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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章:淬月草

  君留山突然揚聲說了一句,挑釁似地望著台上,旁邊有先前上了台的書生當即不悅地皺起了眉,在岑見開口之前就先出了聲。


  “台上的公子確實是勝我等千百倍,我等並無不服之處。”


  其他的人也熱心地一人一句先幫岑見說開了。


  “在這位公子麵前,我等隻有仰望的份,怎麽能怪這位公子覺得無趣。”


  “你若是覺得不服氣,不如自己上去試一試,若是不敢,就莫要在此說這些不順耳的話。”


  “擂台本就是為了趣味而設,像你這般爭強好勝,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


  林眉暗中好笑,把麵具一摘就順利混進了人群中,一起譴責引起了公憤的君留山,又對台上的岑見暗暗眨了眨眼。


  岑見上前一步朝四周拱手:“諸位莫急,諸位莫急,正好此時空閑著,不如就請這位上來,一比琴藝如何?”


  孟明茫然地在兩人之間看了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還是聽話地下了高台,看似隨意地和林眉站到了一處。


  君留山沉默了片刻,在旁邊人一聲高過一聲的慫恿下,當真登上了台子。


  岑見笑著同他見禮,他隻做傲慢地一甩袖,坐到了擺好的琴桌之後。


  他明目張膽地搶了岑見的位置,岑見也隻是好脾氣地笑了笑,溫聲請旁人再送張琴來。


  林眉在下麵看得嘖嘖稱奇,孟明拉了拉兜帽,更是覺得奇怪,壓低了聲音問林眉:“這是要做什麽?”


  “剛過去看見了一樣有趣的東西,準備贏下來。”


  林眉聳了聳肩,要不是他們過來的時候岑見已經先一步說了不想守著了,他們也不必額外挑一次事。


  怎麽說呢,就是世事總有些意外吧。


  不過林眉覺得,她私心裏還是挺想看這兩個人正正經經比一場的。


  “若要東西,之後再去……”


  孟明看著台上兩個已經對坐下的兩個人,又看了看這次來本就是打算取東西的神偷,還是不明白為什麽要折騰這麽一遭。


  林眉隔著披風拍了拍他的肩:“今晚贏下了,正好引幾個人出來看看,和我們上門被別人引出去是不同的。”


  “好了,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先看過他們的比鬥再說後話吧。”


  孟明點了點頭,和林眉一起望向台上。


  先手是君留山起的,攝政王戰鼓敲得長風獵獵,琴曲卻變得低柔婉轉,宛如春日醉花一般,美酒入喉春光入懷,人已半醉在悠遠花香之中。


  岑見靜默片刻,信手一撥弦,卻是錚然劍鳴,長槍破空,君留山醉在花下,他也醉了,醉得拔劍提槍而起,乘風舞弄。


  於是春光被收束在夏雷之中,晴蒼之上有驚雷悍然炸響,傾盆大雨洗過天地,舞劍的人又拿起了筆,觀雨題詩在亭上,筆走龍蛇酣暢淋漓。


  兩人一來一回爭得寸步不讓,琴弦之上卻是默契斐然,下麵的人聽得早忘了叫好,越來越多的人沉默地圍攏了過來,沉浸在琴聲之中。


  林眉仰頭看著君留山挺拔的身影,稍稍有些走了神。


  君留山還是第一次在她的麵前奏曲彈琴,指尖翩然而動,人卻沉靜了下去,安安靜靜地坐在燈火闌珊處,落進她的眼中。


  最後一聲結束在雨後鶴鳴,岑見手按在琴弦上低頭沉默片刻,灑脫起身。


  “是在下輸了,閣下琴藝高超,在下自愧不如。”


  君留山懶懶揚了揚下頜,沒有答話,岑見又向旁邊借琴的人低聲道了謝,就下了台去。


  他下去找了林眉和孟明,君留山泰然坐在上麵,掃視了一圈台下眾人:“還有誰要來賜教的嗎?”


  之前在岑見手下輕易落敗了的人已經不敢出聲,有新來的沒有看見前麵的爭端,興致盎然地準備應聲,又被旁邊的人扯住了。


  “別和他鬥琴,但他其他的卻不一定能有這麽厲害,上去了挑你最拿手的。”


  城中人員流動少,互相之間基本都能有個麵熟,是不是城中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君留山雖然戴著麵具,但也被認出是外來的人。


  有了之前的事,城中的讀書人麵對君留山和麵對岑見就是不同的,都有了同仇敵愾的心思。


  還有人想要去找岑見說說話交好一番,找了一圈才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挑戰君留山的人比挑戰岑見的還要多,岑見在台上時是溫和淡然,又長得俊朗,輕易就能讓人心生好感,況且一來就將人震住了,更多的人上去了,也是想著同他友好切磋一二。


