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曾經的擋箭牌
她跟著蹭了無數的飯局,當然也有做擋箭牌的自覺。但不想,他竟然慢慢把說這些情話當成了習慣。
“行了行了你,滿嘴跑火車。”夏之意對他這些狀似認真的話早就見怪不怪,嫌棄地一皺眉,“你都是進部隊裏的人了,什麽時候能有點譜?”
說起來,他被迫進部隊還是因為她……夏之意心裏隱約有些愧疚,但既然他不提,她也就不想主動說起這段不那麽令人高興的事情。
果然,她還是不信。
對於她的淡定,邵瞿也已經習以為常,而且他也不在意。比起之前在軍隊裏整夜整夜夢見她的日子,能坐在一起鬥嘴的時光真是太奢侈。
提起多年的心終於找到地方安放,他很滿足了。
“這嘴跑火車就是給閑的,你知道吧?”邵瞿的手臂抱著胸,懶洋洋地一瞅她,桃花眼裏漾著不正經的笑,“指不定哪天和你親個嘴,就能變得靠譜一點兒。”
說罷,趁著夏之意轉頭過來的間隙,忽然前傾身子,湊到一個離她很近的距離。
“幹嘛你?”夏之意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下,手裏的毛筆沒拿穩,舔飽了墨的筆尖一晃,便滴下來一滴。
紙上響起輕微的一聲“噗”,她定睛看去,一張心經被墨跡全毀。
“邵瞿!你看看你幹的好事。”這麽大一張心經毀了實在可惜,畢竟抄了好久。夏之意轉身瞪他,“你賠我一張。”
她語氣惡劣著,耳朵尖卻不經意地染上點緋紅。
“好好好,我賠。”她的羞赧讓邵瞿很是受用,而她是不是真的生氣,他一眼就能察覺。此刻他接過她手裏的毛筆,很有氣勢地在紙上比劃了一下,“這樣寫?”
夏之意看了一眼他拿筆的別扭姿勢,臉上著實繃不住,笑了,“得了吧你,就你這樣,能畫個符就算對得起我。”
懶得和他計較,她把筆拿回來,清洗收好,廢掉的紙張疊起放在一邊。
邵瞿在旁看著她做這一切,忽然想起了什麽,問她,“婚禮之後,你就一直在這裏?”
“嗯。”夏之意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心裏又傳來熟悉的刺痛,不過已經沒有之前劇烈。
“是你刻意想躲。難怪婚禮那天沒找到你。”邵瞿聲音低沉,夏之意沒有聽清。他想了幾秒,沒有重複,隻是又說了一句,“跟我回去見見你爸媽吧。”
“我……”夏之意有點逃避這個話題,她的手踟躕著從架子上放下,“我還不想回去。”
她對他不像對陸齊銘那樣排斥,所以談起回家這個話題來也不算抵觸。
離開了這麽久,她的確是有些想父母了。但這樣回去……她實在丟不起這個麵子。
“你不想回去,難道要我把叔叔阿姨給背上山來?”邵瞿仿佛沒懂她的意思,自顧自掰著手指算了一下,很在理的模樣,“他們加起來可有兩百斤,你不會舍得這樣對我吧?”
夏之意現在哪有精神和他貧,用雞毛撣子掃著案上的灰,腦子裏則構思著怎麽把人趕走。
正在這時,邵瞿的電話卻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喂”了一聲之後,語調就變得嚴肅,簡短地應了幾個字,就掛了電話。
夏之意猜了個大概,隻覺得心裏一鬆,語氣也輕快了些許,“有公事?”
“重慶軍區的演習出了點意外,我得過去瞧瞧。”邵瞿臉上的表情瞧著有些鄭重。
“那好,我……”
“你什麽你?別想就這麽打發我。”邵瞿穿好衣服,動作如同行雲流水,順便習慣性地揉了揉她一頭青絲,“等著,三天之後我來接你。”
他行動如風,轉眼便消失在大殿。
三天之後……來接她麽?
夏之意慢慢咀嚼了一遍這話,隻覺得心尖子顫了顫。
她不想回去,至少,不是現在。
還有一張心經沒寫完,她來不及繼續,匆匆站起來往內堂的方向走。在回廊處,正好看見師姐在往竹竿上晾曬衣物。
夏之意鬆了口氣,提起裙裾快步邁下台階,小跑到師姐身側,“師姐,有件事情……”
她向來不習慣求人幫忙,所以隻說了一句,便有點無措地拽住衣角。
“唔?”師姐正將洗淨的床單擰水,見是她,便招呼她過來幫忙,“怎麽了?”
夏之意走過去把布料一頭穩穩握在手中,一齊使勁,目光落在滴滴答答匯成一股的水滴上,“那個,方住持前幾天說的,去色達佛學院交流的名額還有嗎?”
她聲音不大,師姐隔著水聲聽了個大概,愣了一下,“交換名額?你前幾天不是說不太想出遠門,給推掉了嗎?”
師姐這麽說話原本沒有惡意,但夏之意卻被自己的出爾反爾搞得更加尷尬了,低下頭小聲道,“發生了點意外……”
“你是指今天來找你的那兩個人?”師姐善解人意地笑了,眉眼彎成柔和的角度,“他們是你的故人吧。怎麽,不想見麵?”
那兩個男人都是人中之龍,尤其是後來的那個,雖然看起來笑眯眯的,但身上的強大氣場卻讓人怎麽也忽視不了。
夏之意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張了嘴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不想見到陸齊銘是真,但對於邵瞿,她的態度一直都是比較矛盾的。
想像以前一樣無所顧忌地與他閑聊,好驅離那些不明朗的回憶,卻又不願讓他看到自己心裏的傷。可以說是想讓他關心,又怕他關心,這樣反倒糾結,所以幹脆一並逃離。
看她神色明明暗暗,師姐也不再多問。晾好衣服,把空桶裏剩餘的水澆在樹根,她大功告成地拍拍手,打了個包票,“行了,師姐再去幫你打探打探,盡量幫你勻一個位置出來。”
夏之意喜形於色,將隨風飛揚的發絲捋到耳後,正兒八經地鞠了一躬,“謝謝師姐。”
重慶機場,邵瞿剛一走出出站廳,就被幾個身姿挺拔的便衣兵迎進了一輛軍車後座。
車子快速發動,他放鬆身子,後腦擱在柔軟的座椅上,這些天在兩座城市之間來回奔波,難免有些疲憊。
車廂裏的其他人都了解他,也不開口打擾。
“怎麽回事?”邵瞿呼吸了幾個來回,再睜眼時眼裏又是清明冷銳的一片。他挺直了脊背,“具體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