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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黑衣人死了。


  道士卻還在掙紮,那個丹藥中有一股極為強勁的陽氣,這股陽氣在他的腹中橫穿直撞,最後竟流入了他的經脈之中,將他一身的元氣盡數打散。


  它確實有散功的作用,道士眼下全身空空如也,一點氣力都提不起來。


  他不能運氣,也就不能運功療傷,那股陽氣還在竄動,道士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燃燒。


  由內而外的燒!


  時節快步走去將道士扶了起來,他怎麽說也是神醫家的人,這種時候他怎麽說都要試試看能不能將道士醫好。


  可他剛把手搭在道士的脈門上,就震驚地鬆開了手。


  道士體內的這股陽氣,時節可以說是十分熟悉,甚至他的手剛搭上去,自己就跟人家的陽氣起了反應。


  時節現在全身都是這種陽氣。


  那是鳳凰火種的氣息!

  時節不敢相信,妖師家的藥丸怎麽會有火種的氣息?

  他猛地想起了仙草,它是沐浴鳳凰火焰而生的植株,沾染上鳳凰的氣息一點也不奇怪。


  時節掏出懷中的仙草,要救道士,隻能用它。


  以火治火向來不是件容易的事,可眼下的情況就像狐侃所說的那樣,除非同源,不然水無法克火。


  時節隻有鳳凰的仙草,所以他也隻能用火鳳來攻克火鳳。


  “你再堅持一會兒。”


  人在危難中總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時節一向羸弱,可現在卻能將道士一下背起。


  他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來治療道士,他們目前所處之地隨時都可能被妖師家的人發現。


  時節走走停停的行了有一個多時辰,他沒想到自己竟在這深林中找到了一個木屋。


  他慢慢地走過去,敲了敲門。


  沒人回應。


  時節疑惑地推了推,門直接被他給推開了。


  放在平時時節並不是個會擅闖他人住所的人,可眼下道士的傷勢要緊,時節就隻能先進去再說。


  一將道士放倒在床,時節便開始由衷地佩服起這個人來。


  這個道士竟在鳳凰神火的灼烤下,還能拚命保持著清醒,這種定力實屬罕見。


  時節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除了熱還有其他感覺嗎?”


  道士勉強道:“隻是燒。”


  時節知道症狀,也知道這病因,可說怎麽解這火毒卻也難住了他。


  仙草中應該自帶了這種火毒,他若直接拿片葉子喂給道士,隻怕會直接將道士活活燒死。


  “妖師家既然製成藥丸,就說明裏麵鳳凰火焰的純度不夠……”


  時節嘟囔著揪下一片仙草葉,他手中的仙草神火純度自然更高,它確實製得住道士體內的陽氣。


  時節拿著葉子在屋中尋找了半晌,終於找到了一個勉強可以用來搗碎葉子的東西,仙草威力恐怕不是凡間俗物能比的,他必須搗碎仙草的葉子,然後隻取部分用來治療。


  木屋中肯定不會有煉丹的器具,時節思索了一下,取出了沐浴用的木桶。


  道士眼下的狀態已經不能運用元氣,所以時節沒法子給他內服。


  不能內服,那隻能外用。


  時節給木桶接好水,便在身上找了些藥丟下去。


  因為他之前被夢中發熱折磨的夠嗆,此次出來身上帶了不少降溫解暑的藥,他將這些藥放入水中,用來調節道士身體的溫度。


  這藥一在水中化開,時節就剝了道士的衣物,把他塞進浴桶之中。


  時節先拿了毛巾沾以碾碎的葉片用於外敷,又施以銀針,引仙草之氣進入穴道。


  仙草之氣入體便循著時節的銀針指引,流入了道士的穴位之中。時節使仙草的陽氣成包抄之勢,阻斷了火毒之氣的運行,丹藥的火毒忽然受到阻斷,當即聚在一起縮成一團。


  此時時節再引仙草之氣徹底圍住火毒,將火毒困作一團與仙草氣息爭鬥。


  幾番周折之後,仙草之氣果真更強,在銀針引導下,時節終於將道士體內的熱氣牢牢控製住。


  時節道:“你現在能不能運氣?”


