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以進為退
“啟稟陛下,若是舉行殿試,是不是吏部的選試就徹底廢棄了?”關乎吏部的切身利益,由不得任圜不出來。
“陛下,吏部選試乃大唐開國之初便立下的祖製,不可隨意更改。”李存勖也沒忍著,言語更是直接。
李柷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被臣子這麽回懟,臉上能掛得住?
“晉王殿下,下官不敢苟同。”孟知祥這個反晉王急先鋒再次出征,“陛下隻是說以殿試來確定名次,又沒說廢除吏部的選試。晉王和任侍郎這麽咄咄逼人,可不是一個臣子該有的,莫非二位不想當陛下的臣子?”
眾人不禁啞然,在朝堂上,居然說這話,孟知祥可真是啥都敢說。李柷倒是麵無表情,但李存勖的臉上就不太好看了。
“孟知祥,你作為太原府尹和河東節度副使,無論怎麽看,你都在本王之下。你這話,不也是以下犯上?”李存勖語氣不善道。
“非也。”孟知祥搖頭道,“陛下在此,我等都是臣子,都是晉王口中的下,隻有陛下才是那個‘上’。”
這馬屁拍的,有前世自己的水平,李柷不禁一樂。要不是這孟知祥是未來的梟雄,李柷真的想委以重任,馬屁精雖好,但還是得好好觀察一番才行。
“咳咳。”就在李存勖啞口無言的時候,本來默不作聲的刑部尚書楊讚禹卻站了出來,“孟府尹,大家談的是戶部的事,你這有些偏題了。晉王殿下也隻是發表意見,在這朝堂上,各抒己見難道還有錯嗎?”
楊讚禹這話看似和稀泥,但仔細一聽,怎麽感覺是在幫晉王說話?不對啊,楊讚禹這個刑部尚書可是聖上任命的,其弟楊讚圖也在聖上身邊擔任內閣學士,怎麽突然幫晉王說話去了。
不僅是孟知祥有些驚訝,在場不少人都很驚訝,包括李柷和李存勖。李柷更是狐疑地在楊讚禹和楊讚圖這兩兄弟身上看來看去,這對兄弟鬧什麽幺蛾子。
可即便是楊讚禹站出來,孟知祥也不覷,“本官也在發表意見,楊尚書至於這麽著急跳出來嗎?”
“孟知祥,本官隻是就事論事,晉王果然沒有說錯,你就是有點以下犯上。”楊讚禹被比自己低一級的官員回懟,也有些沉不住氣。
“楊尚書,下官也覺得孟府尹所言有理,既然是各抒己見,楊尚書又何必這麽急於表現。”
得,太原朝廷第一大噴子趙觀文上線了。
看到趙觀文上線,楊讚禹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沒說出話來。跟趙觀文對上,有些得不償失,這家夥本就是禦史大夫,掌管禦史台,真得罪對方,以後的以後免不了被針對。
楊讚禹閉口不言,其他人也都偃旗息鼓。
“好了,朕今天是來商討事情的,不是來聽你們爭吵的。”看到趙觀文一出來就讓爭論的眾人閉嘴,李柷心裏也挺高興,“殿試隻是給一眾中舉的士子定排名,職位的安排依然由吏部負責,也就沒必要再來一次選試了。”
任圜看到這個結果,想要反對,可又找不到借口。
反對廢除選試?選試的目的就是安排職位,但這個權力還在吏部,所以廢不廢除選試的意義都不大了。
任圜看了一眼李存勖,後者點了點頭,他便有了決定,“陛下聖明。”
最後爭吵了一番,李柷的目的還是達到了,隻是刑部尚書楊讚禹的態度卻讓他心情有些凝重。
一回到偏殿就忍不住質問楊讚圖,“楊讚圖,你兄長怎麽回事?難道是想投靠晉王與朕作對嗎?”
楊讚圖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嚇得求饒道,“陛下恕罪,對此事,臣也不知怎麽回事。兄長這段時間行事詭秘,臣以為是刑部的事情繁忙,也沒想到他會做出此等行為。
陛下放心,臣對陛下忠心耿耿,過些日子便搬出兄長府邸,以表對陛下的忠心。”
“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李柷不耐煩道,對於楊讚圖的表忠心也興致缺缺。
在楊讚圖離去後,李柷陷入了沉思。本來他在朝堂上的優勢很明顯,可沒想到楊讚禹居然表現出交好李存勖的意思,這樣一來,六部中,李存勖就有了三部。雖說禦史台和大理寺在自己手中,可優勢卻沒有那麽明顯了,居然提拔了楊讚禹這麽一個白眼狼。
“陛下,樞密使求見。”看到李柷心情不太好,高升來到近前低聲匯報道。
“不見!”李柷沒好氣道,在高升剛轉身離去的時候,他又叫住了對方,“等等,讓樞密使進來吧。”
“是,陛下!”
