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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章:花車表演

  林眉打眼望去,這一片人山人海少說也有萬來人,真真正正的萬人空巷。


  靠近城頭的是幾座擂台,擂台往西走是一溜的攤子,往後麵人寬鬆些的地方就有了雜耍的班子,之前隔開街道的衙役兵卒不見了蹤影,不知道是花車已經走過了,還是還沒到時候。


  “確實是熱鬧極了,我們往前麵看一看去?”


  林眉回頭去看君留山,卻突然一怔。


  小巷沒有掛燈籠,隻有稀疏的月色,長街之上卻是燈火通明,君留山側過了臉來看著她,眉眼一半被繪上了暖融的金色,一半還藏在清冷的陰影中,越發顯得英挺俊朗。


  隻一雙鳳眸含著同樣的溫柔,很是專注地看著她。


  林眉突然就有了一些不自在,她輕咳一聲轉開頭去,目光隨意在街上掃動,就是不去看君留山。


  “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隻是突然想起來,上一次和你放鬆了休息,還是去年端午時節的事情了。”


  君留山記得當時他是找著借口,將林眉騙去看了一場龍舟,沒有什麽事情紛擾,隻是輕輕鬆鬆地玩了一次而已。


  但那時他們兩人之間還隔著很多東西,後來真正互通了心意,卻少有能如那時的輕鬆時刻了。


  “今夜難得遇上慶典,那些事情不如就先放在一邊,我陪你好好地玩上一會吧。”


  “本來說好了是出來散心的,事情忙不完,也就把事情放下了就是。”


  “難得,能從你的口中聽見這樣的話。”


  林眉耳根有一點熱,但也不由很是奇怪地看了君留山兩眼,一向做起事情來就沒有個歇息的攝政王,居然也會說這樣的話來勸人?

  “我隻是想到,以後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還有很長的路要一起走,有些事情也就不必急在一時了。”


  之前他是因為要將別人一輩子,甚至幾輩子的事壓在他活著的時候做完,怕做得少一點慢一點就來不及了,所以他除了病倒幾乎不讓自己休息。


  現在他在學著慢慢轉變自己這樣的思維了,今夜他看林眉見著這樣的熱鬧景象,眼中卻隻有打量而沒有欣喜,突然就明白了,人生是不能這樣過的。


  所以他在勸林眉,也是在勸自己。


  不是那麽重要的事,偶爾也是能放一放的,該高興的時候,兩人份的高興不能就被他們這樣隨便丟在一邊去。


  “……你說得對,微之、孟明和薛淨悟他們都是能在事情之中給自己找樂子,沒道理我們就隻能在樂子之中給自己找事情來做。”


  林眉突然就笑了,抬手扶額滿心的無奈,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這是和攝政王在一起呆得太久了,怎麽也學會了君留山這樣的萬事都要掛在心上的行為。


  以前她是遊戲人間,現在成了憂心天下,也不知有多久沒有真的讓自己放鬆過了。


  當真是美色誤人,雖然誤的方向不太對,但也是誤人。


  君留山好笑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拉著人擠進了人群之中。


  長街上是真的很熱鬧,這邊賣糖畫的弄出好大一隻兔子來,那邊的花燈攤子又紮了一個仕女出來,各色稀奇漂亮的小飾品擺了慢慢一攤子,隔壁炸丸子的香味飄出了十裏遠。


  今晚說好了是為了遊玩,兩人就當真不急了,一個攤子接一個攤子地逛過去。


  林眉在賣假麵的毯子上看了許久,選了一個赤麵獠牙的惡鬼假麵給君留山罩在了臉上,看著一身威嚴矜貴的攝政王頂著張誇張的鬼臉,莫名就笑得不行。


  攤主在自己的背簍裏翻找了半天,又找出來兩張一紅一白的狐狸假麵,熱情地推給林眉。


  “兩位戴這個更好看,還一看就是一對,這麵上用了金箔和金粉,就隻做出了這兩張來,絕對是獨一無二的一對。”


  林眉不由失笑,當真拿了那個麵具來,拿白狐的換了君留山臉上的那一個,摸著下巴點了點頭。


  “果真不錯。”


  君留山任由她折騰,一言不發地把另外一個給她扣到了臉上,拿出銀子給了攤主,順手把那個惡鬼的假麵也拿走了。


  林眉和他牽著手,回頭看一眼格外高興的攤主,在麵具下挑了挑眉。


  “你這銀子是不是給多了一些?”


  “他說話聽得我高興,算是獎賞。”


  君留山放開了林眉的手,抬臂半圈了她的肩,把人攏在懷裏隔開突然湧過來的人流,兩人一起往街上看去,高高的花車從街頭出現,四匹馬拉著花車,緩慢前行著。


  “花車來了。”


  花車不止一輛,四輛兩層高的花車排成了一列,一層上放了一圈的各異藥草,二層之上每輛花車有兩名舞姬,正在翩翩起舞。


  街道兩旁的酒肆茶館之上,有樂聲接連響起,林眉抬頭去看,正巧看見對麵樓上一個白衣的琴師席座在屋頂之上,手下琴聲悠揚,人也俊美似畫。


  君留山也跟著林眉去看,然後沉了臉,又把林眉往懷裏按了一下,雖說兩人都帶著麵具,但林眉都能想象出現在的君留山臉色會有多黑。


  而且她還挺想讓君留山的臉色再黑一些。


  街上徹底熱鬧了起來,最初的樂聲還是悠揚和緩的,但有越來越多的樂器加了進去,有些還是百姓自發地在早就備好的店家那裏借了樂器,管他是笙簫還是琴鼓,有善鑼的也沒閑著,照樣敲得起勁。


