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所謂破綻？
驀然踏入逍遙子所在二層密室，逍遙子見到驀然，臉色柔和之極，輕輕招手示意驀然坐到身側。“義父，你的氣色越見轉好了。”驀然笑著開口說道，心下卻是一痛，逍遙子自從被喜兒重傷后，年輕已不復存在，這些年，盡管一再運功恢復傷勢，模樣卻仍舊停留在老年模樣，再無變化。
逍遙子一生自負，所創北冥神功，修煉至九層境界，早已容顏永駐，如今受此沉重打擊，又怎生接受得了？“呵呵，她最后卻是勝了我，她的八荒六合神功，雖未能凌駕于北冥神功之上，但她卻教出如此傳人。”
一側的驀然聽的心下一陣內疚，義父如此悉心教導自己，自己成就卻僅如此。逍遙子輕笑安慰道“你不必在意，縱使為父，一生的修為，竟也敗在她手上，何況你如此年輕？”驀然收拾起情緒語氣堅決的道“義父放心，我定會勤奮修煉，他日定親手為你報仇！”
逍遙子露出欣慰之色，目光爍爍，似在追憶往事。驀然頓覺古怪，義父斷非執著與往事無法釋懷之人，今日無論言行均透著股不尋常的味道。逍遙子神色柔和的詢問道“自然之法，修到多少了？”驀然連忙答道“三千萬了。”逍遙子滿意的輕輕點頭。
“有一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但你大師兄卻是知道的。在他之前，我尚有一傳人，計較起來，已有近百五十年了。只可惜，那趟一別，便再也沒有回來。”逍遙子頓了頓，仿佛在整理思緒，驀然強忍著好奇心未開口干擾。逍遙子嘆息著道“罷了，不提這些了。臺上的錦盒，交代的事情里面都已道明，你走時帶上。收拾情緒，我一生的功力，就盡數傳授于你了。”
驀然臉色大變，急聲道“義父！你這是為何？”逍遙子似是安慰般的道“我命已不長，這算是最后能為你留下的了。日后，再也無法照料你了。”驀然臉色劇變，情緒急驟起伏，斷然拒絕道“不，義父，只要稍加時日，你的傷勢定能徹底恢復的！”幾十年來的歲月，驀然一直被逍遙子悉心教導照顧著，如今面對這等時候，又豈能無動于衷？
逍遙子向來不建議驀然修煉北冥神功，總道驀然的資質欠缺了少許，強行修煉，日后的成就也終究有限。對于傳功這種事情，驀然更清楚，逍遙子是向來叮囑不可多想的，他人的內功，若無身懷高層次的北冥神功強行大量轉嫁，內氣將永遠無法精純。
這種內功，再怎么深厚，不過能對付些非入流的高手。面對追求武道極至的真正高手，實在是破綻百處。況且真正轉化為自己所用，傳功之間，內力的耗損變數是極大的，甚至最后只留下一成功力為真正可用也不稀奇。逍遙子似乎看出驀然的心思，神色溫和的道“為父只能如此。與其這么帶著一身修為歸為塵土，不如留給你。這些年，為父給你安排的古怪練功之法，就是為了今天。”
驀然悲哭出聲，死命搖頭堅決不從，逍遙子臉色一沉，“你難道要為父抱憾而去嗎？想我逍遙子一生苦練的修為，最后竟只隨著我化為塵土，我怎甘心……驀兒，你怎忍心！”驀然心下一痛，還待開口掙扎，逍遙子接著道“你勿多問，問也是無用。受不受，你自行決定吧……”逍遙子語氣滿是蒼涼。
紫衫拉著小琳的手欣喜不已的領路踏上紫宵崖頂，周圍非NPC門派弟子在紫衫的吩咐下盡數散去，轉到別處練功。藍這才將頭上的斗笠取下，若是被人認出藍的身份，日后在江湖上傳了開去，那對藍而言，會是天大的麻煩。小琳一直想到依韻所在紫宵山看看，卻是從未開口提過，小琳心下明白藍的難處，如今好不容易抽身有些空暇，藍痛下決心無論如何要圓了小琳的心愿。
紫宵山靠近崖邊，臨著景色最為秀麗的位置，建了一座涼亭。依韻收到小琳的信息后，便專門請人趕工建造。“小琳，記得你過去曾說過，最舒服的卻是在清靜的山林間，聞鳥鳴，浴清風，執繡針。”四人踏入涼亭，依韻神色含笑指著崖外風景開口道。
崖邊此時僅有四人，四人屏息聆聽，周圍山林間接連傳出陣陣悅耳的鳥鳴聲響。小琳欣喜之極，“依韻，我好喜歡！”藍心下感嘆，鳥鳴之聲頻率這般異常，顯然是依韻專門花錢購買各類鳥雀，運回紫宵山放生于山林間，花費這般功夫，只為小琳更加清晰的聽到喜歡的聲音而已。
小琳取出專門替紫衫做的漂亮衣裳，拉著紫衫進了內殿試穿。藍邊飲酒邊品嘗紫衫非凡的烹飪手藝，依韻在一旁支起的烤架，悉心的烤著小琳愛吃的野味。自從有趟小琳嘗過依韻燒烤的本事后，每趟依韻前去見兩人，總要賴著要求依韻動手料理。藍打趣道“可惜沒有專門的燒烤技藝，不然以你的水平，級別該是不低。”依韻曬然一笑。
