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時節的思緒,他應了一聲:“誰啊?”


  走過去打開門,卻發現門口半個人影都沒。


  時節道:“奇怪了,誰開這種玩笑。”


  一直沒說話的無支祁忽然出了聲:“小子,地上有封信。”


  時節拿起信來,在門口張望了一會,確定真的沒人,他才關上門回到屋中。


  這信封上寫著“時節親啟”的字樣,時節取出裏麵的信,仔細看了起來。


  今晚子時,城郊老槐樹下見。


  信上是這樣說的,時節看完後就丟在了一邊。


  “你不打算去看看?”


  時節看著無支祁,笑道:“我又不認識這人,理他幹嘛。”


  無支祁瞧著外麵漸漸黑下來的天色,不由道:“隻怕沒這麽簡單。”


  咚咚咚。


  又是敲門聲。


  時節這次也沒再問,直接就過去推開了門。


  門口還是沒有人,地上又放著一封信。


  今晚子時,城郊老槐樹下見。


  信的內容也是一模一樣,時節看過後就把信丟在桌上,開始整理起自己的藥箱來。這藥箱他一直背在身上,在酒樓時他被狐侃拽來拽去,藥瓶在箱裏倒的亂七八糟,時節最煩東西不整齊,眼下有空趕緊整理起來。


  “這藥……有些不對,好像少了幾瓶……”


  時節數了三遍,這藥箱裏的藥都數量不對。


  無支祁道:“你在三祖山也沒少拿藥出來,少個幾瓶或許是記錯了。”


  時節道:“不能,賣藥的還能不記得自己都賣了些什麽嗎。這數量就是不對。”


  無支祁道:“有心思數藥,還不如想想怎麽對付這些信。”


  時節搖頭道:“我犯不著操心那個,我的藥才是大事。”


  無支祁見他也不慌,笑道:“一會再有敲門的我看你怕不怕。”


  咚咚咚。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敲門聲。


  “烏鴉嘴。”


  開門看去,門外沒有人,地上一封信。


  今晚子時,城郊老槐樹下見。


  “一點新意都沒有。”


  時節扔下信,繼續整理藥箱。


  無支祁道:“這種事你一點都不好奇?不去看看?”


  時節道:“我手無縛雞之力,大半夜出去幹嘛?再讓妖怪把我吃了。”


  咚咚咚。


  時節無奈道:“這有完沒完……”


  他有些不耐煩,哐啷一聲將門拽開,時節剛要發作,正好對上一臉無辜的小夥計。


  “爺,您的晚飯。”


  小夥計明顯有些怕,時節臉色確實不好,看起來像是要揍人。


  時節一瞧是誤會,急忙賠了個笑臉,“剛才我朋友來作弄人,我以為你是他呢,不好意思。”


  小夥計也是滿臉堆笑:“爺客氣了,您慢吃。”


  小夥計進屋將飯菜擺好,托著個盤子出去了。


  時節瞧了瞧無支祁,笑道:“你不吃點?”


  無支祁化作一條小蛇,伏於桌上,笑道:“正好餓了,你給我盛一些出來。”


  時節收拾好藥箱裏的瓶瓶罐罐,又將那三封信一並收好,而後回到桌前準備給無支祁夾些吃的出來。


  “時節。”


  時節聽到有人叫他,然後大門一下被推開,情急之間時節一把抄起無支祁就扔進了桌上的酒壺裏。


  “敖克?”


  時節有些驚訝,問道:“有什麽事嗎?”


  敖克笑道:“見你來時一直拎著藥箱,就來討些治腿傷的藥。”


  時節道:“哦?是誰受了傷?”


  敖克道:“剛進城時阿泗受了些輕傷,忙了一天把這事給忘了。”


  時節道:“我要看一看才好給你找對症的藥。”


  敖克道:“那明早再說吧,這個時間他已經出去修煉了。”


  “大晚上的修煉?”


  “吐納之術很多都是夜間修煉的。”


  敖克說完便笑著出去了,時節關上門,又趴在門口聽了半晌,才鬆了口氣。


  “你小子。”


  無支祁用腦袋頂開壺蓋,氣憤道:“你給我塞這裏麵幹什麽!”


  時節無辜道:“他突然進來了,總不能讓他瞧見吧。”


  無支祁越想越氣,不管怎麽說自己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大妖怪,齊禮見他都要頭疼三分,結果呢,這小子竟然把他塞進了酒壺裏!