沒一會兒,張承業便恭敬地來到李柷麵前,躬身行禮,“老奴參見陛下!”
“平身吧。”李柷興致不佳地說道,連抬頭的意思都沒有。
“陛下這是為刑部尚書楊讚禹的態度而煩惱?”張承業不禁問道,“老奴或許猜到一些原因。”
“噢?”李柷抬起頭,有些好奇,“樞密使說來看看?”
張承業微微行禮,“陛下可知三國時期的諸葛家族。諸葛亮被劉備重用,為蜀漢丞相;諸葛瑾報效東吳,做了孫權謀士;諸葛誕投奔魏國和夏侯玄一起官至大將軍。
此三人皆有才華,但為何為不同的國家效力,陛下可曾想過原因?”
李柷眉頭微皺,這個事情他前世就知道,遲疑道,“樞密使是說楊讚禹和楊讚圖二人是多方下注?”
“陛下,這種可能性很大。從漢朝至今,那些世家都曾這麽做過,就說唐初的宇文化及和宇文士及兄弟。
這些家族為了家族的延續,都喜歡多方下注,這樣不管是哪一方取勝,這些家族都不會因此衰落,這也是世家可以延續近千年的原因。”張承業雖然隻是一介宦官,但對於這些事情卻比較了解。
“世家!世家!”李柷提到這個被譽為朝廷身上蛀蟲的代名詞,臉色就不太好看,“朕一定要滅了這些世家。”
“陛下,如今這些世家已經元氣大傷。短時間內,聖上還需要借世家的力量,切不可衝動啊。”張承業連忙道。
李柷點了點頭,“樞密使放心,對於世家,朕有辦法。”
其實對於世家,李柷一直都在想辦法。別看朱溫之前殺了一批大臣,其中世家出身的不在少數,但世家並未真正的消亡,隻是元氣大傷。
可即便如此,這些世家出身的子弟大多還是在朱溫的偽梁任職,這就有些打臉了。或許是這些人覺得朱溫真的能建立一個新的大一統王朝,認為太原朝廷長久不了,就算是不被朱溫滅掉,也會被沙陀人滅掉。
相比沙陀而言,朱溫起碼還是漢人,所以那些世家殘餘的力量還是傾向於朱溫。
本來李柷還不想這麽快對世家動手,可既然已經有人開始多邊押注,那就不要怪李柷斷了世家的根基。世家之所以在唐朝能延續下去,無非靠的就是掌控了科舉和讀書的權力,那李柷就從根上讓世家失去掌控讀書權力的優勢。
不管你是大世家,還是小世家,想要依附在朝廷身上吸血,門都沒有。他死後的事,他管不到,但在他活著的時候,定不會讓世家成為掌控朝廷的最大勢力。
“陛下,李存審那邊傳信,說是邢州發現不少鐵礦。如今成立了鹽鐵使,恐怕。。。”張承業提到一個事。
張承業是擔心李存勖那邊通過鐵礦獲利太多。若是李存勖私下克扣鐵礦數量和利潤,是能訓練出更多的軍隊的。
“無妨,讓李存審把鐵礦對民間的商人開放,朝廷現在允許民間經營鐵礦,隻要監管好就行。”在設立鹽鐵使之初,李柷就考慮到這個問題,所以才會進一步放開對經營鐵礦的限製。
目前太原朝廷的鐵礦產地,主要就來自太原和邢州。太原這邊就不說了,隻要不讓李存勖控製住邢州的鐵礦,那李柷就不是很擔心。
或許是可以給張瓘提個醒,讓對方去試試,畢竟這生意還是不錯。李柷暫時還不想把手伸到鋼鐵裏去,先讓張瓘去試試水,等以後除去李存勖,他再想辦法整合一下鋼鐵產業。
“陛下聖明,是老奴多慮了。”張承業沒想到李柷早有打算,看來是自己擔心過度了。
“樞密使此言差矣。朕和母後等人能在太原安定下來,樞密使功不可沒,但朕也希望樞密使可以認清形勢,不要被一些不值得的舊情所困。
樞密使仁義,但有些人可不領樞密使的情。”李柷指的是張琛案。
這是李柷的陽謀,擺明了離間張承業和李存勖的關係。隻不過他這也不算離間,畢竟現在二人的關係並不需要他去離間,說這話隻是想讓張承業放下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張承業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才對李柷行禮,“陛下說的是,是老奴愚鈍了。”
李柷露出了笑容,失去了一個楊讚禹,但卻得到張承業的徹底歸心,很劃算,但這並沒有完,“對了,樞密使告訴李存審一聲,問他願不願意恢複本姓。”
李存審本名符存審,雖說姓李看著像是自己人,但這個李姓是李克用賜的,是沙陀李,而不是李唐李。
看似都是一個姓,區別可很大。他這也是試探李存審的態度,改姓改的可不隻是姓,還有立場。
張承業聽完,神色一愣,當即有了決斷,“能恢複本姓,想來他會很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