  道士被折騰的渾身無力,這身體中有一股陽氣已差點要了他的命,這兩氣互鬥簡直要把他震出內傷。


  好在他確實有著非比尋常的毅力,如此情況下還硬是咬著牙將體內元氣運行一周。


  末了,道士笑道:“不愧是神醫家的人,我的元氣已經運轉自如了。”


  時節點點頭道:“我將你體內的火毒聚於一處,你現在能否用元氣將它逼出?”


  道士苦笑道:“做是能做到,但如此一來,我這身經脈怕是會受些損傷。”


  時節忙道:“經脈略有損傷不打緊,我這有藥能恢複,這火毒萬不能再繼續存留了。”


  道士聞言隻好忍痛運勁逼毒。


  時節見道士身上散發陣陣煙氣,便知道士已經開始逼毒,不一會兒煙氣散去,道士也已收了功。


  時節再去把脈,果真火毒盡清,已無大礙。


  “算你命大,正好遇上我。”


  時節見道士已無大礙,便在一旁收拾自己的銀針。


  道士笑道:“遇上你才倒黴,不然打死我也不會吃那個丹藥。”


  道士說得在理,所以時節隻好低頭默默收拾東西。


  這世上的人分為很多種,而有一種人,就不怎麽擅長開玩笑。


  時節經常會把別人的玩笑當做真心話,他並不是個完全開不得玩笑的人,隻是他總會分不清哪些是玩笑。


  道士也發現了這一點。


  他並沒有指責時節的意思,但時節卻誤會了他的話。


  就在道士想解釋的時候,時節忽然出了聲。


  “你是齊禮的徒弟?”


  時節一路上都想將這句話問出口。


  “哼。”


  道士冷哼了一聲,道:“我若不是齊禮的徒弟,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時節奇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又不是閑的沒事做,如果不是齊老鬼急著叫我找你,我怎麽會跑到這深山野嶺來?”


  道士的話叫時節更加不解,他問道:“齊道長叫你來找我?為什麽?”


  “因為馬上就是你的成人大典,所以……”


  道士沒能說下去,因為他想到後天就是時節的成人大典,而現在他們卻被困在了這片樹林中。


  他從三祖山出來時,齊禮曾特意叮囑過叫他一定要去參加時節的成人大典,而且不管到時出了什麽事,齊禮都要他想法子保護時節。


  齊禮不能隨意出山,所以他有什麽事都會交給徒弟去做。


  而這些事,每一件都無比重要。


  眼下道士顯然把事情辦砸了,尤其是事情辦砸的原因其實不是時節被挾持,而是他偏偏要在水裏與黑蛟鬥法,所以才導致了時節被黑衣人挾持。


  如今他經脈受損,隻怕會趕不回去。


  “你帶了恢複經脈的藥嗎?”


  道士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他希望時節能恰好有藥。


  時節當然有藥,而且他一向聰明,道士的話雖然隻說了一半但他也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齊禮有心叫道士保護他,他當然要拿出藥來給人家醫治。


  但這藥不能白拿。


  “藥我肯定有,可我連你叫什麽都不知道,給你這麽珍貴的藥恐怕不妥吧。”


  時節早已厭煩了“道爺”這個稱呼。


  “好說,我叫紀庚辰。”


  道士是個務實的人,隻要有藥什麽都好說。


  “紀庚辰?”


  這名字惹得時節皺起了眉頭,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不僅是聽過,這個名字還帶給了他一種心慌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可當他想去努力回憶自己忘記的究竟是什麽時,他的腦袋裏卻忽然變得一片空白。


  時節搖了搖頭,他覺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當務之急應當是幫助道士恢複體力。


  時節從懷中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


  道士看直了眼,驚道:“乖乖,這些得值多少銀子?”


