勉強算霍縣尉半個舅兄,哪個皂伇敢真打,說是八十大板負責報數的皂伇數的快些,恐怕至多也隻有五十下。這吳阿大倒楣就倒在二位大人的氣頭上,八十大板一下不少,而且還都是重的,尋常人能挺這這八十大板的少到極點。


  圍觀的百姓見杖斃吳阿大,不知誰在人群中高喊了一聲:“我等草民感恩轉運使馮老爺與知縣大老爺為民除害!”


  “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爺!”人群裏又是不知哪個喊了一聲。


  聽得有人呼起,曾受過吳阿大訛許的民眾也紛紛開口在縣衙外高呼青天大老爺。


  堂下看守秩序的皂伇張三多事,故意看了眼那最先高喊大老爺為民除害之人,立時認了出來,此人是樂天手下的幫伇尺七,另一人是李都頭手下的幫役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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