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帶藥
如果這一次鍾蒼真的跟著去了那個家族的大本營,之後再想出來就困難了,一旦暴露,他們連得到消息的機會都可能沒有,更別說是救人。
“讓暗衛在這邊盯著,我們還是先繼續往下走。”
“折思,讓暗九和暗十六扮做我與阿明回去吉淮郡,與那邊的李家說好,再從吉淮郡回來,就說是來這邊給侄少爺取藥的,秦召知道該怎麽做。”
“是,屬下今日就安排好。”
最近動用暗衛的地方實在太多,跟著暗三去陵墓那邊的人手又遲遲沒有回來,折思開始思考從哪裏還能再抽調一些人手過來了。
“之後山海衛和兩儀衛我都會調一些人過來的,暗衛留下幾個,到時候負責保護秦召就好。”
“追蹤那些勢力的事情,就交給現在還藏身在外的公道閣的人了,之後公道閣不會留下來,他們也總要有個新的去處,這一次也看一看他們想要如何選擇。”
岑見把事情安排了後看向君留山,君留山摩挲著茶盞,補充了一句。
“城中百姓不少,其中多少人知道這些事,多少人不知道,你們要小心辨別出來,不要漏放,也不要誤傷。”
“是,屬下明白。”
折思要領命下去,林眉叫住了,從懷裏拿了一張紙給他。
“我把城裏的那個地道簡略畫了一下,你們小心防備。”
那個地道幾乎包圍了這一座城,若是在那裏埋下伏兵,再選好開口的位置,就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也能在被圍城之時暗中逃離。
林眉也不知道她在中途漏掉了多少機關和出口,但地下一定還另有玄機。
折思接下紙,告退離去。
君留山又和岑見商量了兩句接下來的事,林眉見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叫住了想要溜走的薛淨悟。
“這次的比試,是你輸了吧?當時我們沒有定下賭約,但怎麽說你也要有所表示才是。”
薛淨悟回過身來,掩唇低咳一聲,被君留山和岑見一起盯著,他沒膽子說一句不。
“側王妃想怎麽樣?”
薛淨悟露出一副被逼無奈想要堅貞不屈,但又不能敵過惡勢力,隻能慷慨赴死的表情,林眉默然半晌,發現他的戲是越來越多了。
他既然都這樣了,林眉覺得自己要是下手輕了,也似乎有一點對不起他,果然還是不要手下留情了吧。
“也不用如何,之後你親自去將淬月草拿給鍾閣主就好。”
“我不!”
薛淨悟一下蹦高了跳腳,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讓我去給他帶藥?!絕對不行!換一個換一個,哪怕你說要什麽東西,還是讓小生給你當隨從當一個月都行,給鍾雪台送藥這個不行!”
林眉冷酷地把人鎮壓住,戳了戳薛淨悟的肩。
“不行,願賭服輸。”
君留山淡淡注視著薛淨悟,岑見也在旁邊彎眼笑:“薛公子,治療的事情有我同莫上先生操心,隻是勞煩薛公子去同雪台說一說這件事情而已。”
薛淨悟抿緊了唇,把眼睛一閉,他覺得,他還是頑抗到底的好,哪怕刀斧加身,也不要想讓他屈服!
林眉掐住他的下頜,將人嘴給掰開,往裏麵放了一顆酒兒給她的解酒丸,強迫薛淨悟吞了下去。
“不去,這解藥我就不給你了。”
“死就死,小生活到此時,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親眼看著所有惡人死光,但人生已經值了!”
薛淨悟梗著脖子倒是硬氣,岑見好心地替林眉補充。
“但是這個藥不是要你命的,這是拿阿明的血摻著做出來的,阿明的血有什麽效果你也知道,你會慢慢的,整個人都腐爛了,但我們會為你保下一條命的。”
薛淨悟驚呆了,不由睜開了眼看著麵前這些人:“就為了讓我去送個藥,諸位至於嗎?”
“至於,這些日子我是記掛的事太多,你卻是隻記得那麽一件事情,你不能去解開心結,我怕你在緊要關頭出什麽岔子。”
自從那天遠遠看了翁葫的葬禮之後,薛淨悟就會時不時地拿出一塊玉佩把玩,也經常出神,有時連連叫他幾聲都聽不見。
想起了那個人後,薛淨悟越發不願聽見鍾蒼的名字,這些天他們商量那邊的事情時,薛淨悟不是不出聲,就是找借口避開。
林眉心態不穩,他的心態也不見得穩到哪裏去,要不然也不會主動找林眉比那麽一場。
薛淨悟被林眉盯得有些心虛,他畢竟上一次借著做戲,是真真切切對鍾蒼下了手的……要是其他的還能辯駁一下,但這件事是他自己做出來的,他沒臉去敢做不敢認。
薛淨悟不敢說話了,林眉在他肩上拍了拍,笑眯眯地把事情定了下來。
“等把鍾閣主帶回來後,就由你去給他送藥了,後麵治療起來肯定也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人搭手,也都拜托你了。”
薛淨悟生無可戀心如死灰,給了林眉一個十分欲哭無淚的表情。
岑見也過來,在薛淨悟的肩上拍了拍:“到時候雪台就拜托給薛公子了。”
其實吧,這種事情如果讓鍾蒼自己來說,也真說不好林眉是把他和薛淨悟中的誰坑得更狠一點,但是薛淨悟沒能反抗成功,他也沒有了反抗的機會。
現在鍾蒼還不知道這個“噩耗”,他們一行人終於準備啟程進沙漠去了,隻要出了小鎮,就是真的進了西域,鍾蒼和跟上來的尹先白都不再會有反悔的機會了。
尹先白趴在欄杆上,閉緊了嘴唉聲歎氣,大風刮過,他被撲了一臉的風沙,本來看著仙風道骨的降真觀首席,現在就成了個落拓的雲遊道人。
帥還是帥的,但是帥的方向不一樣了。
五公子今天有事出去了,難得沒在,煉藥人這些日子都縮在自己的房間裏,連吃飯也很少出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於是剩了鍾蒼和尹先白獨處,兩個人也終於能好好說一說話了。
“尹道長歎什麽氣?”
