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時節這才明白過來紀庚辰裝信的袋子也大有文章,所以陳道長一見到這袋子就已知道紀庚辰出了事。
但那日紀庚辰在他耳邊曾低聲囑咐過不可讓陳道長知道都城發生的事,時節唯有搖頭道:“我不知道紀道長有什麽事,他隻是托我將信帶給您。”
陳道長將信將疑地接過袋子,他將裏麵的信件出,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
時節見信已送到,便一拱手道:“既然信已經送到,那我就先回去了。”
陳道長此時已將信展開讀了大半,他忽地道:“慢著,你是在哪裏見到的庚辰?”
時節道:“都城。”
陳道長詫異道:“你去都城做什麽?”
時節道:“這……這涉及到晚輩的私事……”
陳道長收起那封信,點點頭道:“既然是私事那我就不便多問了,天色已晚,你也快些回去吧。”
時節聞言行了個禮,轉身走出了陳道長所在的院子。
他一出院子,無支祁便道:“看來紀庚辰的信裏說了些了不得的事。”
時節道:“為什麽這樣說?”
無支祁道:“這陳道長來衍生堂就是為了助樓蘭坐上少主之位,而後逼你父親退位。可剛剛他聽聞你去了都城卻沒多做打聽,可見信裏的事比三祖山得到衍生堂還重要。”
時節道:“照你這麽說,難道三祖山會不參與此次公選?”
無支祁道:“這倒不大可能,他們已與妖師家纏鬥多年,就是天塌下來他們也不可能放手。”
時節道:“這麽說這封信對我沒什麽用。”
無支祁道:“本來它可能會對你有用的,可惜你卻不肯偷偷看一眼。”
時節道:“你這麽想看,為什麽不自己去看?”
無支祁道:“你當我沒試過?”
時節道:“哦?難道你沒看到?”
無支祁道:“唉,總有那麽一兩個法術是專門防止妖怪偷窺的。”
時節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紀庚辰早就防著無支祁偷看他的信。
但這歡笑總是短暫的,時節很快就走回了自己的住處,而他的臥房依舊燈火通明。
祖霍還沒有走,他仍然在等著時節。
時節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祖霍瞧著時節走進來,便道:“坐吧。”
時節說了聲“好”,而後就坐在了祖霍的身邊。
祖霍道:“信已經送過去了?”
時節道:“已經送到陳道長手中了。”
祖霍道:“你這次執意要參加公選,是紀庚辰的意思?”
時節道:“有一些,但不是全部。”
祖霍道:“不是全部。這麽說是你自己想回來的?”
時節道:“是的,是我想回來。”
祖霍道:“為什麽?你為什麽會突然想做這種事?”
時節道:“因為……因為我不想讓衍生堂一直這樣受人擺布。”
祖霍道:“意氣用事。”
時節道:“意氣用事?”
祖霍道:“你以為我們衍生堂這麽多代人裏,就沒有人有過這樣的想法?你以為想反抗的隻有你一個人嗎?”
時節道:“那,那結果……”
祖霍冷冷道:“結果就是眼下這般,連個冠禮他們都要插手!”
祖霍看著時節,道:“三祖山與妖師家最想看到的就是我們反抗,我們越是反抗,他們就越有機會將手伸長!”
時節道:“照這樣講,我們豈非隻能坐在這裏受罪?”
祖霍道:“所以我才要將你送出去,一旦你離開了這兒,就不會再過這樣的日子,將來你也不必麵對自己孩子被人當做棋子擺布的命運。”
時節道:“可都像您這般將自己的孩子送走,那衍生堂豈不成了別人手中的玩物?”
祖霍歎道:“這樣殘破的家族,誰想要就拿去吧。”
時節道:“不。再殘破這裏也是我的家,我哪裏都不會去的。”
祖霍道:“你還是太年輕,不知道這世道的危險……”
時節搖頭道:“不,我知道。”
他苦笑道:“這幫虎狼的厲害,我早已領教過了。”
時節當即將自己在沾州城至今的所有遭遇都說了出來,他隱去了火種與慎伢的事,因為他暫時還不想將這些事說與其他人聽。
祖霍聽著這些事,眉頭已擰成一團,他沒想到三祖山與妖師家竟會如此急躁,居然在時節冠禮前夕就已暗做手腳。
他也沒料到一向隻默默護衛都城的北墟,這次竟然也要來分一杯羹。
祖霍心驚道:“他們都已作出這種事來,你竟還要回來?”
時節道:“是的,我要回來。”
祖霍道:“究竟是誰教唆你這樣做的?是紀庚辰嗎?”
時節道:“沒人教唆我,”
祖霍道:“你……”
時節猛然道:“因為……因為……”
他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覺得自己要說一些什麽。
他有一肚子的豪言壯語要與父親說,他希望父親能理解他的雄心,也希望能得到父親的支持與讚許。
但他知道,他即便是說出來,也什麽都得不到。
他這一腔熱血與激情,瞬間已變得冰冷。
他意識到自己麵對的是父親,而不是無支祁或者紀庚辰。
祖霍驚愕地看著兒子站起,又眼睜睜的看著兒子的情緒由激動轉為平靜。
祖霍道:“時節,你到底想說什麽?”
時節尷尬道:“我,我想睡了。”
祖霍詫異道:“你想睡了?”
時節打開房門,道:“是的,我想睡了,您……您先回去吧。”
祖霍道:“可你明天……”
時節道:“我真的很累,我現在就想好好地睡一覺。”
時節站在門口,道:“您有什麽話還是明天再說吧!”
祖霍瞧著神色忽然起了變化的兒子,隻得先離開這裏。
幾乎是他剛邁出門,身後的門就被時節“砰”地一聲關上了。
祖霍在門外道:“時節,你沒事吧?”
時節躲在門內,悶聲道:“沒事,我隻是,我隻是太困了。”
祖霍歎息著離開了,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時節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
時節倚在門口,身子不住地下滑,終於他再也忍不住,一屁股跌坐在了門前。
無支祁看著悲傷而又痛苦的時節,忍不住道:“你方才為什麽不說?”
時節慘然道:“我說了又有什麽用?”
無支祁道:“你父親未必會想你想得那般瞧不起你,他已準備好聽一聽你的話了。”
時節搖頭道:“不,他不會支持我的,他絕對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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