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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逼傻虎子

  鐵鍬發出的聲音細小,仔細聆聽才能聽到。


  這下,我算放了一大半的心,畢竟鐵鍬一家沒死,不然,我就是掉進黃河也很難洗清了。


  回想起李嫂的樣子,她不是大仙麽?不是懂得驅鬼之法麽?怎麽自己也會變成這個樣子。晚上,我也沒見到李嫂去墳地,即便是她真的做了法,也不可能就變得像中邪一樣。


  她讓我回去,還和嫂子似得吃香灰,我簡直都快發瘋了。


  困惑之後,我拍拍鐵鍬的臉皮,他的表情讓我無助。我給他們燒了點熱水,灌了下去,人是已經緩過來了。


  四舅眨眼的那一瞬間,我懸著的心才放下來,說你們可擔心死我了。


  四舅好像沒注意我,他也沒關心一下鐵鍬和四舅母,就是兩眼發直地望著牆壁,指著牆壁一言不發。


  那方向正對著外麵虎子的狗窩。


  我問,四舅,你咋了?你要幹啥?四舅說餓了。


  四舅母和鐵鍬也順著那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盯著黑漆漆的牆壁,說餓。


  我有些詫異,可心想,大概是這人在大風大浪之後,總會第一時間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題。哎,人能活著比啥都強。


  我打開了柴房的燈,找到半袋麵粉,開始給他們做麵條。


  四舅站起來,走出門去,舅母和鐵鍬緊跟著他。


  我的心情是很糟糕的,自己的大哥死了,家裏又被那女人搞的天翻地覆,我是真不敢再回去,興許因為我這次救了四舅一家,舅母會容忍我在她家住上幾天。


  麵條下了鍋,我走到柴房門口,望見四舅一家三口就蹲在虎子的窩門邊上,背對著我,齊刷刷看著那扇低矮的門。


  帶著疑慮,靠近了,我才小聲問,舅,你們這是咋了,看啥呢?

  四舅一抬手,指著虎子的門說,吃的。


  啥?那裏有啥可吃的?我以為他們是把什麽東西放在了狗窩邊上,過去找了找,沒發現什麽。


  “狗肉,吃的。”鐵鍬說。


  “啥?”我望著一臉呆滯的鐵鍬,抓著他的肩膀:“這可是你養了兩年多的狗啊。”


  他們八成是魔怔了,怎麽會想到吃自己的看門狗。再說,四舅家雖不算有錢,可隔三差五吃頓肉還是吃的起。


  舅母的胳膊也抬起來,朝向前方:“黑狗,吃肉。”


  眼下,我有些六神無主,這四舅一家呆呆傻傻的樣子,和癡呆的瘋子比好不了多少,他們鐵定是不正常了。


  月光有些傾斜,我望著自己的影子,默然地發呆,這倒黴事兒咋都讓我碰上了。


  順著前沿看過去,那地上,就在四舅一家的身後——竟然……沒有影子!

  沒有影子?那豈不是鬼!

  他們……都死了?

  不,不對。嫂子晚上明明就和我在一起,我一路追著他們,她咋可能還能分.身過來害鐵鍬一家。


  可李嫂不是還活著嗎?她隻是有些瘋癲,有些瘮人……


  虎子還沒回來,要是回來了,這一家把虎子給殺了,那我就真的連最後一道護身符也沒有了。要不是虎子,我真不知道李嫂會對我做什麽。


  越想越覺得不對,我從柴房內找了幾根繩子,走近四舅一家。他們還不太清醒,現在綁起他們是最好的時機。


  他們沒有反抗,嘴裏不停地念叨著要吃狗肉。


  為了防止他們三個人亂跑,我隻能將他們綁在中屋外走廊上的那根柱子上。


  舅母有些輕微的躁動,她來回扭.動脖子,上麵好像有個縫隙,是四個,不太起眼,已經凝固的暗紅色,還有幾滴剛溢出的小血團正在冒出來。


  不僅是她,四舅和鐵鍬也一樣,就連那些縫隙的形狀都是一般大小,根本就是人的指甲戳進去的形狀!

  這四舅一家——還活著麽?

