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引狼入室
康懷英、韓勍大敗而歸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洛陽。本來朱友珪就因為弑父篡位一事，弄的朝廷上下沒幾個支持他的，現在登基之後首戰失利，本來還有些沉寂的朝臣心思突然活絡起來了。
長樂公主府，作為朱溫女婿、駙馬都尉趙岩和朱溫外甥、萬安長公主之子的袁象先正在府中密會。
兩人都是大梁的皇室，而且都在禁軍中擔任著重要職務。朱友珪弑父篡位，籠絡這些皇族都來不及，怎麽可能為難他們。所以朱友珪登基後，對於這些皇室成員也都大加賞賜，希望他們能支持自己。若是之前，趙岩等人或許還不敢有小心思，畢竟朱友珪連皇帝都敢殺，萬一把他們殺了怎麽辦？
可現在不同，朱友珪首戰失利，折損五萬大軍，明顯朱友珪這條船漏水了，隨時有船沉的可能，他們肯定要想條活路。
“老趙，康懷英和韓勍大敗的消息你知道了吧？”袁象先頗為享受地喝著茶，慢悠悠地問著眼前的駙馬趙岩。
“自然知道，怎麽你有什麽打算？”趙岩笑著看著對方，滿懷深意。
“難道你沒打算？宮裏的這艘船可是要沉了。”袁象先也沒否認，兩人關係一直比較密切，也不是第一次私下密會。
“看你這意思是換條船了？”趙岩淡淡道，“你決定選哪條船？”
“老三如何？是嫡子，身份肯定沒問題，也是剩下的諸位親王中最年長的。若是他出來，肯定支持者頗多。”袁象先想了想說道。
“老三？倒是合適，可他有膽子起來反抗宮中那位嗎？”趙岩不禁懷疑。
主要朱友貞平時的表現，讓他不是很看好。
“除了他，你覺得其他人能得到那些藩王和老將們的支持？
作為皇子，他肯定有野心，隻要我們能幫他一把，他必定會動心。若是成功，我們二人可就是從龍功臣，加官進爵是必然的。”袁象先沉聲道。
加官進爵這點，趙岩並不懷疑，但朱友貞目前的實力根本對抗朱友珪。
別看朱友珪首戰失敗，但其依然牢牢掌握著近十萬禁軍，而朱友貞隻是一個有名無實的東都留守和開封府尹，手上沒有太多兵權，拿什麽跟朱友珪對抗。
“你說的倒是容易，僅憑我們二人手上那幾千兵力？”趙岩冷笑道。
“光靠我們二人肯定不行，得讓他去尋求各藩鎮的支持，隻要得到藩鎮支持，那就有了一戰的實力。”袁象先解釋道。
“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我認為還是先派人去試探一下老三的態度，萬一他沒這個想法，我們豈不是白忙活了？
而且這個事情，我們不能太主動。”趙岩搖了搖頭，認為不應該這麽著急。
此時朱友珪的名聲還沒有眾叛親離的地步，朝中大臣大多也在觀望，此時若是自己這邊太過主動，反而不好。
“你的意思是擔心老三過河拆橋？”袁象先聽出了對方的意思。
“你就不怕？”趙岩瞥了一眼對方，“他們老朱家可是一直有過河拆橋的習慣，誰知道老三會不會也是如此。若是我們不觀察好就做決定，到時候可沒有後悔藥吃。”
袁象先一愣，頓時陷入了沉思。
別說，老朱家那毛病的確有些讓人不舒服，主要還是朱溫表現的淋漓盡致，其他人都有些心虛。
也就朱友珪看似好點。
“你說的是，倒是我有些著急了。”袁象先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這種事，誰主動，誰就處於弱勢。想要換得最大的回報，就得抬高自己的地位。”趙岩把玩著手中茶杯，淡淡說道。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派人去，還是親自去？”袁象先沉聲問道。
“怎麽可能親自去？派人去打打招呼，等時機合適，再親自去談談。”趙岩想了想說道。
“你這個老狐狸，跟李振有的一拚了！”袁象先笑著搖頭道。
“跟李振相比，我還是差了點。”趙岩眯了眯眼，謙虛道。
趙岩和袁象先隻是其中之二，康懷英和韓勍戰敗所帶來的的影響遠不止如此。本來還因為大量的賞賜而支持朱友珪的文武官員，也都開始考慮要不要換艘船。