“歎邊境風沙這般的大,但還是不知道多少人一輩子守在這裏,把風沙擋在了邊境之外。”
“可惜啊,他們大多,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尹先白拿袖子在臉上擦了一把,又呸了兩聲,怎麽都覺得嘴裏不太對勁,那茶把口漱了好幾遍才舒服了一些。
“人呀,明明自己就隻是個人而已,但按上了不同的身份,就把那些身份放在了‘人’這個基本身份的前麵了。”
“隻是一些人選擇了做對他人有益的事,一些人選擇了滿足自己的妄念。以前都說邊軍苦寒,這苦寒裏,貧道看至少有一半是人為的。”
鍾蒼默然一瞬,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他,雖然說現在那位攝政王聽不見他們的談話,但他好歹是在這裏的,他們兩個也好歹是山海衛中的人,這麽說自己的頂頭上司是不是不太好?
尹先白在鍾蒼身邊坐下,猶自不滿地念念叨叨著。
“天高皇帝遠,坐在京城廟堂上的那些人,恐怕一輩子也沒踏足過這些邊關之地,也不知道守在這裏的人會是什麽樣子。”
“但是讓這種沒有親眼見識過這是個什麽樣的地方的人,來決定這個地方的命運,他們幾個人會有愛惜之情?”
說起話來就停不下的道士,念著大逆不道的話,半點都不帶虛的,反正他能確定,如今是沒有人盯著他的。
“貧道也是這一次親自來了,才發覺自己以往的見識到底有多淺薄,才明白師父往常教誨的,天地廣闊,萬物生死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以往我們都被身處的‘天地’蒙蔽了雙眼了。”
鍾蒼頭疼地抬手扶額,隨手撿了一個東西就給尹先白塞進嘴裏去了,不明白他怎麽能這麽坦然地說出這種虧心的話。
真當他不知道嗎,當初尹先白在岑家的時候受教於老岑侯門下,老岑侯教幾個孩子從來就沒把人拘束在一處過。
後來入了降真觀,尹先白跟著左道長也是四方走動,見識廣遠勝於許多人,成了山海衛之後,為了做任務,他們更是刀山火海都跑過。
現在來說,他以往沒有什麽見識,被人蒙蔽了雙眼……
鍾蒼聽著都替他覺得虧心。
“朝廷要牧民如牧羊馬,自然是要將百姓圈於草場之內,哪怕是草原上奔跑的羊群馬群,也都是在被限定好了的地方而已。”
鍾閣主坦然的睜著眼,輕歎了一聲。
“可是天下萬民,本該是民而不是羊馬,守衛邊疆的將士,也不該被當成看家的犬。”
“朝廷對將士沒有憐惜之意,軍餉年年克扣,糧草能拖就拖,邊境如何能不苦寒。”
鍾閣主“望”向外麵的天地,從他們這座小樓看出去,能看見低矮的城牆外麵,黃沙千裏,孤日懸煙,這是尹先白給他描繪的景象。
尹先白有一點沒有說錯,邊境苦寒,一半是人為,但這人為裏,又有一半是來自於在邊境之外的那些虎狼。
之前的大嶽邊境如何,鍾蒼沒有親眼看過,但君留山上位之後的大嶽邊境如何,鍾蒼看得很明白。
攝政王一向把這些地方看得重要,也盡量給了朝廷能給出的最好的待遇。
軍中的人為什麽會這麽服君留山,不管朝廷裏怎麽變動,軍心這些年來都沒有動搖過,不止是當年的攝政王戰功赫赫,還因為這些年來,攝政王是對邊關最好的上位者。
將軍還會有權勢之爭,還會有陣營考量,下麵的那些出身於普通百姓的士卒,那些拿命來堆出城牆的士卒,是真的誰對他們好,就一心一意感激誰的。
尹先白突然就覺得有一點牙疼,他算是體會到了剛才鍾蒼聽著他胡言亂語時候的感覺,但現在他還得附和下去,這場戲還得演全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