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酒樓內開始變得嘈雜起來,哭聲喊聲連成一片,隻有時節一行人還沒有慌亂。


  敖克此時還算沉得住氣,他走到那三件蓑衣邊上仔細翻查起來,但卻一無所獲,這些蓑衣就和平日集市裏賣的沒什麽兩樣。


  狼妖也早已嗅過,表示沒什麽特殊的氣味。


  “無論是人是妖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獨特氣味,沒有氣味實在奇怪。”


  敖克回到桌邊,看了看狐侃,問道:“狐兄可見過此種情形?”


  狐侃歪了歪頭,敲碎了手中的碗,拾起一塊碎片,嗖的一聲朝門外射去。碎片彈射而出,軲轆著滾遠了。


  狐侃見狀,又陸續向外扔出了幾件東西,門外被扔了一地碎屑。


  狐侃眯著眼睛,說道:“這些物件丟出去就沒事,唯獨人出去了有事。”


  時節想了想,說道:“可人骨頭又沒事。”


  狐侃點點頭,說道:“這種情況,完全沒見過。”


  三人正在想辦法弄明白門口是什麽情況,卻不料有人見狐侃丟出的東西沒事就突然往外跑,結果自然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樣,化為白骨散落在門外。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門外白骨之時,狐侃忽地伸手猛拽時節一把,時節猝不及防險些摔倒。


  時節被狐侃嚇了一跳,說道:“你做什麽!”


  狐侃指了指時節方才所站的位置,那裏有一滴亮晶晶的水珠,而水珠之上,房梁正在慢慢滴水。


  滴答。


  不停有水滴落下來,起先隻是時節他們這裏,不多時,就變成了整個小樓都在不停的在滴水。而這水也越滴越急,最後竟變成小小的水流。


  食客們多是凡人,很多人一不小心就被水流澆了個正著,水流一沾人體便如同活了一般直往人七竅中鑽去,時節見狀還以為這些人會被不停匯聚到身體中的水流撐爆身體,可水流卻不一會就停止了鑽進人體,反而像失了靈性般緩緩流到了地板上。


  “這是……”


  時節從未見過如此怪異景象,整個人都被驚呆了。


  然而怪象還未停止,那些被水澆中的人口中開始發出一些古怪聲響,人群之中有一人忽然衣裳全部掉在了地上,變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水人。


  眾人定睛一看,這褪去的,不是衣物,而是人皮。


  再看周圍,之前被水流澆中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都褪去了人皮,變成了這種樣子。


  那些血水,都在看著自己的手和身體,它們的身體正在變得越來越像人。


  幾個呼吸之間,這些水人就變成了凡人的樣子,而且樣子就和它們地上的人皮一模一樣。


  “看來這幫家夥不僅是想要我們的命,還想偽裝成我們。”


  時節說著躲到了狼妖身後,狼妖的火焰依舊可以克製這些水,眼下也隻有狼妖這裏沒有水漬了。


  狐侃嗅了嗅地上的水,說道:“這麽重的怨氣,倒像是鬼,你們倆最近誰惹到水鬼了?”


  時節連忙擺手,說道:“我根本惹不上那種東西。”


  敖克神情凝重,也道:“我遇到的是水裏的小妖怪,那些妖怪根本就沒成氣候。”


  三人麵麵相覷,如果都沒惹過水鬼,那這些水流為何會衝著他們來呢?

  剛化成人形的水人也如同之前那三個蓑衣怪人一般,掃視了店裏一圈後,全都衝著時節三人走去,狼妖火焰威猛一眾水人還未到三人跟前就被蒸幹,變成一堆衣物、肉渣和骨頭倒在地上。


  狐侃湊過去撿起肉渣,見這肉渣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多股力道扯開一般,不由心生疑惑,暗中觀察起這些個水人來。


  店中眾人也在慌亂中發覺時節等人身邊水怪難入,便鑽在桌下扛著桌子往他們那裏湊,但這狼妖之火也不是凡人能受得住的,食客們不比時節有狐侃的氣息護體,所以僅僅剛到外圈,便覺周身火熱,不敢上前。


  水人們雖然畏懼火焰但隨著轉化時間變長,似乎也變得厲害起來,起初他們隻要靠近狼妖的火圈便會被蒸發殆盡,而眼下卻能頂著火圈外圍走上幾步。


  這種微弱的距離對時節他們來說算不得什麽,而對於一幹食客來講卻要了命,這些水人恰好能將他們抓去淋水。


  眼看著已有人被抓,食客們蹲在外圈哭天搶地,求時節他們救命。


  敖克背過身去,道:“我沒辦法,我靠的是自身修為。”


  時節忙道:“狐侃,快去幫忙。”


  狐侃笑道:“好,我去幫。”


  狐侃走到外圍,將食客們的肩頭挨個用爪子拍過,每個被拍過的人都頓覺周身清涼,連忙道謝著往圈內走。


  但這些水人也不是尋常傀儡,它們意識到狐侃在救人後,仗著食客眾多狐侃無法一下子全部救走,硬是又抓了幾個人過去。


  被抓走的幾人很快也喉頭發出咯咯怪聲,被褪去皮膚化為血肉模糊的水人。


  狐侃此刻看清了,這水人內部似乎有什麽在不停撕扯著內部的肉與筋脈,猶如奪食一般。


  弄清這些的不僅有狐侃,還有時節。


  時節道:“他們內部有什麽東西在吃著人肉和內髒,如果骨頭沒有被水包住的話……”


  狐侃知道時節要說什麽,他隨手撿起一把肉渣丟向門外,肉渣一眨眼的功夫就盡數不見了。


  敖克皺眉道:“消失的太快,看不清是不是和這些水人一樣。”


