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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燕地風雲(三)(四更...

  韓洙來到會客廳,便看到一個錦衣男子坐在那裏自顧自地飲茶,不時抬頭看一下周圍,眼神中提不起絲毫波瀾。


  韓洙不動聲色,可當對方抬起頭並看到自己的時候,心裏卻有些震驚。這樞密使的侄子就長這樣?給人第一印象就不是什麽好人,韓洙甚至懷疑對方是否冒充的。


  “敢問閣下就是張樞密使的侄子?本官鹽州刺史--韓洙。”由於還沒確認對方的身份,韓洙也不敢怠慢,怕認錯人。


  “原來是靈武少帥,在下姓張,單名一個瓘,樞密使正是家叔。”張瓘雖然客氣,但話語間卻是有些自傲。


  來這裏辦事,張瓘若是不抬出自己的叔父,還不一定能成事。


  “原來是樞密使的侄子,閣下請坐。”韓洙笑著來到主座坐上,此時他依然沒有完全相信對方的身份。


  張瓘也不是傻子,所以他也拿出了一份過所文書。過所文書就相當於明朝時期的路引,上麵蓋有太原府衙的印章,這就是相當於古時的身份證。若是沒有過所文書,輕則無法通行,重則判處一年的徒刑。


  韓洙接過過所文書看了一下,的確是太原府的印章,但這並不代表對方就是樞密使張承業的侄兒。


  “少帥不必如此客氣,張某在京城時期,也見過令弟,他就讀的求知書院跟張某還有些關係。”張瓘再拋出了一個可以證明身份的事實。


  若是之前,韓洙還有所懷疑,現在就相信了大半,畢竟韓毅在求知書院讀書的事,知道的不多。


  “原來求知書院也是閣下的產業,本官倒是孤陋寡聞了。”韓洙露出笑容,比較客氣,“據說求知書院有四句院訓,還是聖上親題。”


  “少帥說的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生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四句吧?張某雖說不怎麽讀書,但這四句倒是記得。


  這還是聖上在正月時期,召見司空少師寫的。


  而且少帥勿要胡亂猜測,求知書院乃聖上所設,並不是張某的產業,這一點切勿記混。”


  說到最後,張瓘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顯然對這件事很看重。


  韓洙一愣,他沒想到張瓘這臉色說變就變,更沒想到那書院是聖上所設。但回想一下,倒也合理,若不是聖上所設,怎麽會題下那四句話?還以太子少師致仕的司空圖為院長。


  一般人能有這個手筆?

  “原來是聖上所設,難怪。”韓洙也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隻是不知道這心中對聖上的尊敬有幾分,他很快想到眼前的張瓘,麵露疑色,“不知閣下此來是有何事?”


  說到此行目的,張瓘這才麵露笑容,客氣道,“張某此來倒也有不情之請。張某是帶著商隊而來,得知少帥治下有不少鹽田,就想購一些食鹽去京城售賣,不知道少帥可否通融一下。”


  “食鹽?”韓洙一愣,沒想到對方是因為這個來的。


  但很快,韓洙臉上就露出笑容。別看他們韓家掌控了這鹽州三個大鹽田,但這幾個月賣出去的卻是不多,原因也很簡單,黨項人不僅劫掠沿途商旅,還不時襲擊鹽田。


  劫掠商旅倒也好理解,可攻打鹽田卻是有些說不通,他甚至懷疑後麵有人在支持黨項人。


  朝廷那邊肯定不可能,剛剛滅了平夏部,怎麽可能還去支持黨項人。排除朝廷,就隻有一個可能,岐王李茂貞。


  鹽州四大鹽田,李茂貞也占據一個。這些日子,韓洙治下的三個鹽田產量不高,生產的食鹽也運不出去,反倒是李茂貞控製下的鹽田生意興隆。


  “怎麽?難道少帥治下的鹽田不對外售賣?”張瓘麵露疑色。


  韓洙連忙搖頭,“自然不是,隻是這幾月黨項人不時劫掠沿途商旅和鹽田,導致鹽田生產和食鹽運出都受到很大的影響,剛才本官還在和一眾文武官員商量如何剿滅這些黨項匪寇。


  若是閣下能幫忙解決黨項匪寇的襲擊,本官可以決定把其中一處鹽田所產的五成食鹽以每鬥20文的價格供於閣下。”


  每鬥鹽20文的價格真的算很低了。雖說在安史之亂前,大唐的鹽價在每鬥10文錢,但那是大唐盛世時期,食鹽產量多,國家財政也不依靠食鹽的專賣,所以價格都比較低。


  但安史之亂後,第五琦改革鹽法後,鹽價飆升到110文。唐德宗建中三年(公元782年),鹽價飆升到210文;貞元四年(公元788年),增加到370文。


  德宗之後,雖說朝廷屢次下調鹽價,但基本維持在200文以上。因為安史之亂後,唐朝的榷鹽製度一直是實行直接專賣製度,即朝廷控製鹽田自己生產和最後銷售。雖說期間劉宴改革了榷鹽製度,但幾近廢弛。


  因為安史之亂後,唐朝內亂頻發,地方藩鎮割據,朝廷為了確保稅收,便對食鹽進行專賣,賣得越高,朝廷的收入就越高。


  幾十年前的王仙芝和黃巢叛亂,在後世雖然叫農民起義,但其實不是。唐王朝為了維持榷鹽製度,一直在大力稽查私鹽,但因為鹽價過高,私鹽屢禁不止。


  無論是黃巢,還是王仙芝,都不是什麽農民,而是富裕家庭出身。黃巢‘善於劍術,馬術和箭法也不錯,粗通筆墨,小時候就有詩才’,哪有農民家庭可以從小學習劍術、馬術和劍法的?

