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紀庚辰忽然飛身而出,管少府自然要去追。
但他剛掠出沒多遠,就聽見相修然在喊他回去。
相修然的話一向很有分量,所以管少府連想都沒想就趕了回去。
管少府看著相修然道:“丞相大人要放他走?”
相修然道:“你相信紀庚辰會在我這兒大張旗鼓的殺人嗎?”
管少府瞧著一地的屍體,道:“這種事……他雖沒有理由這樣做,但也不能因此排除他的嫌疑。”
相修然道:“既然不能排除嫌疑,紀庚辰就一定會設法洗清自己的罪名,”
管少府道:“相爺是說我們等他的消息?”
相修然道:“他既想幫助時節公選,又要查清是誰加害於他,顧此失彼,這兩件事他總要有一件辦得不那麽好。”
管少府道:“不論是時節公選失敗,還是紀庚辰脫罪無望,都對我們有極大的好處。”
相修然道:“而且殺人後又拒捕,無異於罪加一等,他現在應當比我們要急。”
管少府道:“可到時隻怕三祖山護短……”
相修然道:“他們這次若敢護短,那北墟不就有了起事的由頭?”
管少府笑道:“還是相爺想得長遠。”
相修然道:“可惜事情遠非如此簡單,聖上已動了啟用紀庚辰的心思,眼下我們如果將他抓住,隻怕會忤逆聖意,所以還是放他一遭,待摸清了聖上的意思再做打算。”
管少府道:“不管怎麽說,放他走的好處都不會小。”
他又問道:“相爺,我要不要派人去搜尋時節下落?”
相修然道:“不必。”
管少府道:“相爺這又是何意?”
相修然道:“時節若是被人擄走,就讓那人隨意擺弄他去吧,他不出現在公選上自然是最好。”
管少府道:“可他要是落在了紀庚辰手中呢?”
相修然道:“那他就要回衍生堂,讓他回家也是好事一樁。”
管少府笑道:“相爺說話倒是愈發難懂了。”
相修然道:“時節的脾性並非我們看到的那樣不堪,相反他頭腦敏銳,目光長遠,骨子裏又有種讓人難以覺察的倔脾氣,要是讓他將獨立的心性培養起來,隻怕我們就很難控製他了。”
管少府道:“這樣說來我們不是要盡早除掉他?”
相修然道:“除掉他,你又要拿誰威脅樓蘭?難道用那病懨懨的花落?”
管少府道:“要想威脅樓蘭,這人就必須有三祖山或者妖師家的支持,衍生堂中能做到如此的,也隻有時節了。”
相修然道:“所以我們既不能追紀庚辰,也不能找時節。”
管少府道:“我隻擔心紀庚辰將時節帶回衍生堂後,會使時節更加難以控製。”
相修然道:“這點我們反倒可以放心,時節一直壓抑著本性的原因定然與祖霍平日的管教有關,他隻要回到衍生堂,就不得不整日麵對祖霍,到時紀庚辰就是再厲害,也絕沒有影響時節的辦法。”
管少府道:“既然相爺已有如此周密的打算,那我就不再多說了。”
相修然笑道:“你隻管對付樓蘭,莫叫他從我們的掌心逃了出去。”
想從相修然的掌心逃走當然是一件難事,所以當紀庚辰發覺身後沒有追兵時,就明白了相修然的心意。
他知道相修然一定是故意放他走的,而這位老丞相之所以會這麽做當然是因為放他走會得到更多的好處。
紀庚辰也知道從自己逃出相府的那一刻起,他的一切行動就會變得十分被動,但他也隻能接受這份被動,畢竟時節失蹤比任何事都重要。
他這樣貿然地衝出相府當然是為了救時節,可當他跑出相府後,卻整個人都變得迷茫起來。
他確實要找時節,但他卻發覺自己完全不知道時節在哪。
而且他是在時節失蹤後才到的相府,所以他連擄走時節的人是從哪個方向逃走的都不知道。
時節不知道帶走他的人並不是真正的紀庚辰,這樣一來紀庚辰也就不能指望著時節會給他留下什麽記號。
這是紀庚辰出來闖蕩這麽多年中,第一次嚐到了束手無策的滋味。
他為救時節不惜頂著殺人的重罪從相府中跑了出來,結果卻因為自己匆忙離開相府而失去了唯一的線索來源。
紀庚辰自嘲地笑了起來,他還真是頭一回這樣的不冷靜。
但還好他不是個容易氣餒的人,雖然手頭上什麽線索都沒有,但他也強打起精神決定去四周看看。
擄走時節的人很可能是個凡人,因為紀庚辰在相府隻聞到了血腥味。
在那個血流成河的小院中聞到血腥味不是什麽怪事,但如果擄走時節的人是妖魔所變的話,那它麵對這麽多的血就難免會暴露本性,它就是能忍住不去撕咬屍體,也絕對會忍不住泄露妖氣。
所以隻有血腥味兒的相府,恰恰說明了對方不是妖類。
既然是擄走的時節,那這人就一定非常害怕被揭穿,所以他絕對會用最快的速度帶時節離開。
而且從城南包子鋪老板一家遇害的情況來看,他們對紀庚辰的行蹤也十分了解,而包子鋪離相府本就不遠,所以那些人就更需要快些將時節帶走。
對於凡人來說,趕路最快又不引人注意的法子就應當是——馬車!
紀庚辰眯起了眼睛,這些人既然能將他逼上絕路,自然是預先就計劃好了一切。
他們早已有所計劃就意味著這些家夥會一早備好馬車以等待接應同夥。
而相府在都城之中,都城一向繁華,四周又不是什麽荒山野嶺的,能讓一輛馬車長時間停留的地方一定不多。
這個地方不僅要能長時間停放馬車,還要滿足他們隨時都能將馬車趕走的需要。
在這都城中,能在早餐鋪還未開門時,就隨意調用馬車的地方就隻有一個。
紀庚辰的心情變得好了起來,他決定先去驛館看看,這是目前他最能找到線索的地方。
但當他走到驛館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因為他一下子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而此時他的線索也再次斷了。
驛館眼下正冒著濃濃的煙,周圍的人都急匆匆地拿著水桶前去救火。
紀庚辰在想自己要不要也幫一下忙,畢竟那大火中很可能還有活人。
不過他很快就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因為那著火的驛站,忽地就在他眼前坍塌成一片廢墟。
不再有驛站,也不會有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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