隨著事情的發酵，這件事開始影響到朝堂。朱友珪都明顯感覺到朝中的詭異氣氛，這讓他又急又怒。
可他卻沒法處置康懷英二人，特別是韓勍。
韓勍知道朱友珪的秘密，這個時候不能動他，而且對方也是自己的親信，不能因為這一次失敗，就除去對方。想了想，他還是讓韓勍去忠武軍赴任。
至於康懷英，他還是決定繼續任用，讓其率領軍隊攻打占據懷州的龍驤叛軍。雖說懷州的叛軍隻有幾千人，但近在咫尺，朱友珪看著不舒服，若是不拔掉，他這覺都睡不好。
。。。。。。
同樣睡不好覺的還有朱友謙。
雖說丁會的大軍沒有進入河中府城的意思，但也沒有離開河中的意思，這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剛趕走了狼，又來了虎’。
這些天他也好吃好喝的招待著，軍餉這些也是拿出了數十萬貫。丁會讓人把錢糧運走了，可大軍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心裏也不是很高興。
“父王，我們派去接管鹽池的人被唐軍趕回來了。”
就在朱友謙憂心忡忡的時候，朱令德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趕回來了？為什麽？”朱友謙連忙追問緣由。
“唐軍的人說他們在打掃戰場，清剿梁軍殘餘。”朱令德回道，“回來的人說唐軍在把鹽池生產出來的鹽都給搬走了。”
“搬走了？”
“搬走了所有的存鹽，價值幾十萬貫！”朱令德回道。
“這麽多？丁會真夠心狠的。”朱友謙心裏在滴血。
幾十萬貫的鹽，那都是錢啊！
“父王，現在怎麽辦？”朱令德有些著急。
這河中鹽池，都已經被他們當成了他們家的私產。如今叛梁歸唐，他們就打算徹底掌控這裏的鹽池，現在唐軍把那裏的存鹽搶走，不就是搶他們家的錢嗎？
“若隻是搬走存鹽還好，反正他們也搬不走鹽池。”朱友謙想了想，也隻能自我安慰了。
就這樣，在朱友謙焦急地等待中，唐軍的大軍終於有了撤離的跡象。這讓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接到丁會的通知後，便迫不及待地前去送別，巴不得唐軍早點走。
唐軍大營外，看到正在離營的唐軍，朱友謙露出一臉的不舍，“丁帥怎麽這就走了？梁軍肯定不會放過河中的，朝廷大軍現在就撤離，朱某也有些擔心梁軍去而複返。”
丁會或許是被朱友謙的真誠打動，一臉嚴肅地說道，“朱帥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事朱帥就不用擔心了，聖上已經考慮此事。”
“啊？”聽到丁會的回答，朱友謙心中突然有一股不好的感覺，連忙問道，“丁帥可否詳細說明？”
丁會笑著道，“聖上考慮到河中節度使目前兵力不足，決定在河中節度使下設一下都督府——鎮南都督府，以折司馬為都督，負責絳州、解縣、安邑縣、夏縣以及白徑嶺等地的防守，暫時駐紮一萬五千軍隊。
折都督可是一員大將，戰功赫赫，有他的鎮守，河中必定無憂。”
“丁帥這是在開玩笑吧？”聽到對方的話，朱友謙臉色變得陰晴不定，他多希望對方回答是開玩笑。
“朱帥這是沒聽明白？這是聖上下達的聖旨，君無戲言，丁某怎麽可能拿此事來開玩笑。”丁會臉色一變，有些不高興。
“朱某不是這個意思。”朱友謙當即解釋道，“朱某的意思是河中有能力防守，不會讓梁軍占領河中。”
“朱帥這不是在開玩笑？剛才你還說兵力不足，現在又說有能力防守，你這可是欺君。
如今聖旨已下，斷不可更改。若是河中自己的能力能守住鹽池，丁某也不會率領大軍來援。河中鹽池對於朝廷來說，十分重要，不容馬虎。
今後，折都督的兵馬負責抵禦南麵的梁軍，朱帥負責抵禦西麵關中的梁軍，為朝廷守住這河中之地。”
說到最後，丁會的語氣愈發強硬，已經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命令。
“鹽池？丁帥的意思是？”若隻是丟了絳州和幾個縣，朱友謙還能接受，隻要鹽池在就行。
