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冷冷清清。
眼下不僅是夜晚,而且是深夜。
沿街的店鋪都已門板緊閉,偶有昏暗的燈火照在門板上,將老舊的木板照得通亮。
紀庚辰沿街緩緩走著,他隻能聽得到自己與時節的腳步聲。
這陳國的夜晚,安靜得有些可怕。
時節拉住了他,低聲道:“不如我明日再請你?”
紀庚辰微笑道:“何必等到明天?深夜尋酒不也是一種樂趣?”
時節皺起眉頭看著紀庚辰,紀庚辰並不是個嗜酒如命的好酒之徒,這種夜遊長街隻為一飲的事,實在不向他行事的風格。
他猜想紀庚辰一定有事要做。
但陳國的百姓夜裏都不會如此在街上閑逛,他們這樣招搖地在路上走,難免會暴露自己。
到底是什麽事,會讓紀庚辰冒如此大的風險?
“聽。”紀庚辰的手忽然搭在了時節肩頭,他低聲道:“聽見了嗎?”
時節側耳聽去,確實有什麽聲音響起,這聲音與黑夜顯得極不協調。
馬車疾馳的聲音。
時節驚訝道:“這麽晚,城門都已關了怎麽會……”
紀庚辰忽然抓著時節鑽到臨近的小巷中,他低聲道:“這輛車不同。”
打馬聲與馬的嘶鳴聲響徹耳畔,方才聽起來還十分遙遠的馬車竟然忽地就跑到了他們眼前,
好快的車!
這馬車中的人會是誰?
紀庚辰忽地自袖中取出一條軟鞭,他將手一抖,軟鞭就不偏不倚地滑進了馬車中。
馬車裏的東西,被他的軟鞭一勾,掉落了下來。
車子還在疾馳,這東西被層層薄布包裹,落地時幾乎沒有聲音。
即便是有聲,也會被馬車本身的聲音給掩蓋住。
長鞭再出,就已將那落地之物卷入了巷子裏。
紀庚辰蹲下身子,輕輕撥開包裹於其上的一層層薄布。
時節道:“這是什麽?”
紀庚辰答道:“是我們的機遇。”
薄布被層層扯毀,裏麵的東西終於露出了真容。
時節瞪大眼睛道:“這是……這是……”
紀庚辰歎息道:“這條街的盡頭有個大黔宮,是陳國國師的居所之一。而這位國師大人,是一條黑蛟。你知道黑蛟嗎?”
時節道:“知道些,是一種水中的妖怪。”
紀庚辰道:“蛟妖喜水,擅於偽裝成河神強迫凡人貢獻祭品。因為黑蛟修煉必須要吸食凡人鮮血,但長期擄掠村中百姓極易引起道士的注意,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它們時常會偽裝成河神,騙百姓為其送上‘美食’。”
時節道:“可,可這布中為何會有人!”
紀庚辰道:“黑蛟修煉得越久,需要的人血也就越多,所以這位國師隻能白天吸引民眾前來拜祭,然後將他們扣留,待晚上吸食之後再趁著夜色送出城去。大黔宮的令牌,可確保這些馬車通行無阻。”
時節也蹲下身來,為這看似已經斷氣的人把起了脈。
他驚呼道:“這人還有氣!”
紀庚辰點頭道:“雖然有氣,但也救不活了,這人體內的氣血已被吸食殆盡了。”
時節沉吟半晌,道:“你是讓我用他們來試藥?”
紀庚辰道:“他們本已無救,用來試藥再好不過。”
時節皺眉道:“看來你早就算計好了。”
紀庚辰笑道:“我這幾日出門,可不是為了在街上閑逛的。”
時節道:“你身為道士,不想著為民除妖,竟然想著借機煉藥?”
紀庚辰提起地上的人,無奈道:“陳國不是徐國,道門雖以除妖為己任,但卻不能幹擾他國內政。這陳國已被妖怪把控,降妖之人一旦入境就會被抓捕,我在此地連道袍都穿不得,又何況是捉妖?”
他看著時節,又苦笑道:“妖魔害人確實該殺,可如果凡人與妖魔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那我這個道士夾在中間又算是什麽呢?”
時節看著紀庚辰默默向回走去,忽然道:“可萬一陳國國君是被妖魔蠱惑了呢?”
紀庚辰回頭看向時節,笑道:“既然丹藥已經煉出一爐成品了,明日你不如歇一歇,陪我在酒樓裏喝上一天。”
時節瞧出他心中有事,便應道:“好。”
紀庚辰提著那半死不活的人,緩緩走回了院中。
這一路上既沒有行人,也沒有妖怪。
時節納悶道:“聽說周邊各國妖魔橫行,但陳國似乎……並沒有傳說中的那般可怕。”
紀庚辰踏進院落,道:“妖魔夜裏都在大黔宮裏行夜歡,哪裏會來這種冷清的街上吹風。”
他將手中的人丟在了地上,那人大張著雙眼,既像是已經死了,又像是仍舊活著。
屋內的爐火映在了這人的臉上,時節這才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並不是他,而是她。
這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子,臉上掛著沉醉的笑容。
如果不是她脖頸那鮮血淋漓的傷疤太過駭人,時節很可能以為她是喝醉了恰好倒在這裏。
她被黑蛟食淨氣血,卻還露得出如此美麗的笑容。
時節忽然覺得很冷。
紀庚辰低聲道:“黑蛟一向喜食貌美的年輕女子,它們對‘美食’也很講究,被黑蛟吞食者,大多都沒有什麽痛苦。”
時節蹲下身,自懷中取出剛煉出的丹藥。
紀庚辰瞥了一眼,就已緊皺眉頭。
丹藥上的怨氣越來越重了。
凡人乃萬靈之首,通靈開智,所以魂魄與萬物不同。
若是遇上極大的冤情,凡人的魂魄就會積恨成怨,怨氣極重者會成為厲鬼。
但山間野獸一生智力平平,也少有愛恨之說,所以它們的魂魄大多純淨,少有怨氣。
而這滿院仙草中的魂魄,卻都有怨氣。
這種事,實在奇怪至極。
就在紀庚辰想著心事時,時節就已將藥丸給這姑娘喂下了。
丹藥入口,這死屍般的女人忽然眼中有了生氣。
不僅是生氣,她的眼神中還透著一股子野性。
她的喉嚨裏忽然發出陣陣怪異的聲響,而後她就在時節驚訝的目光下掙脫了薄布的束縛。
她奮力掙脫的模樣,就如同一隻野獸。
一得自由,這女人便就四肢著地,緊張地看著周圍。
時節所處的位置正對著院門口,女人忽地用力將他撞到,隨後就向院外衝去!
紀庚辰在一旁看著這幾乎於鬧劇的一幕。
他伸手扶起時節,而後長鞭出手,緊緊勒住了那女人的咽喉。
那女人還在靠著一股蠻力想要掙脫,卻不料她越是用力,鞭子就纏得越緊,她掙紮半晌終於喘不過氣昏了過去。
紀庚辰看著時節道:“怎麽辦?”
時節驚魂未定地道:“將她捆到柴房去,我要看看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紀庚辰瞧著地上已昏死過去的女人,也沒多說什麽。
他直接將女人提起來,拖進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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