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閑時
君留山複又從折思手裏拿過那張人皮麵具，神色不明地站了一會，才問了一個折思已經有所預料的問題。
“這個東西，你覺得眼熟嗎？”
“眼熟，洛亭一戰，王爺最後找出的傳訊之人，五個人都戴著這樣的麵具。”
麵具輕薄又極貼合人臉，戴著幾乎不會被人發覺，唯有一點，麵具在夜間時會有一點不易覺察的微弱反光，是因材質不可避免。
其他人難以覺察，君留山卻曾在洛亭一戰後反複將麵具拿出研看，剛才他一靠近三人就已經看了出來。
另外兩人沒有麵具，所以他隻留下了一個人。
君留山兩指在麵具的一角撚動著，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人被帶走的方向。
“你說，那人是因為麵具被發現想求死，還是因為聽見要被送去刑部而想求死？”
折思沉默著垂首侍立，君留山沒有真將麵具交給暗衛帶走去查，他查這麵具查了這麽多年，依舊一無所獲。
“明日我們出發，去找側王妃和微之他們。”
“是。”
……
翁葫送回的情報是用了一番心思的，若不是眾人心中早就對他有了懷疑，恐怕也會以為他是費了多大的心思才將焚仙門總壇山穀外的情況探查清楚。
委實算得上是勞苦功高。
有岑見在，解開山穀外的陣法自然也不是難事，不消兩日，岑見便將焚仙門總壇山穀外的陣法解了開來。
正是當日清晨，早起在院子裏活動筋骨的林眉正和薛淨悟插科打諢——這位小爺這兩日甚覺無聊，又因著在鍾蒼的地盤上覺得渾身不自在，早就盼著能有人來和他逗一逗樂。
碰巧今日他剛剛起床出了門，就撞見了正要出門的林眉。
“今日這天氣看起來不錯，你卻隻知道在這裏辜負好時光，倒不如和小生一起痛飲一杯，才算瀟灑。”
他靠在廊柱上哀怨地看著院中的林眉，語帶寂寞。
這一個個的就知道忙自己的事，都不說來陪他玩一玩，真真是無趣極了。
林眉卻並不搭理他，自顧自練過一套身法後這才冷漠瞅他一眼。
“看來你很閑。”
薛淨悟縱使清楚聽出她語氣中的嫌棄也不惱，反而瘋狂點頭稱是。
林眉無情道：“大敵當前，也隻有你這種沒心沒肺的人才能這麽浪蕩了。”
薛淨悟剛想還嘴，岑見的屋門便被緩緩推開，林眉立時朝他飛了個眼色，讓他閉嘴。
岑見微帶疲憊地從屋子裏麵走出來，手中拿著個看起來十分精致的錦囊。
初晨的熹微陽光並不刺眼，但岑見在邁出門的那一刹那還是微微垂了眼皮，似乎這一點微薄的光亮都能夠刺傷他的眼睛。
見岑見出來，薛淨悟立即轉移騷擾對象，慢吞吞地挪到了岑見的身邊：“這兩天你都把自己悶在房裏，小生可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無聊死了。”
他作勢伸出長臂似是要搭在岑見身上，卻被岑見一個欠身躲了過去。
可薛淨悟本來也沒想著要往岑見身上倒，被閃了過去也不失望，一個漂亮利落的回身之後便又站穩了身子，長指上掛著錦囊上係著的帶子，飄悠悠在手中轉了一圈。
“閉關兩日，小生難免好奇，還請原諒則個。”
興許是岑見看起來精神欠佳，薛淨悟今日也多了幾分囂張，居然有膽量在他麵前使花招。
而岑見也根本沒躲，便讓薛淨悟輕而易舉從他手裏把錦囊奪了過去。
那錦囊躺在他的手裏，重工錦繡的花樣精致，手藝不俗。
隻是不知這錦囊裏裝的是什麽，薛淨悟看岑見那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暗自猜測。
這麽精致的一個錦囊，裏麵裝著的東西一定十分重要吧，說不準就是什麽兒女私情……
平時看著岑見一副仙風道骨，還真難想他哪日動了凡心的樣子。
薛淨悟偷笑了笑。
不過他畢竟還稍稍記得些分寸，並沒有將錦囊打開一飽自己的好奇心，而是一上一下地在手中拋著玩，等著岑見來和自己將錦囊要回去，也好再和他貧上一貧。
說回來，這錦囊輕輕薄薄，拿到手中時聽見裏麵脆響，似乎裝著的是什麽紙張。
林眉幾步走過來，看著岑見眼下淡淡的青黑，關心道：“這兩日你辛苦了。”
岑見淡淡搖頭，道了聲不辛苦。
這山穀外的陣法對他來說自然不算什麽難，但不管怎麽說畢竟也是焚仙門總壇外的屏障，在設計之時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的，不然也不能過了這麽多年都一直沒有被人攻進去。
就算是他，在短短兩天之內將陣法解出來也有些累著，急需休息。
畢竟時間不等人，縱使他們胸有溝壑早有打算，但左道長和那些江湖中人還在焚仙門總壇裏被關著呢。
早一日將陣法解出來，便能讓他們早一日安全，這小小的辛苦和眾人的平安相比起來無足輕重。
“這不算什麽。”
更讓他憂心的是鍾蒼。