著著一身新衣裳的紫衫欣喜不已的牽著小琳從殿門步出，遠遠便高聲喊問著道“好看嗎？”藍由衷贊嘆出聲，依韻含笑點頭肯定。“稟掌門，山下有一自稱不存的女子求見！”殿下階梯處一名紫宵派NPC弟子高聲通報，小琳臉色大變，有些驚慌的望了望藍，依韻安慰道“我下去看看，巧合而已。”說罷大步離去。藍柔聲安慰小琳一陣，一臉若有所思狀，不存，快嫁人了……
有的人，在依韻眼里清晰的無任何異常，而其它人，卻是仍舊覆著一層淡紅。依韻慶幸，至少身邊過去交集較多的人，在自己眼中，卻是清晰的。依韻很詫異，完全沒料到，自己眼里的不存，竟會如此清晰。
不存神態平靜的注視著面無表情的依韻，好一陣子才開口道“我快結婚了。”依韻露出疑惑之色，不存見狀輕笑出聲，“嫁給小劍，是我親口求喜兒師姐。后來喜兒師姐為此親自上了趟華山，他們在華山后崖交手了。小劍，敗給了喜兒師姐。”
依韻仍舊一臉不解的沉默著，“但小劍敗是必然的，雖然重生后內功早已恢復如初，但武功，身法，以及新學的內功都未能真正融合為自己所用。”不存絲毫不理會依韻的疑惑，踏前兩步走至依韻身前，輕笑著道“是的，你知道，其實在靈鷲宮弟子眼里，喜兒師姐才是不敗的神話。但是我，一直很欣賞小劍。”
依韻覺得非常莫名其妙，不存跑來找自己已經夠莫名其妙了，跟自己說的話，更加莫名其妙，最莫名其妙的卻是，自己竟然耐著性子在聽。不存輕笑著道“依韻，覺得很奇怪么？能否，抱著我，再跳一次崖？我知道，那不會影響到你自修練功的。可以嗎？”依韻一把拉過不存，兩人身影一閃消失在原地……
藏劍崖邊，不存挽著依韻，眼神迷離，喃喃道“好多年，我未曾來過這里了。”依韻一言不發，輕手將不存拉近自己，單手擁著不存飛身躍出崖外，不存眼神迷離，側目凝視著依韻，兩人衣衫頭發被氣流帶著凌亂飛舞。
依韻拔劍在手，落地前輕輕在地面一點，急墜的兩人頓時變向旋轉著朝一側拋飛，片刻后四足穩穩落地。事實上依韻早已無需如此，只不過，為了滿足不存莫名其妙的愿望罷了。不存將吹亂的長發略作整理，拉著依韻朝崖底一頭緩步行去，輕手指向兩側懸崖淡淡道“痕跡，都還在。那時候，剛踏進忘我意境時，下意識中留下的。”
兩人沉默著在崖底立了一陣，不存語氣柔和的道“依韻，謝謝你。你變了，若是以前，恐怕不會搭理我這莫名其妙的請求。”依韻淡淡道“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肯聽你說這么多莫名其妙的話，更答應你這十分無聊的請求。”
不存松開握著依韻的手，輕步后退，“其實，還要告訴你。小劍已經把你視作敵人了，因為喜兒師姐的話。”依韻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不存，沉默不語。“依韻，忘我的秘密，你并不是全知道的。我欣賞小劍，可說有些崇拜，一直如此。但跟男女之情無關，你把我帶進忘我，我真的很感激你，可是，我更恨你……”
“小劍是真正的只為武道而存在，而你，是強迫自己在這條路上堅持。你跟他比較起來，更顯得有人性。忘我意境，渾然忘我之所存，交托于意識主導一切，再無任何左右判斷的情緒攙雜其中。依韻，在翠湖寒的那些時候，我才懂得，忘我意境隨著時日遞增的可怕破綻。”
“忘我意境，只存在于理性，修煉者的感性，被壓制。因此，我們的情緒感受，都比之別人，更加輕微。但，人心本是熱的，感性又怎會一直不存在呢？我們不是小劍，其實，小劍的感性初生值為零。所以，他的意境，是根本不可能有破綻的。”
“我恨你……昔日崖邊那幕幕，在我進入忘我意境后，成為隱藏在我感性一面無法磨滅的存在。我若渾然不知，那還好，偏偏在翠湖寒，在你身邊逗留那些時日，讓我清楚的明白了。感性隱藏的種種，盡數成為意識判斷的基準，你造就了我的意境，也給我的意境留下一個近乎無法彌補的破綻。我真是不甘心，追求武道那么多年，最后卻是這般結果。”
不存的身影，消失在依韻視線范圍內，不存最后的話，仍舊在依韻腦海回蕩……
“可是我絕不會屈服的，我選擇嫁給小劍。我終有一天定會彌補這個破綻！只是依韻，為何你竟會從未察覺到這個破綻呢？這不應該的，我恨你，卻也無法怪你，因為那時候，你真的不知道這個破綻的存在根源，你無心的。可是……那時候忘我意境已然成熟的你，怎會……不知道呢？可你偏偏，真的不知道……”依韻感受得到離不存話語中的恨，和淡淡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