  時節也知道無支祁正氣著,隻好連忙賠不是,可無支祁卻化成指環一動不動,理也不理他。時節自討沒趣,隻好自己吃起飯來,晚飯過後那小夥計來收了盤子,時節覺著沒事就打算睡下。


  咚咚咚。


  熟悉的敲門聲響起,時節睡得迷迷糊糊,從床上爬起來開門一看,門口又出現了一封信。


  如若不來,後果自負。


  這信的外表是一模一樣的,裏麵的內容卻不同了。


  時節迷迷糊糊的看向外麵,說道:“這是過去多久了?”


  無支祁回道:“一個時辰了。”


  時節驚訝道:“你還沒睡著?”


  無支祁冷哼一聲,不再做聲。


  此種敲門聲又響起過兩次,而信中的內容,卻和前一封一樣。時節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覺得這信沒什麽實質性威脅,就又倒頭睡下了。


  但此事後麵的發展就如同無支祁所言一般,變得不簡單起來了。


  這個敲門聲每過一個時辰就會響起三次,每三封信內容都是一樣的,後麵的信裏威脅他的話越來越多,但臨近子時來的這封信,才叫時節真的在意起來。


  這封信沒有內容,隻有一灘幹涸的血水。


  時節皺眉道:“這是誰的血?”


  無支祁道:“不清楚,一股子狐狸味。”


  狐狸?時節心裏咯噔一聲,他想起了狐侃,難不成是分開以後狐侃發生了什麽不測?

  時節連忙換上衣服,急道:“快走,可能是酒樓那的道士捉住了狐侃。”


  無支祁見時節神色慌張,忙道:“你帶上點藥箱,萬一狐侃受了傷還能用得上。”


  “對對對。”


  時節回身拿過藥箱,出了門就向左拐。


  “小子你幹嘛?樓梯在右邊。”


  “叫敖克啊,要真是那道士我打不過啊。”


  “狐侃要是受傷了敖克趁機把他捉了怎麽辦,你讓他去妖師家當奴隸嗎。”


  “他是敖克,敖克不會這樣的。”


  “他是妖師!”


  時節一下子愣在原地,的確,他們沒辦法保證敖克不會抓受了傷的狐侃。


  “萬事有我,你放心吧。”


  時節聞得此言,沒來由得心頭一酸,不知怎麽這話聽起來既可靠,又讓人有些感動。


  時節也沒再爭執,抱著藥箱就出了客棧,向城外飛奔而去。


  眼看出了城,時節才想起自己哪裏知道老槐樹的位置,一時間停下腳步,沒了主意。


  無支祁見他停下,問道:“怎麽了?”


  時節無奈道:“我哪裏知道老槐樹在哪啊。”


  無支祁道:“白天分開的時候,我在這周邊逛了一圈,給我顆化形丹,我帶你去。”


  時節依他所說翻出化形丹,無支祁又變成了人的樣子。


  無支祁道:“跟我來。”


  時節跟在他身後,走了一陣便覺後悔,眼下是深夜不說,這個老槐樹離城太遠,進了林子更是分不清東南西北,如果真是道士捉了狐侃隻怕自己這樣冒失的衝進去也不會有好結果。


  無支祁此時已經能隨時了解到時節的想法,他身形一頓忽然化作一條大蛇,對時節說道:“我們先去看一眼再說,來我背上,我們飛過去。”


  時節的思路一下被無支祁打斷,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無支祁用尾巴勾住扔到了背上。待他回過神來兩人已經騰空而起,偌大樹林盡收眼底。


  無支祁在空中端詳了一會,猛地俯衝而下,一眨眼,他們二人便到了老槐樹跟前。


  老槐樹下站著一個人,穿著道袍,背著一個酒壇。


  這人腳下躺著一隻狐狸,狐狸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


  “狐侃?”


  無支祁飛到那人頭頂上就停了下來,時節看不清那狐狸究竟是不是狐侃,隻好喊出聲來,期盼狐狸能夠回答他。


  “無支祁大人。”


  回答時節的不是狐狸,而是那個道士。


  “無支祁?”


  時節意識到事情不對,這道士似乎認識無支祁,而且還對他表現的畢恭畢敬。


  當時節認識到這一切隻不過是為了騙他出來時,已經太晚了,他就在無支祁的背上,哪裏能逃。無支祁扭動蛇身將時節緊緊勒住,時節呼吸困難,徒做掙紮。


  “小子,你還挺頑強。”


  無支祁見時節還在掙紮,隻怕他壞了事,急忙一尾巴打暈了他。


  道士見無支祁帶了個人過來,問道:“無支祁大人,這是……”


  化形丹的藥效還沒過,無支祁化做人形,咧嘴一笑道:“這是衍生堂的少主,時節。”


  道士顯然吃了一驚,說道:“大人,您要他也來弄這事情?”