  二人都是盤踞在運河兩岸的私鹽販子,為了抗拒朝廷執法,很多私鹽販子相互結社。之所以這兩次叛亂的發生,就是因為朝廷加大了查抄私鹽的力度,這些私鹽販子這才起兵造反。


  加上唐王朝的過高鹽價也讓普通百姓飽受其害,王仙芝和黃巢二人裹挾百姓,才弄得像農民起義,其實根本不是。


  如今大唐四分五裂,各地戰亂頻發,導致有些地方食鹽價格低的可以當飯吃,有些地方鹽價很高。


  河東就是如此,沒有較大的鹽池,所需食鹽都靠外購,導致食鹽價格一直維持在兩百文以上。韓洙把一個鹽田的五成食鹽以二十文的價格批發給張瓘,自然是低價,但前提是張瓘能解決韓洙的麻煩。


  “不知少帥是想張某怎麽解決黨項匪患?張某隻是一介商賈,可沒那本事。”聽到每鬥隻要二十文,張瓘呼吸都加重了不少,但他還是忍住了,這便宜可不好占。


  “很簡單。鹽州境內的黨項匪寇主要為兩股,一股是南邊慶州等地流竄到鹽州境內的,一股是北邊延恩縣等荒漠中黨項各部。


  南邊的黨項人,由本官率領鹽州將士負責清剿,而閣下隻需勸說綏州節度使出兵清剿北邊荒漠中的黨項各部。”韓洙輕鬆說道。


  別看韓洙說的輕鬆,其實並不簡單。宥州以北到天德軍以南的區域,就是後世的毛烏素沙漠,當然此時並不是沙漠,大部分都是可供放牧的草原,有沙地,但並不多。


  之所這裏變成了沙漠,除了曆朝曆代過度放牧等原因,也跟宋朝和明朝無法抵禦外敵造成的。


  北宋時期,這裏是北宋、西夏和遼國交接區域,戰爭不斷;在明朝,除了朱棣在時還能抵擋北邊遊牧民族外,剩下明朝各地時期,遊牧民族經常從這裏的長城攻入明朝腹地,燒殺搶掠,自然就成了戰場。


  但此時不同啊,這裏的黨項部落不少,這個位於天德軍和綏州節度使中間的地帶,一直是朝廷無法顧及的空白地帶。


  綏州境內的平夏部遭到重創後,不少部族就北逃了,加上這裏本就有不少其他各族。南北兩地的黨項,不敢去惹唐軍和李茂貞,而鹽州富裕而兵力薄弱,自然就成了劫掠重點。


  聽到韓洙的要求,張瓘知道這不是他的能力可以做到的。想要清剿這裏的各部族,就必須由綏州和天德軍兩地同時出兵圍剿,自己叔父雖說是樞密使,卻無法號令兩鎮。


  但有人行,那就是當今聖上。


  想到這裏,張瓘就不滿一個鹽田的一半產量,“少帥,你的要求張某的確可以想辦法做到,但張某要瓦窯池鹽田的全部食鹽,依然以每鬥二十文供於張某。


  為了讓少帥相信,可以在朝廷這邊出兵後,再交付所產食鹽。”


  若是換作旁人,韓洙早就把說此大話的人趕出去了,但眼前的張瓘卻讓他忍住了,甚至在思考得失。


  鹽州一共有四個鹽池,分別是烏池、白池、細項池、瓦窯池。其中烏池、白池和瓦窯池在靈武的掌控中,細項池在李茂貞手上。


  瓦窯池是四大鹽池中規模最小的,但也有超過六口鹽井,平均每口井日產五石食鹽。


  意味著瓦窯池一天的食鹽產量大約三十石,也就是三百鬥,要是以目前市價鬥鹽兩百文來算,每天就是六十貫,一年就是兩萬多貫。


  可這都是市價,而鹽池賣出的鹽,一般批發價在一百文左右。若是能以萬貫的損失來換得其他兩個鹽池的平安生產,倒也是值得。


  要知道,烏池和白池的食鹽日產量加起來有兩百石左右,正常情況下每年可以給他們韓家帶來十萬貫以上的收入。雖說鹽池賣出的鹽是批發價,但在靈武的食鹽生產、批發和最終銷售卻是韓家控製的,除了賣出靈武境內的,在靈武他們也在以鬥鹽兩百文的零售價格在賣。


  但如今,這個收入下降到了不足三萬貫,韓氏父子也很著急。


  想了想,韓洙答應了。


  “可以,就把瓦窯池每年的產量都低價出售給你。”韓洙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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