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每個人在幡然醒悟時都能贏得他人的鼓勵與掌聲。
小安認清了自己的責任後,隻收獲了更多的麻煩。
他很快就意識到拯救家族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他的家族已危如累卵,其他家族多年的掠奪已使他們受到了過度的驚嚇,即便是旁人看起來最無力的威脅,也能使他的家族立即退卻。
造成這種現狀的原因不止在家族外,也在家族內。
外力脅迫隻是家族最初遇到的難題,而在那之後,經過各個家族的挑選,小安家族的家主竟成了這個家族複興的最大障礙。
小安發覺他的父親有著完全不同於自己的想法,他漸漸了解到父親不同意自己做家主,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資曆不夠,手藝也學得不好。
而是因為他父親的私欲。
這種私欲是為人父母者獨有的情懷,他們願意承擔所有的罵名,為的隻是保全自己的孩子,讓孩子不要被卷入家族的禍事中。
而不被卷入其中的最好方法,就是將兒子培養成一個隻會逃避的廢物,他的父親希望小安能借此機會讓所有的家族輕視,以達到能夠立即被奪去繼任者之位的效果。
可小安明白這樣做無異於掩耳盜鈴,這些向他伸出了黑手的家族是絕對不會因為如此簡單的理由就放棄他的。
而且一個隻是會逃避責任的廢物,在他們眼中簡直是最好的傀儡。
所以在他冠禮之日當天,一場血染他們家族的大戰還是如約打響了。
在那一天,昔日那些偽裝得和顏悅色的“家族好友”統統撕下了麵具,露出了他們的青麵獠牙。
幾乎在場所有的人,眼中都閃動著貪婪與渴望。
將小安家族收入囊中的渴望。
但小安也很快發現了他也有一些朋友,和他一起長大的玩伴還未受到其父的浸染,莽撞又十分自負的他此刻卻像是在場唯一的君子。
小安意識到這位伴隨他一同長大的好友,是真心想要幫助他穩定住未來家主的位子。
他終於欣慰地笑了起來,如果能有這樣的好友,或許他的反抗會收獲一些成效。
不過能有如此清澈目光的人,卻不止他的好友。
那是一位他難分敵友的人。
在冠禮之前,小安曾遭人多次暗算,而他如今的平安卻都是這位的功勞。
但這個人卻毫無真摯可言,他這樣做似乎是為了一種更長遠的利益。
這種利益究竟是什麽呢?
小安對此並不清楚。
這個人,小安在心底裏給他起了外號叫“白眼狼”,因為小安覺得這個人無論他人對他有多好,隻要是為了那份長遠的利益,“白眼狼”都會對其痛下殺手。
這個人可以與其互相利用,但絕不是朋友。
就在小安還在思考以後要如何用這兩個人來為自己家族爭取喘息的機會時,場上的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
“白眼狼”的門派,已經派出了他們所挑選出的“合適”人選。
在此之後就是爭執與嘲諷,小安的好友與“白眼狼”的門派互相辱罵。
爭執的結果,就是武力比拚。
在這一戰中,小安才認識到了“白眼狼”的強大。
這個人的強大不隻在於武藝,他的城府亦是極深。
此戰之後,小安的朋友完全被“白眼狼”誤導,他誤以為小安背叛了他們之間的這份友誼。
在那一瞬間,小安失去了強大的依靠。
他的家族複興之路變得更加艱難,甚至於幾乎被阻斷。
當夜,小安的父親決定將他送走。
既然大局已定,他的第一反應當然是保護兒子順利脫離家族。
小安走過密道,坐上幾乎要將他渾身骨頭顛碎的馬車,開始了他的逃亡之路。
沒有人問過他是否想要逃亡,可他卻已淪落到不得不逃亡的局麵。
身處於世家,雖有世家所帶來的種種便利,卻也不得不承擔世家所帶來的各類風險。
就連已經狼狽逃竄的他,在某些人眼中也是個極有利用價值的人。
家族好友,中立門派。
都是狗屁。
隻要一日身為世家子弟,那麽他無論去哪兒都會見到那令人作嘔的貪婪目光。
每個人都想從他身上得到好處,每個門派都想征服他。
而他們所使出的辦法,隻有一種——展現力量!
他開始正視力量的重要性,他也開始決定用“世家的規矩”來對付這些貪婪的蛆蟲。
手段、心機、選擇盟友。
當小安再次遇見“白眼狼”時,這個家夥向他說清了世家子弟想存活於世所必然要懂得的道理。
小安選擇了傾聽,也選擇了學習。
他選擇了“白眼狼”作為他的盟友,因為他早已意識到友誼並沒有利益來得長久。
如果世人皆是貪婪之輩,那就讓用自己的血肉來驅使這群餓狼!
初次結盟的效果還算不錯,小安自那“友人”的束縛中逃了出來,他逃回了家決定麵對自己應有的命運。
他要振興家族就必須回去參加大選,他一直都在試圖反抗,這一次反抗的時機終於來臨,他當然絕不會退縮!
“然後呢?”宗業忽然問道:“你成功了嗎?”
紀庚辰微笑道:“結果還不錯,我的家族起碼還在我的手中,而那條‘白眼狼’也成了保衛我家族的哈巴狗。”
宗業皺眉道:“可你……你怎麽會被無支祁大人……”
紀庚辰笑道:“這隻是件無所謂的小事。”
宗業道:“小事?成了妖怪的奴隸怎麽會是件小事!”
紀庚辰神秘道:“有些人,你不管將他打倒多少次,他都會再站起來。蛇妖雖然抓了我,但隻要我還想逃,就一定會有機會。”
宗業難以置信道:“你竟然一直想著逃走!”
不怪宗業覺得吃驚,無論誰來看都會覺得“小安”無比順從,他們很難想象“小安”的內心深處竟是如此的不安分。
紀庚辰起身道:“我當然要逃走,我早已對自己發過誓,無論深處何種境地,我都不會再叫人掌控我的命運。”
他走出涼亭,對宗業道:“隻可惜我們並不是同一種人,你是如此喜愛鄂陘大人帶給你的榮華富貴,看來我們雖處於同種境地,卻無法成為誌同道合的盟友。”
紀庚辰拱手道:“回去路我還算記得,在下告辭了。”
宗業怔怔地看著“小安”遠去的背影。
自由、反抗、掌控命運。
這些是多麽誘人的詞語,每一個被奴役的人,都會被它們蒙蔽了頭腦。
而宗業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宗業才忽然歎息著起身。
他離開涼亭時,眼中已沒了激動的神情,他臉上留下的隻有麻木與冷淡。
門“吱嘎”一聲被推開。
時節終於將紀庚辰給盼了回來。
紀庚辰回來時臉色十分的疲憊,他一進門就直直地走向時節。
在時節疑惑地目光中,紀庚辰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你是真的不容易。”
時節被這沒來由的安慰搞得有些迷茫,他困惑道:“你說什麽?”
紀庚辰笑道:“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一些。”
他又拍了拍時節的肩頭,然後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屋中。
小安的故事並不是杜撰的,這是紀庚辰回三祖山後自齊禮口中聽到的時節。
在齊禮的口中,時節一掃往日那懦弱膽小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斷為自己尋找人生目標,從而漸漸成為了家族引路人的青年。
齊禮那時對紀庚辰說時節一定會成為一個十分偉大的人。
“他當然偉大。”紀庚辰躺在床上,盯著漆黑的屋頂笑了起來。
一個能在仇恨與血債中看清未來,並選擇了原諒自己敵人的人,怎麽會不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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