  舞姬飛旋,樂聲歡躍,街上的人跟著圍著花車,將香囊錦帕隨意拋出,小孩子蹦蹦跳跳大聲叫嚷著,屋頂上的琴師也將指下一邊,一串異域的歡曲就響了起來,林眉將一個香囊拋向了他,拍手叫起好來。


  攝政王仗著現在臉上有麵具,誰也不知道他是誰,恨不得直接把人扛回去,完全忘了是誰說著今晚要放開了玩樂一番。


  他也知道林眉大半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就是因為機會難得,才更想要逗弄他,但知道也不妨礙他咬牙切齒。


  在對麵琴師灑然向林眉一笑之後,君留山轉身擠出了人群。


  林眉回頭發現看不見人了,一邊想著難不成真的把人給逗得動氣了,一邊也轉身往外去找人。


  但沒等她擠出人群,就聽見有沉悶的鼓聲響起。


  鼓若驚雷動,聲若潮頭來。


  鼓聲加入了樂聲之中,一下就將所有樂者壓了下去,雖不突兀,但也全盤被鼓聲掌握了,不過一聲而已。


  連花車上剛好行到此處的舞姬,都不由側目而去,街上的百姓也紛紛揚起了頭去看。


  隻見二樓欄杆處擺了一隻打鼓,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帶著狐狸麵具,又是一槌敲在了鼓麵之上,四麵為之一靜。


  他敲得隨意,手下卻越來越急,一聲長鳴一聲風雷,宛若鷹嘯長空一般。


  舞姬的舞姿也不由自主地隨之一變,原本柔美歡悅的舞蹈加入了力量,肢體變化間,全是引而不發的蓄力。


  就算並不清楚這鼓聲代表著什麽的人,也能隱約感覺得到,這該是響在荒原戈壁上的邊塞鼓聲。


  林眉更能清楚地聽出,君留山敲的是戰鼓。


  要說攝政王的出身,雖說幼時艱難了些,成年之後又有諸多磨難,但琴棋書畫這些基本的東西,就算當年太傅沒教,他也該跟著老岑侯學了不少。


  攝政王一手鐵畫銀鉤也算是當代大家了,棋能觀天下,畫沒有見過他動手,但從畫輿圖的手筆來看,功底也是不薄,林眉不信他不會琴,即便不喜琴,怎麽也會些其他的樂器。


  但攝政王偏偏選了最為霸道的一種,當眾擂響了戰鼓。


  按理說林眉現在應該譴責一下他的霸道行為,但她環臂在前,把麵具推得歪到一邊去,朝著君留山吹了一聲口哨。


  這樣的場麵,可真的是不多見啊。


  二樓的人淡淡垂了眼下來,鼓中金戈之意再無遮掩,有舞姬折了車上撐紗的竹竿,隨聲舞起了劍。


  岑見帶著孟明也遠遠聽見了這邊的動靜,岑侯忍俊不禁地彎了眼,拍拍眼睛在發亮的孟明,提擺登上了擂台。


  台上以畫守擂的人見了新上來的人,莫名就有了一些緊張,兩人互相見了禮,隨後各自在長案後站定,岑見用手在紙麵上拂過,又取了新筆一觀,覺得勉強還算能用。


  他對麵的人已經開始下筆了,岑見卻微微閉上了眼,側耳聽著什麽。


  林眉上了二樓,她樂器用得不算太好,最為順手的就是鋼琴,鍛煉手指頭用的,但現在可沒有鋼琴找出來給她,她幹脆借了旁邊一人的長劍,靠在憑欄之上,彈劍以和。


  旁人看著他們兩個人的麵具,都笑了起來,拍著手在旁邊起哄,有人打拍踏歌地也應起了他們的調。


  這裏是大嶽之內的安平之地,但他們也都沒有忘記,當年這座城是怎麽在戰火和屍骨鮮血之中建立起來的。


  他們見了許多年的花繁景簇歌舞升平,能唱得起歡曲樂調,但也能和得上錚錚劍鳴,和得上震震戰鼓。


  滿城喧囂浪潮高起,他們本是在今日紀念為了守護身存之地戰死的先輩,這般鬧了起來,居然別樣的應景,倒是讓外來的商隊都吃了一驚。


  有人在打探最開始敲鼓彈劍的是什麽人,卻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林眉已經拉著君留山跑了,臉上的麵具也換了一張,君留山戴上了那個惡鬼的麵具,林眉又順手買了一張兔子的遮住了臉,身上衣服穿得普通,混進人群裏就沒有人能把他們認出來了。


  兩人在一處人少的地方停下了腳,都沒有忍住笑出了聲,君留山握著林眉的手是滾燙的,從來沒有在這麽多人麵前做出過這種事情的攝政王,兩隻耳朵都紅透了。


  林眉湊過去,用自己的麵具貼了一下君留山的麵具,又拖著人往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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