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這是最後一次
一月的A市,溫度雖然不低,卻總有種透骨的濕寒,哪怕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那寒意都仿佛長了眼睛似得,專門往那領口袖口鑽進去。
邵瞿來到大院的時候,正好看見夏莫離包裹的像個棕熊似得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麵前放著一個畫架,捂著厚厚的圍巾,畫一筆,搓一下手,而在他畫板的不遠處,一個穿著咖啡色呢子大衣的纖細身影,正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捧著本書,看的正起勁。
夏莫離的畫板上此時也是一個秀雅身影,正坐在秋千上看著書。
顯然,某人在不自知的時候,成了她哥哥的模特。
坐在角落裏背著陽光的夏之意顯然沒看見他的身影,反倒是畫畫的夏莫離先看見了他,與夏之意相似的麵龐上露出一個清淡的笑容,放下手中的畫筆,對他招了招手。
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夏莫離會這樣的大膽,竟然敢招他過去。
腳下一頓,便轉了個彎徑直往那洋房走去,直到在那畫板前麵站定,才看見夏莫離那精致的眉眼中閃過一絲溫和的笑意,從旁邊抽了長折疊凳子過來,放下讓他坐著。
看了看那小巧的折疊凳,邵瞿微微一僵,終究還是曲著大長腿坐了上去,隻是那坐姿怎麽看怎麽怪異,幽邃的鳳眸落在身邊纖瘦的男人身上,看著他如玉一般的白皙的手指正拿著一根細細的勾線筆,給畫上的少女,細細的勾勒著發絲:“我父母今天不在家,不用緊張。”
言語中有些調侃的意味,轉過頭去望著那張精致的臉,卻隻看見滿臉的純真。
隻覺得自己神經太過於敏感,邵瞿點點頭,伸出手從畫板旁邊撿起一根水染筆,沾了點粉色的色彩,點點幾筆,就在畫紙的右下角畫出一朵跟隨著微風搖曳的花朵,夏莫離看了一眼,勾線筆微揚,幾根發絲也隨風飄起,原來平板的花眠,頓時動態了起來。
“我來接之意,年前準備帶他們去明淵的軍區玩幾天。”
仿佛是在解釋自己的來意,又好似僅僅做個告知。
夏莫離微垂的瞳眸中閃過一絲豔羨,隨即恢複平靜,白皙到透明的臉上染上一絲粉色的色彩:“挺好,去吧,我跟母親說一下就成。”
卷翹的睫羽眯了眯,斂去眼底的沉思,邵瞿點點頭,便起身信步往那沉迷在書海中的小姑娘走去。
明明更受疼愛的夏莫離卻執著的叫著母親,而明顯不被喜愛的夏之意卻口口聲聲喊著媽。
邵瞿突然覺得這一家子也挺有意思。
特意找了這麽個如意寶地的夏之意,整個腿都被陽光照射著,而手中的書卻影在陰影裏麵,看起來既暖和又不冷,隻是很快就感覺到了一股陰冷,抬起頭,卻正好撞入那漆黑的瞳眸之中,一時怔忪忘卻了要說些什麽。
“愣著幹嘛,收拾收拾,不是說要去軍區玩幾天的麽?”邵瞿的聲音中帶著揶揄,對於小姑娘看他的眼神,他十分開心和滿意。
陡然想起幾天前吃早飯時,洛明朗說的要去軍區玩幾天的話,原以為隻是開玩笑,沒想到竟然真的要去。
俏麗的麗顏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書頁:“我還沒收拾呢,你等我一下哈,我很快,一會兒就好,還好之前回來沒把衣服都收起來,看來還是有點先見之明的……”
一邊說著,一邊小跑著跑回了家。
那雀躍的背影仿佛是久久未曾自由的小鳥,突然被放飛到了廣闊的天空。
夏莫離怔忪的看著那開心的背影,眼底劃過一絲黯然,再抬頭時已然變成了一幅樂天模樣,純澈的眸子看向挺直而立的邵瞿,莞爾一笑:“她自己恐怕都沒發現,她和你在一起時,總是最開心的。”
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
哪怕是那段恐懼他的時光裏,隻要他的消息出現了,她總是會不由自主的輕鬆幾分。
就好像這個男人是他最堅實的後盾,隻要有他在,哪怕天塌下來,她依舊可以做一個快樂的樂天派。
邵瞿勾唇,眼底閃耀著無比的自信:“那是當然,我有自信給予她最好的。”
“可是她前天被打了。”突然,夏莫離的臉色一冷,麵無表情死死的盯著那一張堅毅的俊顏,仿佛對他的說法不是很信任,原本溫潤的嗓音也陡然變冷,宛如高山之巔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冰凍徹骨:“這是最後一次,我希望沒有下一次,哪怕是我的母親,我也不想看見她受傷害。”
