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海裏有鯨
船靠岸後雲曉他們出了船艙就立刻看到了賴離主仆，她下了船到他跟前：“人，我給你帶來了，但是……她的時間不多了。”
賴離看著她，盡量忍住了情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雲曉偏過頭看向船上，賴離也跟著看過去，便見長孫芙躺在貴妃椅上被長孫家的下人抬出來，再抬下船，而長孫儀夫婦一直在她身邊不曾離開半步。
“那是？”
“那是長孫芙和她的父母。”雲曉歎了口氣：“她是被長孫月明私自囚禁的，我趕到的時候她正修煉禁術準備逃出來，卻被反噬，若非我師叔在早已經灰飛煙滅。”
賴離渾身顫抖，眼睛盯著那邊一動不動：“還有，多久？”
“我們在海上多費了兩日，今日最後一天，太陽落山的時候她便不在了。”雲曉如實告知。
賴離攥著拳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雲曉搖頭：“你不用謝我，我隻是為了藏軍圖罷了。”
賴離從袖袋裏取出藏軍圖遞給她：“相識一場你我也算是朋友了，這藏軍圖是我答應了要給你的，願你能得償所願。”
“謝謝。”雲曉接過藏軍圖，忽然想到什麽問他：“你為什麽這麽愛她？”
賴離看向她：“你會懂得，等你遇到了。”
那邊長孫儀已經讓人抬著長孫芙過來了，他們夫妻二人看到賴離的樣子並未驚訝，這一路他們多少跟芽兒陸一等打聽了一下，他們本就對賴離沒有偏見，又知道他這些年一直在找長孫芙，心中更是喜歡他。
“嶽父，嶽母。”
“好孩子，辛苦你了。”長孫夫人似乎又要掉眼淚了，好在長孫儀開了口：“好孩子，今天是最後一天了，你和阿芙好好說說話。”
長孫儀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下人把長孫芙放下：“雲先生，我們走吧。”雲曉頷首，一行人便都離去，隻留下他們兩個人獨處。
有靈術可使雙腿恢複一段時間，雲曉慣用此靈術，而賴離也會。
他雙腳踩到沙粒之上，起身離開輪椅走到貴妃椅旁，帶著微妙的拘謹跪倒地上，顫抖著伸出手撩開長孫芙遮住了麵容的長發，目光觸及她額頭上的傷，還有她消瘦的麵龐，賴離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阿芙，阿芙。”
長孫芙覺得太累了，張開眼睛是一件很累了很累的事情，說話也很累，她隻想沉睡，永遠的沉睡。
可是她聽到了相公的聲音，溫柔的呼喚和絕望的的哭聲，讓她很心疼。
她眼皮太重，睜開來也消耗了很多的力氣，可是一睜眼就看到了她的相公，那真的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相公。”
“是我，阿芙，是我。”賴離聽到她的聲音忙抬起頭看向她，又怕自己的眼睛嚇到她飛快的移開，隻敢拉著她的手再臉頰上蹭著，不看她的眼睛。
長孫芙卻恍若沒有看到一樣，微微勾著唇角笑，聲音也很小很小：“你的眼睛變了，但還是很好看，我還是能一眼那就認出你來，你看看我吧，我也想看看你。”
賴離這才慢慢抬頭直視她，委屈道：“阿芙，我醜。”
她抬手抹去他的眼淚：“你別哭啊，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不醜，你是阿芙最好的相公，最好看最好看的。”
賴離噗呲笑出聲來胡亂的抹掉眼淚，認真的看著她：“好，我不哭，你又像以前一樣哄著我了，我不哭。”
長孫芙撫摸著他的頭發，臉頰，眼裏是緘默的想念：“我想你了，很想很想的那種。”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的那種。”
他們互訴著思念，生怕這個一個時辰太快就溜走了。
然而時間還是很快就走掉了，一望無際的海上布滿了霞光，這個時候天上的顏色很好看。
“太陽要回家了。”長孫芙忽然就恢複了精神扶著賴離站了起來。
隔著很遠看著他們的長孫儀夫婦激動不已：“雲先生你看，芙兒站起來了，她是不是好了？”
雲曉看著他們一步一步往海邊走，低了眼眸：“那是……回光返照。”
長孫夫人聞言愣住，許久咽嗚一聲跌坐到地上掩麵哭泣起來，長孫儀也背過身去。
“清平墟雖然隻是八座島嶼所形成的一方世界，但挺大的，我住在平長島中間所以見不到潮起潮落，也見不到日出夕陽，我一直在修煉，直到十四歲那年我從那裏出來遇到了你。”
“我也會帶你回家，回平安城，我們的家，如果你不想回去，我們就在這住下，，我會陪你看潮起潮落，看日出夕陽，我會一直陪著你。”
“是我會陪著你。”長孫芙看著他笑得格外溫柔，她偏了腦袋：“我呀，其實是海裏的鯨，等我不見了，就是回海裏去了。”
賴離看著她不說話，眼裏是水霧吧，真煩人，叫他看不清阿芙的麵容了。
懷裏忽然升溫，阿芙的頭發蹭著他的脖子，癢癢的。他就伸手環住她，下巴抵著她的肩窩，骨頭有些咯人，但沒關係，因為他耳邊是帶著無盡溫柔纏綿的聲音。
他聽到阿芙說：“以後，你一個人看潮起潮落，一個人看日出夕陽，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可你又不是一個人，因為我是海裏的鯨，是潮起潮落，是日出夕陽，亦是這綿延的沙粒，賴離，你要好好的，我會陪著你老去，死去，我會等你來找我，你慢些來好嗎。”
賴離想抱她更緊一點，卻連著漫天飄散的熒光也抓不住。
霞光是溫柔的，打在身上帶著溫度讓人暖洋洋的，他卻在這一刹那遍體生寒渾身顫抖起來，他緩緩蹲下去，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像個孩子一樣哭泣起來。
“你說的，我都信。”
你知道嗎，穿過蠻夷的死人林那裏有一片海，海沿住著漁民，漁民裏有個很奇怪的人，他坐著輪椅，眼睛裏有道紅絲。
他總穿的很整齊，他在海邊建了一座燈塔，每天都坐在燈塔裏眺望大海，有漁民的孩子偷偷問他海裏有什麽可看的。
他說：“海裏有鯨，名喚阿芙，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