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密見丁會（二）
“陛下，臣惶恐！”
丁會連忙行禮道。
“愛卿此話何意？愛卿乃國之重臣，這些都是愛卿應得的。”李柷笑著解釋道。
“謝陛下隆恩！”丁會回道。
很快，高升便讓小太監抬來一張桌子、一張凳子，然後端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放在桌上。
李柷的舉動讓丁會有些摸不著頭腦，雖然坐下，但看到那茶，卻是不敢去碰，反而正襟危坐，等候著李柷的吩咐。
“愛卿這是有些緊張？”李柷不禁笑道。
“陛下，臣乃臣子卻坐於陛下麵前，有些惶恐。”丁會解釋道。
“愛卿此舉倒是不符合大將軍的身份啊！”李柷笑道，“愛卿不必緊張，朕今日召見愛卿，實則是有事相談。”
有事相談？
丁會一愣，嚇得如受驚的兔子一般跳起，並躬身行禮，“陛下言重。”
過了一會兒，丁會發現眼前的天子並未說話，不禁有些疑惑，試著抬頭便發現對方一直盯著自己，嚇得他立即低下頭去，不敢直視。
“愛卿當初為何要背叛朱溫，而救朕這個無權無勢的落難皇帝？”李柷突然問道。
丁會聽到此話，突然愣住，他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陛下，臣。。。臣乃唐臣，效忠朝廷乃是臣的本分。”丁會猶豫了一會兒，選擇了這個回答。
“本分？”李柷冷哼一聲，厲聲道，“若是愛卿真的以唐臣自居，為何當初要加入黃巢賊軍？後來又幫助朱溫欺辱朝廷？不知愛卿作何解釋？”
“陛下。。。臣。。。”說到這裏，丁會不該如何解釋，吞吞吐吐，神色有些慌張。
“陛下，臣有罪！”
最後，無法回答的丁會，選擇了老實認罪。
“你的確有罪！”李柷冷聲道，“你的罪在當初勤王隻是為了不想被朱溫猜忌、步朱珍的後塵，而不是真心忠於朝廷、忠於朕。
你口口聲聲說是唐臣、忠於朝廷，可麵對李克用的欺君，你卻不管不問，坐看朕被李克用欺辱。
這就是你說的忠君？很抱歉，朕沒有看到你的忠到底在哪裏，或者你的忠隻是忠於李克用，對嗎？”
“臣。。。臣。。。”丁會沒想到聖上突然這麽說，被說到痛處的他頓時神情激動，咬牙道，“陛下，臣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鑒。若是陛下不信，臣願意率領左龍武軍誅殺李克用。”
說到最後，丁會的口中居然跳出這一番話。
李柷也沒想到丁會這麽敢說，旁邊的靜兒和高升更是被嚇到，好在這裏也沒其他人，所以丁會的這番話，隻有這書房內的四人知道。
“愛卿殺了李克用後，然後就讓河東的軍隊殺了朕嗎？這就是愛卿說的忠心？”李柷反問道。
“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丁會頓時頭冒冷汗，想要解釋清楚。
“好了。”李柷神色突然緩和下來，“愛卿若是真的忠心，下次若是再議討伐李思諫之事時，愛卿就主動請纓吧。”
丁會聽到此話，不禁抬頭望向對方，試探道，“陛下，李克用就是想把臣調離禁軍，然後調其親信來接管禁軍。
禁軍乃陛下安危的最後一道屏障，若是臣前去領兵出征，李克用肯定不會讓臣再回禁軍的。氏叔琮此人的心思不定，若是李克用有異心，那陛下的安危怎麽辦？”
李柷不以為意，搖了搖頭，“難道愛卿以為你留在太原，就能護住朕的安全嗎？
愛卿若真的忠於朕、忠於大唐，就去滅了夏州，打造一支屬於朕的軍隊；若是愛卿隻是嘴上說說，你可以把這些話告訴李克用，最不濟就是朕當一個亡國之君。
如何選擇，愛卿自己選擇，朕現在隻是一個沒有任何實權的皇帝，也不能把愛卿怎麽辦。”
丁會嚇了一跳，汗水順著頭皮滑落也不敢去擦拭，“陛下放心，臣願意領兵出征，為陛下打造一支可用的王師。”
李柷死死地盯著丁會，轉而大笑道，“愛卿果然是忠臣。既然愛卿願意領兵出征，朕也不會小氣。
高升、靜兒，把朕寫的寫首詞送給丁大將軍！”
在丁會的疑惑中，高升和靜兒兩人雙手各拿著一角，就這麽舉著那幅字來到他的麵前。
當看清紙上的內容後，丁會整個身子不禁顫抖起來，眼角還泛著淚光。
“陛下。。。”丁會抬頭，一臉激動地望向李柷。
“愛卿，朕寫的這首詞，愛卿可否滿意？”
若是在之前，丁會是因為被李柷的一步步逼問才宣誓效忠，擔心在卻是被李柷的這首詞所打動。
人活一世，總得做些什麽，總得追求些什麽。
對於武將而言，無疑是封狼居胥、馬革裹屍，甚至青史留名。
而李柷的這首詞，卻是讓丁會感觸很深。
《破陣子·為丁會賦壯詞以寄之》
醉裏挑燈看劍，
夢回吹角連營。
八百裏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聲。
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
弓如霹靂弦驚。
了卻君王天下事，
贏得生前身後名。
可憐白發生！
特別是最後三句，讓丁會沒能控製住情感。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如今的丁會正值四十，可回望這前半生，他做了很多，卻什麽都沒做成。
開始是參加黃巢的賊軍，投靠朱溫跟隨其征戰四方。可後來發現朱溫並不是明主，開始明哲保身，苟活於世。
直到先帝被朱溫殺害，他才醒悟。可那時候他隻不過一個小小的節度使，並不是朱溫的對手，即便得知朱溫弑君，卻什麽也做不了。
不過上天給了他一個機會，那就是新帝從洛陽逃了出來，他選擇了勤王。可後麵新帝的表現和李克用的霸道及猜忌，讓丁會陷入了迷茫之中，雖有抱負，卻無處施展。
而剛才的那番話和這首詞讓他明白，眼前的聖上並不是無能之君，對方有重振大唐的雄心壯誌。
若是自己一直這樣苟活於世，等後麵真的老了，到時候再後悔又有什麽用？
雖然他知道這很難，但與其庸碌活著，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
想到這裏，丁會便單膝跪地，沉聲道，“請陛下放心，臣願誓死效忠陛下，絕無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