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痕跡
為了更好地保存屍身,讓冰鑒的寒氣不會外泄,屋子是經過密封處理的,專門留下的通氣口在屋頂之上,而窗戶被蠟油封起,房門也不會隨便打開。
要將蟲子準確地引到屋中,那一定會給蟲子一個特定的通道,屍體上不知道是做了什麽手腳能讓蟲子隻認準了那一具屍體,那在通道處也應當有特殊的標記。
這些蟲子不是人,沒有那麽聽指揮,如果沒有這樣的標記就放出蟲子,它們隻會亂跑。
“這裏就是蟲子進來的地方了,還有一點點的蟲卵在這裏,應當是有蟲子在通過的時候停留下來,在這裏產了卵。”
薛淨悟和林眉聽見他的話都詫異地走了過去看,那邊的窗戶上確實有一條小縫在,是讓人肉眼難以察覺的那種小縫,也不知道尹先白怎麽找出來的。
薛淨悟用力推開這一扇密封的窗戶,探身出去看了看,旁邊與圍牆的間隔不多,剛好能容納一個人側身站著的程度。
林眉目測了一下牆的高度,在薛淨悟的肩上撐了一下就跳了出去,直接躍上了高牆。
牆脊不寬牆也不算高,林眉落在上麵前院的人不能一下就看見她,隻要計算好了高度和牆窗之間的距離,直接越過牆落在夾縫之中,是不容易被發現的。
但是院子裏還有公道閣的弟子在,那些弟子聽力靈敏,對於風吹草動也很是警覺,昨日林眉來的時候看過,他們的站位其實並沒有遺漏這個地方,這裏不是死角。
而且落在牆窗之間後,人連抬手都是艱難,不要說矮身或是轉身,進來容易要保持不碰東西地出去就有些難了。
地上和牆上都沒有人踏足的痕跡,牆外是空地,林眉叫了還在前院的暗衛過來,自己從牆上跳了下去,暗衛和聞訊而來的公道閣弟子也接連跳出,薛淨悟留在裏麵繼續研究那道裂縫。
隻是遺憾的是,他們沒有在外麵找到什麽東西,空地實在太過方便,對於一個輕功的高手來說,他在空地來去,會留下給人查探的痕跡才是怪事。
林眉讓人繼續順著往外去繼續看,自己又從牆上翻了過去,落在夾縫間試了試,再從窗戶翻進了屋子。
她撣了撣袍角,身上並沒有沾到一點灰。
鍾蒼也進了屋來,正將食指的指尖湊在鼻端輕嗅,半晌搖了搖頭。
“沒有辦法分辨,這些不是常見的品種,甚至可能是剛被人培育出來的新品種。”
“藥應該與最開始紮在太孫桑道長腦後的那根針上是一樣的,那個時候藥是用來吸引蜈蚣的,這一次換成了蟲子。”
這也證明了,這一次動手的人和殺死太孫桑的人不是一個也是一夥的,用同樣的手段培育出來的蟲子才能被同樣的東西吸引。
如果這是很普通的蠱蟲,那可能還要考慮一下有沒有別的可能,但越是不常見的蟲子,對培育的手法就越是嚴苛。
會對一種藥起反應,說明它們在培育之中就受到了與這藥有關的東西的影響,不常見的藥,不常見的蟲,這就不會是在蠱師之間流傳的方子了。
“鍾某倒是希望就是凶手親自來的,他越是不放心,越會留在山上不離開,我們要抓他也就輕鬆很多了。”
“還請樓少爺幫忙,調軍隊前來封山,不能抓到凶手也要抓到和他同流合汙的。”
林眉要調動軍隊不難,隻是之前不想讓百姓更加惶恐,現在既然逼得一個人露了一點尾巴出來,為了盡快地抓到人,倒也管不得其他了。
“我一會就讓人下去,最晚到明天一早就能封山,在此之前,山上就要靠公道閣的弟子來守了。”
公道閣的人在山下本就有許多,上山的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將人全部調上來,要將整座山圍住不行,但要將道觀圍起來還是輕易的。
就是要麻煩太孫卜去將道觀中的人都集中起來了,將所有人都守在道觀裏,再去找多出來的人,或是不在自己該在的地方的人。
“鍾閣主和尹道長覺得,這道裂縫,是從裏麵穿的,還是從外麵?”
