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侃說的沒錯,這外麵的氣味兒並不比屋裏要好上多少,狐侃將紀庚辰丟在桌邊,自己倒喝起了酒來。
紀庚辰道:“將繩子解開吧,毒藥已被壓製了,我暫時不會再癢了。”
狐侃拿著酒杯晃了一晃,眯著眼睛笑道:“不行。”
紀庚辰道:“不行?”
狐侃伸爪拍著紀庚辰的肩頭道:“我如果放開你,保不齊你就要跑了。”
紀庚辰笑道:“有迷魂陣在,我往哪裏跑?”
狐侃道:“你已經見過我是如何進來的,出去的法子隻怕你已經想好了。”
紀庚辰微笑道:“但我為什麽要跑呢?”
狐侃道:“因為你知道樓蘭絕對不會坐視你們逃跑。”
紀庚辰歎了口氣,他最近變得總是唉聲歎氣的。
樓蘭不會放過他們的,他雖然對付不了狐侃,但卻可以對付時節。
時節的弱點有很多,樓蘭隻要隨便挑上那麽一兩條,就足以讓時節乖乖回到衍生堂去。
比如他可以宣稱時節不回去就會屠殺衍生堂的弟子。
再比如他可以將花落的婚期提前。
隻要這兩件事傳到時節的耳中,時節就一定會放下手中的仙草趕回衍生堂。
紀庚辰無奈道:“他已經開始準備殺衍生堂的弟子了?”
狐侃點點碩大的腦袋道:“嗯。”
紀庚辰又道:“花落婚期在何時?”
狐侃道:“大概還有那麽一兩個時辰。”
紀庚辰道:“時節絕對不能回去!”
狐侃讚同道:“他不能回去。”
紀庚辰道:“你現在瞞著他,他一定會恨你的。”
狐侃搖首道:“不。”
它放下手中的酒杯,笑道:“他恨的是你。”
紀庚辰道:“恨我?”
狐侃點頭道:“對的,對的。”
紀庚辰皺眉道:“他為什麽恨我?”
狐侃道:“因為是你不讓我告訴他的。”
紀庚辰剛想說些什麽,就隻見狐侃忽地起身,喊道:“時節!外麵有消息!”
紀庚辰連忙低聲喝道:“你做什麽!”
狐侃攤開雙爪道:“你看,是你不讓我說的吧。”
它看著紀庚辰鬱悶的模樣,又道:“這事已經涉及到人命,而且花落一旦被嫁出去,你與時節之間就再無信任可言,所以你一定會獨自回到衍生堂,設法救人。”
紀庚辰皺眉道:“你既然知道,還不解開繩子?”
狐侃道:“我解開繩子放你去送死?花落那邊一定有層層守衛不說,樓蘭手中的人質又豈止一兩個?你救得了一兩個,能救得了所有人嗎?”
紀庚辰知道自己救不出所有人,他甚至可能一個人都救不出。
但他卻又不得不去。
他如果瞞住時節,卻又不去救人,那衍生堂弟子的血債與花落嫁人的慘劇就都會算在他頭上。
成事必然要有犧牲,這個道理紀庚辰不用任何人來提醒他。
衍生堂的弟子需要犧牲,花落的幸福也需要犧牲,紀庚辰也早已準備好了犧牲自己。
但時節說得很對,犧牲別人和犧牲自己真的一樣嗎?
紀庚辰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心還不夠硬,他早已有犧牲一切的覺悟,但事到臨頭他還是狠不下這份心來。
所以他會同意時節這個必然要驚動樓蘭的辦法,也是因此他才會被樓蘭逼入如此絕境。
狐侃無疑已經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它並不打算放紀庚辰走。
狐侃道:“你不能因為心軟而壞事,眼下的事態你一旦輸了,就再不會有翻身的機會。”
樓蘭不會再給他們機會,狐侃也不會搭上整個狐族的性命去救他們。
他們眼下隻有這一個機會。
紀庚辰必須要在此刻將所有血債扛下,他必須要保證時節會在此地將丹藥煉出。
半晌,紀庚辰道:“你放開我。”
狐侃道:“你還是要去?”
紀庚辰道:“我不去救人,你叫我以後如何麵對他?”
狐侃道:“日後他自然會明白你的苦心,但你如果被擒,你們可就沒有以後可言了。”
紀庚辰道:“怎麽沒有以後?隻要你在這裏繼續瞞著他,然後再等他煉出丹藥後設法將藥送去三祖山與妖師家,那事情不就解決了?”
狐侃道:“那你呢?”
紀庚辰道:“我或許有辦法救這些人。”
狐侃看著紀庚辰堅定的模樣,問道:“你怎麽救?”
紀庚辰笑道:“我可以拉著樓蘭與水魂道人一起去見閻王!”
狐侃大驚道:“你要搏命!”
紀庚辰道:“這同歸於盡的法子雖然隻能用一次,但我一定不會失手!”
狐侃怒道:“你竟然要為了對付樓蘭而犧牲自己?你知道你的命多少人花了心血保護下來的嗎?你怎能!你怎能為如此小事糟踐了它!”
紀庚辰道:“保護我?保護我做什麽?”
狐侃正色道:“你可知道齊禮為何一直蒙受冤屈?”
這一次輪到紀庚辰吃驚了,他從未想過會有人和他談起這件事。
狐侃未待他回答,便道:“你父親卜算出了事關凡人命運的卦象,卦象顯示凡人的運勢與你息息相關,為了保證你能平安活著,齊禮才將掌教的位子讓出,成了個退居深山的懦夫。他為了保護你,連大好的前程與自己的名聲都不要了,你這樣去送死,可對得起他?”
紀庚辰道:“我對不起他。”
他對不起齊禮,自打他一出生齊禮就再沒有過一天好日子。他那無緣一見的父母,將紀家的詛咒托付給了齊禮。
齊禮接手了他,也接受了自己悲慘的一生。
但即便是在那些千夫所指的日子裏,齊禮也從未將心中的陰霾帶給他的徒弟半分,他希望他的小崽兒能心懷善念,活得正直。
這樣一個受著苦難的人,卻一直試圖為紀庚辰掃去心頭的困苦。
那個多年前一直對三祖山懷恨在心的幼子,如今早已立誓要做個像齊禮一般的人!
紀庚辰大喝道:“我對不起他的苦心,但我對得起他多年的教誨!如果凡人命數與我所係,那此行,就讓天來護佑我吧!”
紀庚辰蓄足氣力猛地掙脫了繩索,這隻不過是最為普通的麻繩,若不是之前毒藥發作,這區區繩索又怎能困得住他?
狐侃眼看著紀庚辰衝了出去。
它並沒有去阻攔他。
它隻是看著紀庚辰漸漸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天衡啊,這孩子可一點也不像你。”
有淚落下。
即便是妖怪,在憶起故人時,也難免是要落淚的。
更何況它已喝了太多的酒,酒喝得多了,就會使人變得多愁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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