  時節瞧他的樣子,忍不住笑道:“這些有錢也買不到。”


  時節並沒有胡說,衍生堂直係子嗣身上往往會帶著些秘製靈藥,這類靈藥是外麵花多大的價錢也買不來的。


  花錢也買不到的靈藥,當然會有特別好的效果。


  時節在屋中翻找出了一些碗,這些藥大多要調配,除了藥的主人外,別人即便是拿到了它們,也隻是拿到了一堆廢料。


  紀庚辰在一邊看著時節調藥,他發現衍生堂確實不簡單。


  這調藥的步驟時節做起來是如行雲流水,可紀庚辰卻知道要準確的調配有多難,這些藥必然有它們固定的配製比例,無論是哪樣多了還是少了,這藥立馬就會報廢。


  可時節卻不稱、不量,他隻用這幾個碗就將藥調配好了。


  “喝下去。”


  時節將碗遞給了紀庚辰。


  “你急著恢複經脈,必然要吃些苦頭,我看你還在躺在床上比較好。”


  紀庚辰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浴桶中,他趕緊起身換好衣服。


  服下藥後,紀庚辰便躺在了床上。


  時節則坐在了桌旁,他決定紀庚辰如果一會兒疼得叫了起來,他就出去走走。


  畢竟,他沒有聽人慘叫的習慣。


  眼下趁著藥力未發,時節開始調配起其他的東西來。


  他還沒有忘記無支祁,這家夥眼下已成了一條小蛇,正揣在時節的衣袖中。


  時節不知道後來又是什麽傷了它。


  他問了紀庚辰,可紀庚辰說自己隻是在小溪那邊撿到了它,至於它為什麽遲遲不醒,紀庚辰也不知道。


  為了穩妥一些,時節隻好先弄些恢複體力的藥給它。


  如果這一天就這樣過去,那也還算不錯。


  可惜,這世間的事常常不盡如人意。


  時節聽到外麵有聲音。


  紀庚辰明顯也聽到了,他對著時節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時節忍不住擔心起來,他的藥確實能讓紀庚辰完全恢複,可藥力發揮效用還需要一些時間。


  而且那個藥的藥力很是霸道,紀庚辰一定會痛到慘叫,那時候被叫聲引來的人就會知道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那樣事情就太糟了。


  “出來!”


  門外的人喊了一聲。


  時節站了起來,他也回身對紀庚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然後,他就在紀庚辰錯愕地目光中走出門去。


  門外的人果真是妖師,他身邊趴著一頭狼。


  狼旗,敖姓。


  “原來是時節少爺。”


  妖師本家的人,自然都認得時節。


  “閣下是?”


  時節笑了起來,他慢慢地走過去。


  妖師看著時節走來,覺得奇怪,他在來的路上看到了死去的同伴,他覺得這個人的死多少會和時節有些關係,可時節的表現卻好像並不知情。


  “敖承。”


  時節聞言點點頭。


  他表麵上鎮定,心中卻緊張得不行。


  他在想妖師家要的到底是什麽,之前原本以為妖師家要的是火種,可自打看到了藥丸,他就覺得妖師家要的應當是仙草。


  畢竟火種容器已有百年未能出現,燭夜等了百年才盼來了自己,也就是說這百年中沒人拿到過火種,而臨近不周山的妖師家,最有可能拿到的,就是仙草。


  如果是仙草的話,時節覺得還有一線希望。


  “敖承兄,你怎麽在這荒山中?難不成你也是來看樂子的?”


  敖承被時節的話弄迷糊了,問道:“看什麽樂子?”


  時節指著不周山方向,笑道:“當然是看禿了毛的不周山啊。”


  時節說著就已經走到了敖承身邊。


  “我還從未見過這麽大的火哩!”


  敖承見時節還有心說笑,更覺怪異。


  “時節少爺從衍生堂大老遠的跑來看山火?”


  “我自己從家過來哪能這麽快,當然是敖克帶我來的。”


  “少主?”


  敖承向四周望了一圈,也沒見到敖克,不由問道:“少主在屋子裏?”


  時節搖搖頭道:“不在,我也不知道他眼下在何處,之前我們過來看到個死人,敖克就給了我這個,叫我在這兒等他。”


  時節說著掏出了仙草,又道:“敖克說你們接到了命令,在這周圍不管看見誰都要殺死,他叫我見到你們一定要將此物拿出,這樣你們就不會傷我。”


  敖承看著這株草藥眼睛發直,這確實是他們找了一夜的藥草,可敖克怎會將這東西輕易交給他人?

  時節一直觀察著敖承,他要想法子拖住時間。


  他要讓敖承帶他走,這樣敖承就有可能聽不到紀庚辰藥效發力時的叫喊聲。


  他還可以沿路留下標記,待紀庚辰恢複以後來救自己。


  時節眼下隻有這一個法子。


  他隻盼著敖承不要太冷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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