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沒有一個省心
早前一些平複大公子帶著那些宗親試圖闖進內城城門的判斷之時,秦將軍也是這樣渾身浴血著走上高台的,但那個時候他的步伐至少還是矯健的,能看得出來,那個時候他身上帶著的血多半都是屬於敵人。
可是此時秦將軍身上可是一路滴著血的,眼瞅著就是受了不輕的傷,就連那張本來就已經帶了傷疤的臉上都平添了幾條傷口。
聽見了消息的吉利從領主臥室裏跑了出來,看見秦將軍的樣子直接在大腿上拍了一拍,嗓音十分尖利。
“哎喲,我的老天爺啊,秦將軍怎麽成了這副樣子?這可如何是好?”
秦將軍最終還是在小奴的攙扶之下穩穩地站在了高台之上,在開口之前先是用手掩住了嘴,咳嗽了兩聲,那雙粗粗的黑手上沾滿了血,再把手從嘴上拿開的時候,上麵的血跡眼瞅著又多了些。
吉利惶恐著,看樣子像是想要上前去扶住秦將軍,不過又不知道從哪裏下手,急的差點就要在原地打轉,還是秦將軍在平複了氣息之後對吉利主動說。
“主城外叛軍已經全數被拿,不知道領主現在是什麽情況?”
秦將軍那雙瞪得大大的眼睛裏都是對於白領主的關切,他帶著將士們在前方浴血,為的就是給他的主子爭取時間醒過來。
他知道這整個玉衡關最終還是要靠著主子才能一直好下去,若是沒有了白領主,就算是他再能打,恐怕也無法再另尋找到一個人能帶著玉衡關像現在這樣欣欣向榮。
吉利聽了秦將軍的話之後,這才露出了一副大喜的樣子。
“可不就說秦將軍果然是神勇無敵,咱們領主現在是已經醒過來了的,剛剛還在說起秦將軍一定能克敵製勝呢。”
說起秦將軍克敵製勝,吉利的臉上不免也浮現出了一絲尷尬的神情,畢竟他剛剛在內城外打敗的……
那可是他們白領主從小一視同仁養起來的幾位公子,他們這位白領主啊,就算是這幾位公子的生母各不相同,尤其是大公子的生母更是尊貴的領主夫人,但是在教養這幾位公子的時候,卻從來都沒有什麽區別對待。
但怎麽就說同人不同命呢,偏偏這大公子就是個粗魯駑頓的腦子,偏偏還就自視甚高,因著他母親的身份總是以下一任領主自居,卻看不出來白領主對他似乎從來都沒有報以過重任的真實意圖。
相比起來,二公子和三公子便是各有不同,二公子為人細心謹慎,但說不得就是過於刻板了一些,平時瞅著就像是一塊冰塊似的,任誰都別想從他的臉上看出更多的表情。
而三公子呢?天生一張巧嘴和一張俊臉,溫文爾雅的樣子,不費吹灰之力就在身邊籠絡到了一眾的青年才俊,手下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能人義士被他招攬起來。
平時瞧著這二公子和三公子,各頂各的都是對白領主忠心耿耿又父子情深的樣子,晨昏定省從來沒有一日肯耽擱,但凡白領主有個什麽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他們兩兄弟必定都放在心上。
更不用說他們兩兄弟之間兄友弟恭在整個玉衡關內,都已經成了美談,按理來說,兄弟之間爭奪家產反目成仇的例子也是有的,更別說他們麵前擺著的可是一整個玉衡關。
但二公子和三公子雖然平時意見偶有不同,卻從來都沒有真的紅過臉,瞧著根本就是天上有地下無的一對好兄弟。
但就是這樣一對好兄弟好兒子,今天卻齊齊帶著人殺向了內城裏,如果不是秦將軍帶著人奮勇抵抗的話,恐怕早就已經被二公子和三公子帶著人馬闖進了內城裏。
到時候恐怕二公子和三公子之間也會有一場腥風血雨的爭奪戰,最後城主的位置會花落誰家倒是不一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關內的百姓估計就沒有什麽好日子過了。
而白領主……秦將軍可沒有天真到以為他們若是真的打進了內城來,發現白領主真的臥病在床後會就此罷休。
誰能知道,誰能知道……
秦將軍和吉利這邊心裏都是感慨萬分,白領主倒在臥室房裏,也已經聽到了秦將軍和吉利的說話聲,連忙叫他回話。
林側夫人帶過來的那幾個小奴雖然並不打眼,不過畢竟也在這邊出沒著,秦將軍看見那幾個小奴之後,似乎已經察覺到了林側夫人正在臥房之內的事,於是根本就連臥房都沒有進,直接就在門外一跪。
左右他聲音洪亮,扯著嗓子和白領主隔著門就把事情給說了個清清楚楚,包括二公子和三公子以及他們帶領著的一幹人馬的處置,都說了個徹底。
當臥房裏的白領主聽秦將軍說這二公子和三公子帶的人馬居然還不少的時候,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聽著臥房裏又有杯碗碎裂的聲音,許是又砸了什麽。
“哪裏來的人!”隔了許久之後,蒼老的聲音這才從臥房裏傳出來,帶著一股子震怒味道。
秦將軍將頭一低。
“回領主,二公子和三公子帶領著的人身法詭異,並且人數眾多,恐怕是在外麵得了什麽機緣,此事還需從長查探才是。”
林眉低頭,秦將軍這話說的也是有意思,言談之中說二公子和三公子不知是如何在短短的時間之內找到這些人的,但是隻要動一動腦子想就知道……
玉衡關的地理位置就注定了,這些人的來源隻可能是九蠻。
看來那邊的人似乎不光是想要從大公子的身上下手,就連二公子和三公子他們竟然也一並招攬了,隻是不知道,一心以為九蠻會全力輔佐他的大公子,知不知道這件事情?