  鐵鍬呆傻地朝門口邊上看去,嘟囔著:狗肉,吃肉。


  鍬子!我呼喊他,在他臉上拍打了幾下,希望他可以清醒過來。他是我唯一的朋友,這隻會讓我心寒。


  我傷心了許久,直到虎子走進家門。


  一進門,虎子就不動了,它齜牙咧嘴地瞧往這邊,凶狠地低吼。


  四舅母隨即瞪大眼球,對著門口大喊:肉!肉!

  再看看四舅,他的口水都流進了衣領,拚命掙脫身上的繩子。倒是鐵鍬,剛才或許是我用力過猛,他顯得垂頭喪氣,微低著腦袋。


  我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喊他的名字。沒成想,他居然就醒了——


  不是那種瘋瘋癲癲的清醒,他和父母的樣子截然不同,是個正常人的樣子。


  “衡子。”他叫我,眼圈已經發紅:“你綁著我幹啥?”


  “我以為你已經——”


  這話我說不出口,我的眼睛也濕潤了。沒有多想,便替他鬆綁。


  他站在台階下,抱著四舅和舅母痛哭。


  “天殺的!我的爹呀!娘!——”


  四舅和舅母渾然不知,他們依舊對著虎子,饞顏欲滴。


  我問鐵鍬,這究竟是咋回事。鐵鍬摸去臉上的淚花,說這都是那個女人幹的,她殺了鐵鍬的爹娘。


  女人?我趕忙問道,是個啥樣的女人。鐵鍬搖頭,說沒看清。


  那會是誰?這村裏除了禍害我家的詭異大嫂,哪裏還有別的女人。可是,我這半夜看的真真的,她就在我麵前,而且還殺了我大哥。


  李嫂的樣子映入我眼簾,我問鐵鍬,該不會是李嫂幹的。


  鐵鍬搖頭,說他一天都沒見過李嫂。我告訴他,來的時候就看見李嫂一個人坐在中屋內,而且還在吃香灰。


  鐵鍬已經沒有聽下去的心思,他隻能抱著父母哭泣。


  我能理解他,家完了,再說什麽都是白搭


  看看地上,鐵鍬的影子還是沒出來,我沒敢對他說這些,心裏卻冰涼的很。我不想讓鐵鍬知道他沒影子的事情,這麽做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虎子叫的聲變大了,四舅母的臉色煞白,近乎枯萎的舌頭來回舔舐自己的嘴唇。


  我明明白白地告訴鐵鍬,你爹媽現在八成是兩具活屍,他們的血已經流幹了。並告訴鐵鍬,現在李嫂已經不正常了,我們必須從外麵請來個道士,讓他爹娘和我哥能安息。


  鐵鍬卻不大樂意,他擦擦眼淚,對我說,他舍不得爹娘,就這樣過日子吧。


  他說這話既讓我揪心,也令我恐懼。人都死了,怎麽還能和活屍一起生活,這不是比瘋子還要瘋。


  他讓我別管了,既然爹娘還能說話,就表示他們還有半條命,請個道士就不必了,他會好好照顧父母。


  接著,鐵鍬衝進柴房,提了把菜刀,走向虎子……


  我走過去,要攔住他。鐵鍬猛然回頭看我,他蒼白的臉上顯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待我不經意送手時,他點點頭,說,今天開葷,讓我也留下吃飯。


  “你看,我爹娘多高興啊。”


  一回頭,四舅和舅母正對著我嘿嘿笑著,舌頭在嘴邊蠕動。


  虎子沒有逃跑,隻是一邊萎縮,一邊低吼地麵對鐵鍬。菜刀落下去,恰好砍在虎子的右前腿上。


  哀鳴聲使我心虛,我就不該放了鐵鍬,讓他殺死虎子。我也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攔住鐵鍬,他的菜刀在深夜散發出陣陣寒光。


  邦——邦——邦——菜刀砍過虎子的皮肉,落在磚頭地上,獻血模糊了這裏……我已聽不見虎子那憤憤地低鳴了。


  鐵鍬蹲在地上,背朝我,露出了脊梁骨上那怪異的縫隙。這縫隙已經不像剛才那麽紅腫了,它正在慢慢發黑,暗色從傷口擴散到周圍,形成一個橢圓形的酷似胎記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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