  而後麵上來的這一些人,就是憋著一口氣,想要打敗君留山,看不得他傲慢的樣子,偏偏人人都是铩羽而歸,於是又有更多的人不信這個邪了,紛紛上了台去。


  攝政王這種事也是頭一遭,想著淬月草,還是耐心地守在了上麵,一直熬到慶典接近尾聲。


  擂台比到這種時候基本已經定了勝負,君留山被人請去城門處的高台。


  舉辦慶典的縣衙中人與城中的富戶如今都在台上等著,縣守家的小公子果然守住了一座擂台,之前那個白衣的琴師也在之後得了一座擂。


  另外還有一個書生、一個和尚,以及他和林眉之前看見的守擂的那位小姐。


  縣守說了什麽君留山沒有留神去聽,麵上的麵具也始終不肯摘下。


  或許因為他是外來人的緣故,縣守到了他的麵前時,雖然還是一樣地笑著,眼中的溫度卻淡了下去,君留山在麵具後冷淡看著他,也沒有和他說些什麽的想法。


  縣守說了兩句後生可畏的話,又想要去拍君留山的肩,被攝政王不著痕跡避過了,縣守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又收了回去。


  他已經聽人說過這個外鄉人很是傲慢,遠遠不如另外一個和善,此時也不再耐煩和君留山說。


  縣守從君留山的麵前離開,就有另外的人走了過來,要引他們去挑選今日的獎品。


  君留山沒動,隻略抬了眼:“我要淬月草。”


  “淬月草?”


  其他的人都有些驚詫地看向他,也都明白過來,這個外鄉人這一次怕是有備而來。


  淬月草既然已經被荊家拿出來了,有人要自然沒有不給的道理。


  荊家那位中年家主站了出來,往其他幾個勝者那裏看了一眼:“還有其他的人想要淬月草嗎?若是沒有人同這位公子爭,淬月草就給這位公子了。”


  “君子不奪人所好,況且既然這位公子這麽明確想要這一樣,想來不是為了同行商賣貨,而是有用得上的地方?”


  出聲的是那個白衣琴師,君留山側目看他一眼,沒有反駁。


  其他的人聽琴師這麽說了,自然也不好和君留山相爭,紛紛表示自己不用,縣守家的小公子本來還想要說些什麽,見其他的人都這樣了,他也就住了嘴。


  有人將君留山藥的淬月草送了上來,君留山接了盆當即就走人,一句話也不曾多說。


  縣守等人看著他幹脆的背影,有人不悅皺了眉,有人若有所思地盯著人,有人無奈搖搖頭,暗自感歎了一句恃才傲物。


  ……


  林眉和岑見、孟明坐在客棧的房間裏喝著茶,林眉拿了一個點心有些好奇。


  “這裏麵究竟放了些什麽東西?”


  “不過是些健脾順氣養胃的藥物,藥性是最為溫和的那種,與其他的藥也沒有衝突,尋常人用了都不會有什麽壞處。”


  岑見又給孟明喂了一個,孟明全部接了,一邊吃一邊摸著自己的肚子。


  林眉聽岑見這麽說也放下了心,又說起了淬月草的事。


  “據說荊家也不過隻有三棵,還是今年才種出來的,若是當真如他們所說有那樣神奇的效用,我之後再去偷上一株來,給鍾閣主備著。”


  “淬月草隻在古籍中有記載,中原之地已經絕跡了幾百年,連種子都是找不到的。”


  岑見回憶著曾經看過的書,這藥久不現世,和其他很多藥草一樣,逐漸連醫書都不再收錄,還是他家中藏書多,才能找到一些遺留下來的記載。


  “此草在記載上效用頗為神奇,父親帶我看書的時候曾經說過,正是因為被月光精華淬煉過,才會如此。”


  “因此隻生長在背陰之地,不見日光,卻要月光充足,更要淨水滋潤,隻有泉水、雪水和雨水三樣才算淨水,井水性陰,江河水濁,溪水塵埃太多,都不是能用的。”


  林眉沒有想到就這麽一株小小的草還有這麽多的講究,很是吃驚地看著岑見,岑見也無奈。


  “還有其他許多的忌諱,若非如此,也不至於絕跡幾百年。”


  城中所說的那個神奇的山洞也不知究竟是什麽樣的,竟然能保留下這麽多的草藥,要知道,這些草藥之所以會絕跡,大部分都是因為生長太過苛刻了。


  “我也看見了好一些本該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的藥草,山洞再能,不論怎麽說,都定然不會適合所有的草藥生存。”


  “但現在有這麽多的草藥當真存了下來,當初種藥的時候,必然是有高人出手的。”


  林眉讚同點了點頭,他們正在說著,門被敲響了三聲,孟明自覺地起身去開門,就見君留山抱著一個大大的花盆,被幽紫的葉片擋著臉站在外麵。


  岑見連忙去接下了花盆,拿回來放到桌上,孟明等君留山進來就把門又嚴嚴實實地關上了。


  沾了一手半身灰的攝政王皺著眉撣了撣衣物,先去裏麵更衣淨手,林眉三人在外麵圍著那盆草研究。


  “顏色、葉片形狀、氣味都同記載中是一樣的。”


  岑見輕掐了一點葉尖放進嘴裏嚐了嚐,朝林眉肯定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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