“鹽池關乎朝廷稅賦和民生穩定，聖上頗為重視，已經選出一名榷鹽使，負責河中鹽池。”丁會一臉認真地說道。
聽到這兩個消息，朱友謙一時氣血上湧，整個人頓時朝後倒去，還好旁邊的人眼疾手快，扶住了。
“朱帥這身體可不行啊。既然朱帥身體有恙，那就快回去休養，不用送丁某了。”
看著丁會臉上那人畜無害的笑容，朱友謙哪裏還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剛趕走了梁軍這頭餓狼，後腳就引來了唐軍這隻猛虎，不僅丟了半個河中，鹽池也沒了。
賠了夫人又折兵來形容此時的朱友謙，再合適不過。
他很想此時把話說開，可看到周圍都是唐軍，這才意識到自己若是此時撕破臉，可能連剩下半個河中都保不住。
最後，朱友謙是被人扶著離去的。
“折都督，朱友謙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或許私下會跟偽梁聯係，小心提防他。”看著不甘而去的朱友謙，丁會提醒著折嗣倫。
就是因為對朱友謙的不信任，鎮南都督府的人員規模從開始的一萬人，變成了一萬五千人。
按照之前的計劃，是讓折嗣倫帶著一萬河東軍鎮守這裏。
最後變成了折嗣倫帶著河東步騎一萬人，然後從絳州歸順和俘獲的梁軍中挑選五千人，總共就成了一萬五千人。為了讓折嗣倫有足夠的實力應付梁軍和朱友謙，丁會把繳獲的戰馬全部給了對方，用於組建一支三千規模的騎兵。
“招討使，既然您猜測朱友謙會勾結偽梁，為何不現在就出兵攻打河中府城，然後徹底占領河中。”折嗣倫有些不解。
此時朱友謙的實力不強，若是突襲，未嚐不能擊敗朱友謙的軍隊，拿下河中府城。
“朱友謙畢竟是主動歸順，若是朝廷此時卸磨殺驢，你讓韓偓、劉知俊、王處直和王鎔等人怎麽想？以後還有誰敢歸附朝廷？”丁會反問道。
折嗣倫神色尷尬，不知道該怎麽去回答。
丁會看了看周圍，然後低聲道，“其實這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太原那邊有消息傳來，李嗣源趁著魏博發生動亂，出兵攻打魏博，結果被楊師厚擊敗，反而被楊師厚打到了洺州城下。
聖上認為此時應該加強太原防守，避免被梁軍趁虛而入。”
“啊？”折嗣倫有些驚訝，沒想到還有這個原因。
想來此事是絕密，否則丁會也不會這麽小心翼翼。
要知道李嗣源可是一員猛將，但之前在棗強就被楊師厚擊敗，如今更是被對方打得損兵折將，估計李嗣源的臉上也不太好看。如今朝廷主力在幽州，李嗣源的戰敗，讓朝中大臣擔心邢洺難以守住。
“知道就行，這事也不算什麽秘密，過些日子傳開了，你一樣會得知。好好守住鹽池，你現在升任都督，你兒子折從阮也在禁軍，可見聖上對你折氏一族恩寵有加。
抓住這個機會，這可不是經常有的。”丁會提點道。
“多謝招討使提點，末將丁會為聖上守住河中鹽池。”折嗣倫保證道。
丁會點了點頭，也沒有繼續多說，他還需要率領大軍回太原複命。
而折嗣倫也充滿幹勁，調任河東道行軍司馬後不到一年，他就被任命為鎮南都督府都督。
人到中年，終於有了施展才華的地方，能不激動嗎？雖說隻是下都督府，但也是一個都督府，還掌握著河中鹽池這麽重要的地方，可見聖上對他的信任。
看來折氏一族，注定要在他的手上崛起。
在折嗣倫滿懷鬥誌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大唐設立鎮南都督府的消息也傳了出去，不過卻沒人搭理。
朱友珪此時也沒空再來一次慘敗，他想到的是如何穩定朝局和平定叛亂；偽梁朝廷大臣也都心思各異，暗中不知道在謀劃什麽；李存勖更是遠在幽州，不敢回太原。
有空的朱友謙，卻是沒那個實力。失去了鹽池的朱友謙，一下就被打回原形。
這就是有實力搭理的，卻沒空；有空搭理的，可惜實力不允許。
注：就這一章，今天坐了一天車，人都是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