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岐王之殤（三）
李茂貞在率領殘部不足三萬大軍狼狽撤退時，並沒有忘破壞掉沿途的橋梁、棧道之類的。
按照他的話來說，隻要能阻攔唐軍南下，這些都是小事，大不了之後再修建。
這幾天，李茂貞嚇得連覺都睡的不安穩，半夜數次被驚醒，直接馬不停蹄地趕回鳳翔。當看到鳳翔府城的時候，他心裏懸著的那顆心才算是放下。
“叔父，我們已經撤回鳳翔，想來唐軍不可能追上來。”同樣疲於奔命的李繼崇此時也放心很多，看著不遠處的鳳翔府城，勸慰著叔父。
李茂貞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大軍，一個個臉上都疲憊不堪。
想到自己是五萬大軍氣勢洶洶殺去，沒想到卻是大敗而歸。
“你說的沒錯，朱溫都不能攻破鳳翔，其他人也不可能攻破。”李茂貞頗有自信地說道。
但是他忘了，之前朱溫雖然沒能攻破鳳翔，但卻包圍了一年多，弄得鳳翔城內彈盡糧絕，甚至出現吃人肉的地步。
最後沒發，李茂貞隻能把搶來的昭宗李曄交給了朱溫，這才有了昭宗遷都洛陽的事。
雖說當時李柷並未穿越回來，但殘留的那些記憶卻是時時在他腦海裏徘徊，對於李茂貞的恨並不比對朱溫的少。
李茂貞率領大軍撤回，讓城裏的守軍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哪來的敵人。
得知消息的岐王長子李從曮（yan，三聲）急急忙忙出來迎接，看到狼狽不堪的父王和一眾大軍，這位岐王世子驚訝不已。
“父王，這是怎麽回事？”李從曮指著身後的大軍，有些震驚。
李茂貞哪裏會在這麽多人麵前，說自己戰敗的事，當即臉色一沉。
“傳本王的命令，大軍全部進城，待大軍進城後，城門即刻關閉，所有軍隊上城牆防禦。然後去動員城中的各大家族和青壯，本王需要足夠多的軍隊來固守鳳翔城。”
李茂貞連續下達幾條防禦的命令，這讓李從曮有些不解，“父王這是擔心有大敵來犯？父王不是去平定靜難軍叛亂之事嗎？難道除了變故，梁軍插手了？”
“梁軍？”
李茂貞看了一眼這年幼、而且不善軍事的長子，並沒有過多解釋，當即對一旁的將領吩咐道，“快讓大軍盡快進城。”
說完，李茂貞這才朝著自己的‘皇宮’而去。
吃了癟的李從曮，不敢去追問父王，隻能纏著李繼崇這個堂兄。
因為李茂貞的子嗣年幼，所以對義子和侄子比較看重，甚至願意為了侄子的婚事跟王建決裂。
“阿兄，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意外了？”李從曮湊到李繼崇身邊，低聲追問道。
李繼崇看了一眼遠去的叔父，這才低聲回道，“叔父在邠州城下被唐軍擊敗，擔心唐軍攻打鳳翔。”
“唐軍攻打鳳翔？”李從曮有些不解，“父王不是唐臣嗎？怎麽唐軍還要攻打父王？”
“當然是因為靜難節度使。”李繼崇白了一眼這個堂弟，連這都不知道。
“唐軍真的要來嗎？父王都敗了，我們還能守住鳳翔城？”李從曮心中沒來由地有些擔心，總覺得鳳翔城擋不住唐軍。
“你想什麽呢？”李繼崇拍了拍堂弟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鳳翔城的城牆可不是紙糊的，唐軍就算是來了，也打不進來。
你真以為現在的唐軍是一百多年那支威震天下的軍隊嗎？不要想太多，這次唐軍隻是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若是他們真的來到鳳翔城下，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三萬大軍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若是軍容整齊，進城的速度或許會快點，但這三萬軍隊在撤回來的路上就亂了陣型，這會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重新歸隊也不現實。
所以當三萬人以混亂的陣型湧入鳳翔城，那場麵叫一個熱鬧。
李茂貞等人不知道的是，在這些湧入城中的潰兵中，有二十幾名唐軍，他們穿著彰義軍士兵的軍服，混在潰兵之中，進了城，然後在靠近城門的一個宅子裏聚集。
這是一支斥候部隊，為首的叫秦陽。
他們本來隻是打探一下岐軍的動向，可發現岐軍撤退途中混亂不堪，便趁機換上岐軍的衣服，混了進去。
三萬潰兵進城，有多亂就有多亂，即便是李茂貞此時也沒心情管，而且死傷太多，也沒人去查是不是有奸細混入軍中。
亂糟糟的局麵，正好給了秦陽等人很好的掩護。
“派兩個人去外麵盯著，有人來就提醒一聲。”秦陽對著身邊的一個火長吩咐道。
“是！”
“隊正，我們要在這裏待多久？岐軍可都已經封城了！”一個士兵有些沒底，主要他們二十幾人在數萬敵軍的包圍中，換做誰也一樣沒底。
“急什麽？若是朝廷大軍抵達，我們這些人或許還能建立奇功。難道你們就不想升官加爵，光宗耀祖嗎？”秦陽安撫著眼前的手下，若是想做一番大事，光靠他一個人可不行。
“朝廷大軍真的會來攻打鳳翔？”有一個火長遲疑道。
他們並不是禁軍的士兵，而是來自符存審帶來的那五千步騎。
朝廷大軍的先鋒抵達，他們倒是知道，可大軍會不會來攻打鳳翔，這誰敢保證？
“岐軍此次大敗，若是上麵的大帥們聰明，肯定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朝廷大軍不來，我們後麵也可以找機會溜走，還能把岐軍的情況傳回來，不也是一件功勞？”秦陽說道。
這就是秦陽為什麽要冒險的原因：賭贏了，那就是大功一件；賭輸了，也不算沒有收獲。當然，這前提是他們能活到賭局開盤的時候。
好說歹說，秦陽暫時安撫住了這些手下。
當天晚上，眾人就在城中將就過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人從睡夢中吵醒。
“快起來，都快起來！”
“城外有敵軍，都上城牆！”
聽到‘敵軍’秦陽猛地跳起來，下意識抓著旁邊的武器。看到外麵亂作一團，秦陽也有些疑惑，但他並未亂動。
過了兩三刻的樣子，他終於打聽清楚了，城外有不明騎兵，數量並不多，隻有千餘人。
這話，秦陽聽在耳中，有些激動，難道真的是朝廷大軍來了？自己這運氣也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