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7章 人情冷暖(四更)
雖說這是年底,並不是登門拜訪的時候,可韓偓府邸前的冷清卻是讓趙光逢有些意外。
他猜到一些,可能是因為對方即將致仕的原因。
人走茶涼就是這個道理。
跟他之前幾度致仕不同,他都是為了躲避混亂的局勢辭官,但以韓偓的年齡,如今致仕,也就真的致仕了。
“這位郎君,在下叫趙光逢,之前給相府送了拜帖,約好今日登門的。”
正在打掃衛生的中年人看到趙光逢,頓時想起什麽,“原來是你,相爺的確提及今日有客人登門,請進吧。”
“多謝郎君!”
一番客套後,趙光逢便在這位中年人的帶領下進入韓府。一進去才發現,已經有人在準備新年的東西,隻是總感覺冷清了一些,作為相府,仆人應該不止這麽點才對。
但趙光逢也不好多問,以免惹怒此間主人。
過了一會兒,在那名中年人的帶領下,趙光逢一行來到會客廳。
等了大約一刻鍾,趙光逢便看到韓偓杵著拐杖在旁邊兩名比他年齡小一些的老者陪同下慢吞吞地走了出來,他連忙起身,“見過韓相。”
他見過這二人,是韓偓的子嗣,也有五十來歲。這也正常,韓偓今年七十四歲,按照十四五歲結婚生子,這並不算什麽奇怪的事。
“見過韓相!”
身後的趙損也連忙跟著行禮。
韓偓來到座位前,指了指趙光逢身後的椅子,笑了笑,“延吉請坐。”
“謝趙相。”趙光逢微微行禮後這才坐下,看到韓偓放在一旁的拐杖,有些疑惑,“之前見趙相並未杵拐,為何今日?”
韓偓聽聞笑著搖頭,“也沒什麽,到了年齡,身體不行了。”
趙光逢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便想起之前進府後的見聞,當即開口詢問,“韓相,這年關將近,怎麽在下見府內忙碌的仆人卻是不多。”
韓偓微笑解釋,“這不想著即將致仕,便提前遣散了一些仆人。”
趙光逢聽聞有些不解,“那也可以在年後再遣散他們,這新年將至,還是要熱鬧一些。韓相致仕後是留在洛陽,還是回京兆府?”
“自然是回故地。聖上念及本相多年操勞,便在京兆府賜予本相一處宅子,已經讓人去布置,以後延吉你若是有空閑功夫,可以來京兆府與本相敘舊。”韓偓主動邀請趙光逢,畢竟他們也是故交,對方也辭官在家,自己也致仕,倒是有時間在一起小聚。
趙光逢聽聞連忙點頭答應,“多謝韓相,正好在下在家也無甚事情,到時候便去叨擾韓相。”
韓偓也沒跟趙光逢繼續閑聊,反而好奇地看向對方,“延吉此來可是為了出仕而來?”
聽到這話,趙光逢一臉苦澀地搖頭,“韓相說笑了,在下的情況出仕太難,如今也年歲不小,不如好好安享晚年。
其實此次登門,在下的確有一事求韓相幫忙。”
“延吉請說便是,我們二人也算是故交,到這個時候你還能看來本相,也算是難得。”
韓偓聽聞,神色變得認真起來,看到剛才下人端來的熱茶,他端起茶杯小心地吹了吹,品茶之餘這才聽對方說明來意。隻要不是太難的事,他肯定會答應,就憑對方在這個時候來拜訪自己。
自從自己致仕的奏折被聖上批閱後,來拜訪他的人日漸減少,昔日那些想方設法來巴結他的人,如今也都消失不見,隻有一些故舊,偶爾來拜訪一下。
當初投靠他的宋瑤,目前也沒看到動靜,不知道是擔心被聖上忌憚,還是覺得自己現在幫不了對方。
不僅是宋瑤,其他不少官員也是如此。
趙光逢見狀,當即把自己三弟所托之事大致說了一下,但也未全說,隻是說偽漢劉龔以家眷脅迫三弟為其效力,如今願意歸附大唐。
韓偓為官這麽多年,從小聰敏好學,他叔父李商隱多次稱讚過他。為官幾十年的他,見過那麽多人,哪裏不知道趙光逢並未說實話。
對此,他也未去揭穿。
這趙光裔也是先帝時期的進士,隻是比自己晚些年。
他跟對方倒是不熟,因為後者在天佑第一次政變後就一直在朱溫麾下效力,後來去嶺南宣詔就被留到嶺南任職。對方無非是見勢不對,這才來尋找出路。
奈何如今趙氏一門並不顯赫。
老大趙光逢為避禍,不敢出仕,也正如對方雖說,對方也六十多了,這個時候出仕也幾乎不可能。
老二趙光胤跟他關係較好,曾在他麾下任職。當時他是兵部侍郎,而對方那時被他提拔為駕部郎中。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韓偓這才去年初推薦其擔任峽州刺史。
他知道趙光胤有才,本身也擅長作詞,這才決定給對方一個機會。
至於老三出仕偽漢,不提也罷。
如今朝中,世家子弟不多,趙氏三兄弟之父雖是大唐宰相,但因為出仕過偽梁,如今名聲不顯。這種情況下,趙光逢和趙光胤根本幫不到趙光裔,所以才會來找自己。
韓偓聽聞不禁搖頭,“延吉,你也知本相還有三月便致仕,對於朝中大事也基本不管,這件事能幫到的恐怕不多。你或許不知,聖上對那種見勢不對就迎風倒的牆頭草並不喜歡。
而且你那三弟在朝廷滅梁後還敢擔任偽漢的宰相,這膽子倒是挺大。”
趙光逢一聽,心下一沉,韓偓這話基本上就算把三弟打入地獄。
一旁的趙損見勢不對,連忙出來行禮,“韓相明鑒,家父是真心想歸附朝廷,隻是被偽帝劉龔威脅,無法離開廣州。”
看到突然出來行禮的趙損,韓偓一愣,指著對方有些疑惑,“這位小郎君是?”
說著,韓偓看向趙光逢,後者連忙起身解釋,“回韓相,這是在下那不成器三弟的長子,此次奉三弟之命,偷偷前來洛陽。”
韓偓頓時恍然大悟,但想到剛才二人的說辭,韓偓露出玩味的笑容,“這位小郎君,你既然說令尊是被威脅,照理說你應該無法離開嶺南才是,如今怎麽會出現在洛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