若是知道了的話,大公子恐怕現在在偏殿裏麵痛罵著的人物就不是秦將軍和白領主了。
林眉能夠想明白的事情,白領主自然也能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反應過來,林眉在門外聽著裏麵有不斷錘床的聲音,林側夫人哭泣著勸說的聲音也隱隱約約的傳出來。
“孽子!孽子!居然聯合著外人來打算從他們親爹手裏搶東西……一個一個都是不中用,難不成我竟沒有一個可用的兒子嗎?”
白領主的聲音越往後放的越是大,到了最後的時候,竟然隱隱之間有些要撕裂了的血腥氣,就像是在向蒼天呐喊他的不公。
“領主這說的是哪裏的話啊!幾位公子先不說別的了,咱們不還有四公子在身邊嗎?咱們四公子向來乖巧伶俐可人,領主您可千萬別就這麽傷了心氣!”
這個吉利瞧著也是跟在白領主的身邊多年了的,居然敢在他的氣頭上這麽說話,膽子也是夠大的。
林眉悄悄看了一眼滿臉焦急的吉利,心中料想著他估計也是真的著急了,畢竟白領主剛剛的話裏已經帶了一絲絕望的意味,縱然他就算是因為這句話而得罪了誰,又或者是讓白領主不開心了……
恐怕作為一個忠心的仆人,也隻會計較著他的話能不能讓主子重新振作起來。
臥房裏林側夫人哭泣的聲音驟然停頓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之後林眉便聽見有孩子啼哭的聲音響起來,白領主聽著像是在低聲哄勸著他的小兒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注定的,這位白領主英明了一生,但是到最後卻攤上了這三個不讓人省心的兒子。
幸好到最後居然還有一個尚在繈褓之內的嬰兒,可以給它稍稍多一些的鼓勵,要不然林眉還真怕這位白領主會一蹶不振。
秦將軍自從吉利開口之後便一直不動如山的跪在臥房門口,此時白領主已經在臥房裏和四公子父子情深起來了,林眉聽著那嬰兒本來的哭泣聲漸漸變得弱了下去,偶爾竟然還會笑兩聲。
小嬰兒的笑聲奶呼呼的,仿佛透著一股甜味兒,讓人在這蒼涼肅穆的氣氛之中,也能感覺到一絲的鬆快。
岑見目光不明地在秦將軍不動如山的背影上圈尋了許久,君留山自然沒有錯過岑見的目光,但他落在秦將軍身上的眼神,卻並不像岑見一樣帶著探尋。
在君留山看來,這個秦將軍隻要不是一個小人之輩便也就夠了,他在這玉衡關之內本來就是一個外人,這秦將軍對他們也足夠敬重,君留山很滿意於他的態度。
一直到臥房裏白領主終於和他在繈褓之中的小兒子親熱夠了,這才仿佛終於想起來門外還跪著一個他的忠臣良將,緩了緩聲,要叫人進臥房去說話。
還要連帶著君留山等幾人一起進去,不過白領主和他們幾人敘話時的語氣,倒是比和秦將軍說話的時候恭敬了幾分。
秦將軍不等君留山幾人回答,直接就重重將腦袋往地上一磕。
“回領主,在我房門口瞧見了後宅打扮的小奴,料想是哪位貴人正在旁伺候,卑職此時渾身都是血,恐怕會驚擾到貴人。”
剛剛林側夫人的哭泣聲可是明明白白傳出來了的,這秦將軍偏偏就說,不知這臥房裏的是哪位貴人……
明明這白領主的小公子都已經被抱進了裏麵去,難不成這臥房裏麵的貴人還能有別人不成?
臥房裏的白領主沉吟了下,林側夫人倒是乖覺,自己直接就躲到了廳內屏風後去,方便他們說話。
一直到臥房裏的人都準備好了,秦將軍這才低著頭進了臥房裏麵去,一見著白領主現在躺在床上的樣子,還有那空空蕩蕩的兩條褲管,就算是這位鐵血的漢子,此時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撲通一聲就跪在了白領主的床前,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伸了出去,卻不敢碰到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