“雪台此次身負重任，並非我不信他，但翁葫……”
翁葫畢竟是鍾蒼身邊極為親近的人，當初若不是翁葫，鍾蒼現在如何還未可知。
但如今，翁葫他卻已經偏向了焚仙門，這對鍾蒼來說無疑是個艱難的關口。
林眉心下也是一沉，唯薛淨悟在一旁將手中錦囊上下拋著，雖然沒有接話，卻暗自撇嘴。
岑見不欲繼續說下去，和林眉說這些也隻能徒增心煩，他轉而對薛淨悟和善道：“既然薛公子如此熱心，便麻煩公子將錦囊為雪台送去。”
薛淨悟拋著錦囊的手頓住，他心裏有一百個不願意，讓他去給鍾蒼送東西？
還不若將他送到下人院去做苦工，這一大清早的就要和鍾蒼見麵……
晦氣不晦氣？
岑見卻並不管薛淨悟心中願不願意，他和顏悅色的對薛淨悟說：“在下這兩日專心研究陣法，現在正是疲憊之時，多謝薛公子願意代勞，先在這裏謝過了。”
薛淨悟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中的錦囊，捶胸頓足地後悔自己為何如此衝動，居然從岑見的手裏搶東西。
雖說岑見不會報複於自己，可……可這……
薛淨悟耍賴道：“侯爺，你謝的也太早了！這東西誰愛去誰去，可萬萬不要叫我！”
他將手中錦囊往林眉方向一扔，自己轉身便施展輕功想要逃走。
可惜這院裏林眉和岑見二人哪一個比起薛淨悟來功夫也不落下乘，都不用岑見動手，林眉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錦囊丟回了正縱躍的薛淨悟懷裏。
那錦囊裏麵裝著的，不過薄薄的一張紙，隻是那紙上麵描繪的可是破解山穀外麵陣法的路子，就算是薛淨悟也不敢將這錦囊看輕了，隻得回過身來穩穩的將錦囊接在了手裏。
隻是等他將錦囊在手裏接穩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麽，頓時心中湧現出無限的懊悔。
左右這錦囊掉在地上又不會壞掉，他為什麽就要手快？
“……”
薛淨悟做西子捧心狀，對林眉哀哀戚戚指責道：“這可真是滅絕天理，毫無人性！你居然要如此無情地奴役小生，蒼天啊！”
林眉事不關己道：“誰讓你自己要將東西搶過去。”
薛淨悟有苦說不出，他現在說他是早上起床太早，腦子還不太清醒，來得及嗎？
他總算是知道岑見為什麽躲都不躲地讓他把錦囊搶過來了！
岑見微笑著看他，束手站在簷下的樣子有些讓人不敢招惹的氣勢，哪怕他剛剛並沒有動手，就是讓某些人有些不敢造次。
誰讓這東西是自己從他手裏搶過來的？薛淨悟哼哼兩聲，不情不願的去了。
岑見小小的打了一個哈欠，他抬手捂住嘴，垂下的眼睛裏藏著幾分紅色。
“微之，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林眉本來想留下來繼續和岑見說一下鍾蒼的事，但是看他這個樣子，說出口的話還是變成了催他回去休息。
岑見也不是惺惺作態的人，將這陣法解出來之後，鍾蒼帶著人攻打焚仙門就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
他還是先把精神養好最為重要。
於是他也不多做推辭，目送著林眉轉身離開之後就將房門再次合上，天光大夢一場醒，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薛淨悟那邊簡直是將手中的錦囊當成了燙手的山芋，他出了院子之後就站在了一邊，縱使是清晨，來來往往路過的人也並不算少。
多數都是些小廝，偶爾也會有一些他認不出身份的江湖人士，看穿著也都不是什麽大人物。
他有心從麵前經過的人裏挑出一個來把手裏的錦囊脫手，讓對方把東西給鍾蒼送過去，可惜他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半天，卻始終不能抉擇出一個。
他揣著手站在那裏，看著麵前手中提著食盒路過的下人。
不行。
那個穿著一身短打的江湖中人？
不行，誰知道其中哪個人可能就會是焚仙門的奸細。
於是過了好一會兒，薛淨悟仍舊還是站在哪裏，悠悠的歎了口氣。
他在那裏站了多久，林眉就揣手靠在他身後不遠處看了多久。
直到看得有些不耐煩了，這才悄悄從地上撿起了一枚小石子，雙指發力，往薛淨悟的腰間彈了過去。
“天爺！沒想到你居然凶殘到這個地步，居然趁著小生不注意的時候偷襲。”
薛淨悟自然已經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在林眉手中小石子出手的一瞬間，他便利落地閃轉過身，擺出了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