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孩子生我生,孩子死我死
洪秧激動的聲音裏透著溢出來的絕望,我想她的心和神經都是敏感脆弱的,經受不起刺激了。
我不敢回答她,隻好說:“你在哪兒?把地址告訴我,我來找你。”
“不要找我,你一定和我父母一樣,想把我綁回去鎖起來。所以你別來找我,你隻要告訴我我孩子在哪兒就行,是你送我來醫院的,你一定知道。”
洪秧的語速很快,就像有什麽東西在追趕她一樣。
我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充滿誠意:“洪秧,我一直是站在你這邊的,希望你能信任我,我們見麵再聊好嗎?”
洪秧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說話,我也不敢催促,在我以為她再也不會說話時,她謹慎而小心的問:“你真的不會把我的地址告訴任何人?”
“當然。”
“那你發誓,說告訴別人,就天打雷劈。”
“好,我們今天見麵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否則天打雷劈。”
“那你來吧,我在婦產科這棟大樓的頂層。”
我坐過那棟大樓的電梯,手術室在頂樓21樓,她以這種情緒爬到頂樓,我一聽就打了個冷哆嗦,擔心她會做啥事。
我說我會馬上過去,但是晚高峰,各條路都很堵。後來我把車停在了商場的地下停車場,搭地鐵趕過去。
我一路心髒狂跳,感覺它隨時有可能蹦出心髒一樣,在坐電梯時我的雙腿都是酸軟無力的,當我打開天台的門,看到洪秧縮在角落時,心裏才稍微安穩了些。
她也看到了我,眼睛不安的往我身後望了幾眼,確定沒人後才對我殘缺的笑了笑。
我也笑著朝她走了過去,卻立馬意識到現在不是能笑的時候,我做好表情管理,盡可能表現出溫柔包容、值得被她信任的樣子。
她穿了一件單衣就出來了,天氣已近零度,她凍得瑟瑟發抖,臉和手紅得發紫。我脫下外套裹在她身上,蹲下去說:“你怎麽一個人跑這兒來了?”
“我的家人和醫生最開始都說我的孩子死了,據說是個男孩,可我不信,總覺得是我家人和醫生竄通起來,把我孩子送到其他地方去了。在我追問下,他們都承認了這個說法,我又讓他們把地址給我,他們又改口了,說孩子出生就死了。所以我很混亂,不知道他們那句話是真的,我當時跑上來,是想已死來尋一個真相的,若孩子死了,那我就會跳下去陪他;若他活在某個地方,那我一定會找到他,和他幸福的生活一輩子,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洪秧的話印證了我的猜測,她果然被孩子擊垮了,但我不能流露出擔心,隻能維持著淡定。
我也覺著在這個時候告訴她真相她定會撐不過去,隻能先瞞下來,等她情緒平息下後再告訴她,讓她慢慢接受現實。
我在她殷切的凝視下,有些自責的厚著臉皮開了口:“你在浴室跌倒有大出血,羊水也早破,孩子生出來後情況確實不好。他一出生就住進了新生兒科,但情況不太好,最後轉去了北京最權威的醫院。”
她瞪大眼睛看著我:“既然是這樣,那他們為什麽瞞著我?”
“大概是怕你擔心孩子,想衝去北京探望。但孩子在特有病房護理,別說不能探望,就算能,你的身體條件也不合適奔波。你要知道你大出血,差點命都不保,現在正是氣血最虛弱的時候,你得臥床靜養及吃補品,而不是在陽台上吹冷風。萬一你身體出了問題,以後還怎麽照顧小孩?”
洪秧在我說話時,眼睛慢慢蓄滿了淚水,她很激動的說:“你沒騙我吧?我的孩子真沒事?”
“據我所知是這樣。”
“那誰和你說的?我爸媽還是醫生?”
“嗯……其實是葛言幫我打聽的,他有朋友恰好在那家醫院工作。”
她的眼睛燃起希望的花火:“真的?”
我硬著頭皮點頭。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那能不能麻煩他幫我聯係溝通一下,讓我去看看孩子,畢竟我都沒見到他。”
所謂人一旦說了一個謊,就必須再說十個、百個謊來圓:“這個比較困難……那個朋友不是兒科的,而是其他科室的醫生。”
“這樣啊!那能不能拍幾張孩子的照片給我看看?”
若連這個請求都拒絕,洪秧可能會起疑,而孩子的照片要好弄一些,比如可以把旭旭出生時的照片發給她,畢竟嬰兒長得很相似,她不可能看出來。
我點了點頭:“好,我弄好後發給你,樓上挺冷的,我們下去吧?”
她卻遲疑了,上一秒還滿懷希望的臉又布上了陰影和絕望:“我不想回去,現在我的那個家就是地獄。”
“那去我家?”
“你家有葛言,也不方便。”
“哪去酒店吧。”
“可我不想一個人……”
這樣的洪秧真的很讓人心疼,我說:“我和你一起住。”
“真的?”
“當然,明天恰好是周末,可以多陪你住幾天。”
“那挺好的,謝謝你梁薇。”
“客氣啥,我們先去酒店,我找一家可以做月子餐的餐廳,讓他提供幾天的食物。再去商場買幾套保暖的衣服給你穿。”
“謝謝,不過我沒帶錢……”
我拍拍我的包:“沒事,我有,走吧。”
我扶著她站起來,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有腳步聲,洪秧立馬把裏麵的門鎖插上,並示意我別出聲,很小聲的說:“可能是我爸媽來抓我,我們躲在這兒別出聲,等他們走了再出去。”
幾秒後,有人大力推門,又推又踢了幾次後,洪秧媽媽的聲音傳來了:“剛才保安室查過監控,顯示洪秧上了天台,現在她又把門鎖著,她不會做傻事吧?”
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傳來:“夫人別著急,目前我們已經報警,消防人員已經在鋪氣墊床。別說這門可能壞了,連她都沒進去,就算她真想不開做出傻事,也不會有事的。”
洪秧的媽媽似乎哭了:“這麽高的房子,有氣墊估計也沒用。對了,能不能叫消防人員來破門?”
“好的,我這就叫。”
那個人去打電話,洪秧的媽媽則很小聲的說:“現在想來,我真不該把孩子死了的事告訴她,看來這是她的心病,一天不解,她是不會正常了。我已經在想辦法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嬰兒抱回家養一段時間,等她情緒好些後再想其他辦法。”
隻隔著一道門,洪秧媽媽的聲音清晰入耳,洪秧顯然聽見也聽懂了,她先是捂著嘴,繼而推開我,指著我歇斯底裏:“你為什麽要騙我?你不是說我的孩子在北京治療嗎?可在門外的我媽卻說孩子死了!”
我有些慌張的解釋:“你先冷靜下來,我這樣說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你不是說你來這兒的事會瞞著嗎?怎麽你剛到沒多久,我媽也找來了,是不是你告訴的?”
“這我真沒有,剛才伯母也說了,他們是從保安那裏看到監控找來的。”
她冷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你還真有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能力。你個騙子,你是我最後信任的人,可就連你也騙我。”
她說著快速跑到圍欄邊,並爬了上去:“我剛才說了,孩子生我生,孩子死我死,所以我要去陪他了。至於你梁薇,看著我去死就是我對你撒謊騙我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