  狐侃道:“沒關係,取些肉渣讓你的狼妖用火焰稍加包裹再試試。”


  這些肉渣本就在狼妖的火焰圈中,剛落地時還算是有些水分,而此刻已經被烘成了肉幹,透著點點焦味。要用火焰包裹住這樣的肉渣,還不能將它燒成灰燼著實是需要費些力氣。


  試了幾次後,終於有一些肉渣被包裹完好,敖克拿來猛地向門口拋去。


  肉幹到了門口發出滋滋聲響,緊接著原本看不出有什麽端倪的門口漸漸扭曲起來。原來這外麵是有一層水幕般的罩子籠罩在小樓外,而這層水幕內有東西在貪婪的嚼食著接觸到它的肉類,眼下這群東西哄搶肉幹卻被火焰灼傷,發出了一聲聲的哀嚎。


  敖克見狀,說道:“這裏麵有東西,之前火焰太猛直接燒死了它們,所以才沒發現。”


  狐侃點點頭,道:“先處理眼前的這些水人,然後在想辦法。”


  水人倒是好處理,狼妖用火一燒便就全都幹涸了。


  敖克道:“現在叫隗泗裹著火焰衝出去就行了。”


  原來這狼妖,名叫隗泗。


  狐侃對敖克道:“先不要衝萬一對方還有後手我們就不好抵擋了,既然是水幕,先用火焰燒一片看看。”


  狼妖得了命令加劇了周身火光,火焰撲打在水幕之上登時就將水幕燒幹了一片。水幕不再完整,立即失去了支撐嘩啦一聲散落在地。


  狐侃又撿了些肉渣扔出去,肉渣掉在地上,沒再消失。


  狐侃想了想,又從桌下的布袋裏拿出了一隻雞丟出去,那公雞撲棱了一下,站在水坑裏回望他們。


  時節奇道:“狐侃,你哪來的雞?”


  狐侃嘿嘿一笑:“剛才偷的,想帶回去做燒雞吃來著。”


  眾人見沒了危險急忙跑了出去,時節三人跟在後麵,也平安走出來了。


  敖克看著地上的水坑問道:“那些水鬼呢?”


  狐侃道:“不清楚。”


  時節聞到了一絲燒焦的味道,本來屋子裏燒了許多水人有燒焦的味道是再尋常不過,但是這味道中,卻夾雜著自家一種靈藥的香氣。


  這點香氣引得時節懷疑,他轉了一圈尋找這氣味的來源,繞到柱子後麵時他向上望去,看見半張燒焦了的黃符貼於高處。時節繞到柱子後麵向上望去,看見半張燒焦了的黃符貼於高處。


  “道士的符紙……”


  敖克與狐侃聞聲過來一看,果然是三祖山道士們常用的黃符。


  敖克見這黃紙,臉色陰沉了下來:“這幫道士好大的膽子!”


  時節和狐侃都知道妖師家與三祖山不合,當下也不好勸說,隻好在一旁說向別處。


  時節瞧著柱上黃符,對狐侃道:“這些都是一張符紙搞出來的?”


  狐侃坐在門檻上,拖著腮,回道:“一張符紙弄不出這麽大的動靜,而且這周圍的人在水幕破了之後才發現地上一堆白骨。”


  狐侃說著一指時節身後,繼續道:“你看,整條街的人看到咱們出來後才都跑光,方才肯定有人在這裏布了幻術。”


  時節笑道:“這年頭,愛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少了。”


  狐侃道:“世道這麽亂,求生欲望要強一點嘛。”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敖克卻在一旁悶悶不樂,道:“狐兄,你可看出這道士用了何種手法?”


  狐侃道:“看不出,眼下隻留下了這麽一張黃符,不好看出些什麽。”


  敖克將那半張黃符取下,放於隗泗跟前,隗泗嗅了嗅嗚嗚地叫了起來。


  “怎麽,隗泗有法子追蹤?”


  敖克搖搖頭對狐侃道:“這黃符上確實有些味道,但這周邊卻沒有。”


  “眼下正值敏感時期,三祖山怕是不會如此大張旗鼓的在酒樓裏害你。”


  時節知道三祖山與妖師家一直有矛盾,但是刺殺人家少主這種事,也不是道士們會做的,而且還在自家腳下搞這種事,無論如何都說不通。


  “除非……三祖山有了能夠完全克製妖師家的力量。”


  想到此處,時節不禁想起了齊禮,以齊禮的能耐,三祖山其實不應該會被妖師家壓製住,僅憑他一人就夠叫人膽寒的了,“所以究竟是什麽,使三祖山雪藏了齊禮呢?”


  敖克聽到時節的話,頗為不滿,“你也瞧見了,那些水人是衝著我們來的,恐怕這些道士就是活膩了想與我們妖師家宣戰。”


  時節和狐侃聞得此言便知自己不好再多說什麽,這件事情不論是不是三祖山道士做的,也不管其目的是什麽,終將都會變成一根導火索將三祖山與妖師家雙雙引爆。


  敖克自覺失態,苦笑道:“這次狐兄隻怕沒喝夠,不過眼下發生了這等要緊之事我還需趕緊回家通報一聲,隻能下次再與狐兄痛飲啦。”


  狐侃笑道:“好說,下次若有機會,我們再來喝過。”


  狐侃一抱爪子,算是做了個輯,搖搖晃晃的走了。


  時節經此大難總算鬆了口氣,笑道:“這次多虧了你,不然我隻怕也成肉渣了。”


  “哪裏話。”


  敖克低頭一看,說道:“你這個指環不錯,剛才都沒瞧見。”


  “指環?”


  時節抬起手,發現手上多了一枚銜尾蛇指環。


  “小子,瞧什麽。”


  腦中傳來的熟悉聲音,不是無支祁又能是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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