  無支祁打開時節的藥箱,回道:“不,我隻是拿他一些藥來給你療傷。”


  道士連忙謝道:“多謝大人賜藥。”


  無支祁本身是蛇妖,常年在山林中生活,這些丹藥他嗅一嗅大多都能分辨出有何種作用,他挑了一些出來,丟給道士,說道:“你的水鬼還不夠火候,也沒法完全控製,你先療傷,等痊愈了再繼續研究陣法。”


  道士接住藥,說道:“當時多虧了大人的靈藥,不然我怕是要被那陣法反噬而死了。”


  無支祁笑道:“白天的藥,也是我從他這弄來的,先不說藥,你的陣法還有些問題沒能解決,剛試驗沒幾次就遇上了敖克也是倒黴,下次找些偏僻的小村來試,以免又出岔子。”


  道士笑道:“大人說的是,不過依照大人傳我的法子,這水鬼陣法很快就能如預期一般好用了。”


  無支祁又翻了翻時節的藥箱,拿出了幾瓶藥來,對道士說:“這些藥你處理一下。”


  道士拿過藥來,十分不解,問道:“這藥有什麽問題嗎?”


  無支祁道:“藥沒問題,是些醫治骨骼的藥物,敖克說他的狼妖受了傷,來找這小子拿藥,這類藥物我隻給他留下一瓶……”


  無支祁說著又化成蛇狀,對著他留下的那瓶醫治骨骼的藥物放了些妖毒。


  “這樣那小子就沒得選,肯定會拿這瓶藥給敖克,到時候……”


  道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好,這些藥我拿走。”


  無支祁道:“我還要做些事情,你先回吧。”


  道士看著時節,對無支祁道:“大人,不如他來做試驗,衍生堂的人不懂法術比較容易蒙混過去,有了靈藥相助我們的進展會加快許多。”


  無支祁聞言麵色冷了下來,他死死盯住道士,半晌才從嘴裏擠出一個字:“滾!”


  道士沒料到無支祁突然翻臉,嚇得趕緊逃了。


  無支祁看著時節,這麽有趣的家夥,他自己還沒玩夠呢。


  時節仍在昏迷中,無支祁伸出毒牙咬在了他的手臂上,毒液延伸開來,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圖案,這是圖案是蛇妖的印咒,有此印咒者,百步之內蛇妖都能感受到他的氣息,也可將法術直接作用在他身上,無支祁下了印咒,就能更好的控製時節。


  毒液散開,夾雜著無支祁的法術流入體內,昏迷中的時節猛然被一種徹骨寒冷給驚醒。


  “無支祁!你在幹什麽!”


  時節一睜眼就看到無支祁在咬自己,而且自己的胳膊上出現了奇怪的花紋。


  “噓。”


  無支祁雙眼泛起紅光,能夠封印人的記憶實在是件方便的事,落到無支祁手中的獵物,經常會被他這樣玩弄。


  這也是無支祁帶時節來這裏的原因,隻帶藥箱過來更為穩妥但是卻少了很多樂趣,無支祁最喜歡的,就是看自己解開這些記憶封印時那些獵物們絕望的樣子,為了這個瞬間,多大的風險他都願意承擔。


  一切安排妥當後,無支祁看了眼樹下的死狐狸。


  狐侃自然沒有那麽容易被抓住,這不過是隻尋常野獸而已,無支祁想了想,就將這死狐狸拿上,一同帶回了客棧裏。


  印咒的紋路已經消失,時節的胳膊也恢複到了被咬之前的樣子,剩下的就隻等時節醒來了。


  “怎麽在這兒?”


  天剛亮,時節就醒了過來。


  “昨晚我們不是看到了一個道士嗎?”


  無支祁裝出虛弱的樣子,說道:“是看到了道士,也看到了隻狐狸,可惜不是狐侃。”


  時節注意到無支祁的狀態不對,問道:“發生了什麽?我就記得被打暈了。”


  無支祁回道:“你被道士打暈了,我強行從他手中搶回了狐狸,不過又要護著你,所以受了些傷。”


  無支祁用尾巴指指桌上的死狐狸,說道:“那道士拿了個死狐狸騙你,狐侃不在他那。”


  時節心裏鬆了口氣,道:“不是狐侃就好,我給你拿些藥。”


  時節打開藥箱,看著裏麵的藥,說道:“這藥……”


  無支祁歎了口氣,“這藥箱被撞開了,我也沒察覺到,丟了好些藥。”


  “藥丟了沒什麽,你沒事就好。”


  時節翻騰著剩下的藥,拿了幾瓶能護住元氣的藥給無支祁。


  “你先吃這些頂一陣,到了家我再給你配些其他的藥。”


  剛安頓好無支祁,時節就聽到有敲門聲。


  “時節,醒了沒,來給阿泗看看腿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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