否則的話,哪怕拖著這殘破的身子不要,他也要和那個傷害她的人拚個魚死網破。
許是看見了他眼底的決絕,原本吊兒郎當的淺笑也陡然變得更加肅穆起來,沉靜的點點頭,宛如做了世界上最隆重的誓言,他不會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夏之意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兩個男人,一站一坐,明明都不曾說話,身邊卻仿佛有著一個無形的氣場籠罩著兩個人身邊,遠遠的望去,竟然覺得無比的聖潔。
怔忪不過一瞬間,很快就回過了神,淺笑著上前搖搖手:“嗨,可以走了。”
邵瞿回過頭,隻看見剛剛進去的人此時換了一件衣服,白色的皮草將她包裹的宛如雪中的精靈,古靈精掛中又透露著一絲清冷,美不勝收,一時間竟然有些看呆了眼。
夏莫離咳嗽了一聲,看著那呆滯的男人猛地回過了神,這才淺笑著看著夏之意:“玩的開心點。”
傾下身子,一把抱住他纖細的肩膀,垂下眸,掩去眼底的可惜,嘴上卻笑道:“好,哥你也要保重身體,太陽曬一會兒就回去吧,冷,感冒了就麻煩了。”
直到感受到肩膀那裏的頭顱小幅度的點了點,這才心滿意足的放開他的肩膀。
邵瞿伸手接過她的箱子,率先朝著門外走去,夏之意望了望他,還是俯下身子在那白皙的臉頰上輕輕的印上一吻,擺了擺手,權當告別。
夏莫離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嘴角微揚的幅度,慢慢的變得平直。
坐在汽車上給洛明朗打了個電話,確定她在門口等著,這才讓邵瞿開車過去,很快就接到了洛明朗。
洛明朗家的房子在大院的正中處,坐北朝南,是個極好的位置,當初也是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分到了這一套房子,所以遠遠的就看見洛明朗站在門口,蹦蹦跳跳的像個小兔子一樣。
她的父母都是從軍的,爸爸是一個中校,媽媽更是軍隊的一個首長的私人醫生,如今媽媽已然退休在家做全職母親了,看見他們過來,洛夫人一臉笑意盈盈的望著他們。
“之意,明朗就麻煩你了啊。”洛夫人一臉笑意盈盈的望著她。
洛明朗一把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鬱悶的哼唧著:“媽,明明是我照顧之意來著,你非要說之意照顧我,你這是敗壞我的形象。”
洛夫人伸手拍了她的額頭一下,看著她齜牙咧嘴的模樣,這才一臉淺笑的繼續看著之意,直到夏之意點頭後,這才幫著洛明朗上了車。
車子緩緩的駛出,看著後視鏡,遠遠的還能看見洛夫人站在後麵目送著他們。
夏之意眼底閃過一絲豔羨,邵瞿捏了捏她的掌心,給予無形的安撫,她側目對邵瞿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沒事。
車子開的很快,不一會兒就上了高速,洛明朗嘀咕了一句沒睡好,就趴在後座上呼呼大睡起來,夏之意倒是沒這方麵的煩惱,幹脆開了廣播聽歌,悠揚的音樂聲讓她舒適的眯上了眼睛,竟也很快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開進了軍區的大門,鬱鬱蔥蔥的美人鬆為這硬朗的軍區增添一份柔和,花壇裏栽滿了四季青,看著倒不覺得是冬天了。
走到宿舍的時候,洛明淵連忙殷勤的從背包裏拿出幾個水果:“房間一早給你們安排好了,暖氣都給你們燒好了,保準進去暖活活的。”
兩個穿著綠色軍裝的小兵將他們的行李送進了他們的房間,而夏之意則是和洛明朗參觀了一下軍區這個區域,不過軍區太大,兩個人也隻匆匆看了一點東西,便直接湊到房間裏,看著地板上的地毯,倒是蠻興奮的就席地而坐了。
“聽說,陸齊銘那渣男前幾天找你了?”
她雖然沒有天天和夏之意在一起,卻也是經常能聽見關於她的消息,誰讓她的好友是夏之意,而洛明淵的好友是邵瞿呢,他們倆為了他們也是操碎了心。
明明已經兩年沒有見麵了,怎麽一見麵就搞得那麽激烈呢?
愣了愣,夏之意伸手攏了攏有些亂的發絲,眼底劃過一絲鬱色:“嗯。”
洛明朗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隻覺得這人真是爛泥扶不上牆,都這麽久過去了,這時候就該頭發一甩,毫不理會的擦肩而過,用行動告訴他,老娘不在乎。
有時候還是她這樣的旁觀者看的更清晰點。
她這樣已過去,隻會讓陸齊銘覺得她對他還在乎,心底還愛著他而已。
“你現在對陸齊銘,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