兩人沉默了片刻都輕歎著轉過了身去,林眉看了一眼在旁邊若有所思的薛淨悟,朝他一挑眉,薛淨悟無聲張口,向林眉比了一個口型。
這間屋子平時是進不來外人,但冰鑒每日都會更換,這也是外人唯一進來的機會。
而且,守在這裏的人,真的就都是完全可信的人了嗎?
大動作是不能做的,但隻有兩個人的時候,就是借著擺手轉身的機會,都能做上一些小動作,而這樣的小動作,其實也足以做成這件事了。
林眉親自試過,輕身功夫再好的人,從外麵要來,還要抹除掉自己的所有痕跡,都是十分艱難的事,至少會在地上留著足跡,而現在那邊的窗下隻有林眉一個人的足跡在。
因為是夾縫,加上道觀裏對於這些依自然而生的草木都抱有順其自然的態度,那邊的窗下也是長滿了野草的。
這間院子並不是拿來住人的,而是專門給弟子用來靜思反省的地方,除了這停屍的一間屋子之外,側屋耳室全都沒有,也是最不容易讓人藏身的院子。
他們一直不想做這個假設,但現在已經不得不做了,道觀中人和他們之中,確實很有可能出現了內鬼。
如果最後查出來是有人被人頂替了,不是真的有人因為一些並不光明的原因背叛了道觀,殺害了同門,都能讓人心中好受一些。
鍾蒼和尹先白不答,是因為他們也想到了這些,但不想說出口來。
林眉走回了屍體的邊上,拉過一張凳子坐在那裏,對著屍體的斷臂再仔細查看,她還是想要知道,被她忽略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鍾蒼和尹先白低聲交談了兩句之後,決定由鍾蒼親自去同太孫卜說這事,尹先白也知道自己這次來得巧,他們都不可能放心自己,主動表示會留下來和林眉他們呆在一起。
薛淨悟掀開了另一具屍體身上的白布,帶上手套也準備再看一看這具屍體的蹊蹺。
昨天是鍾蒼負責主要的檢查,他隻在旁邊看了全程,上手不多,有些地方他覺得有些奇怪,但鍾蒼並沒有提及。
有關於岑見和兩衛的事林眉和鍾蒼都沒有告訴他,隻是屍體就擺在那裏,薛淨悟就算不像鍾蒼那樣經驗豐富,但一些東西他遲早也能看出來。
院外的人都幫忙去山上找凶手有可能往來的路線,翁葫也隨著鍾蒼離去,現在這裏就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丁越羅這兩天都沒有和他們一起行動,有些避嫌的樣子,她也看出來了,許多事林眉他們當著她的麵是不好說的。
她跟在林眉身邊本來一開始也隻是一個引路加引薦的角色而已,現在鍾蒼親自主動來接觸了林眉,那也就是已經不用她再做什麽了。
尹先白在屋子裏站著看他們兩個各想各的不說話,站了一會之後就有些覺得無聊忍不住了,現下的環境讓人不自覺保持肅穆,但小聲說說話還是可以的。
他湊到了林眉的邊上坐在凳子的另一端,保持著兩人之間的一臂距離,跟著她盯了那處傷口一會,很是好奇地又把視線放到了林眉的身上。
“這道傷口有什麽地方不對嗎?若是一個人想不出來,也可以說出來讓貧道一起參詳一下。”
“雖然貧道於歧黃一道隻是略通,但貧道看的雜書多,說不定能有什麽不一樣的思路。”
林眉被他從雜亂無序的思維中驚醒,看他睜著眼目光誠懇的樣子,默然片刻還是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
“我隻是在想,凶手用的什麽東西來切下的這一條手臂。”
“切肉的工具和分離骨頭的工具是一樣的,凶手並沒有換過工具,鍾閣主說有可能是用的特製的暗器,我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丁越羅和她介紹尹先白的時候,林眉還覺得這個人和岑見是有些像的,都是一樣的玄門中人,一樣的窺算天命,一樣的修行之人,但見了之後才發現,是她太過想當然了。
尹先白是個話嘮,還是個耐不住寂寞的話嘮,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忍過閉關清修的時候的,難道就是因為閉關的時候沒有說話的對象,出了關來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多說一些補回來?
但太孫卜同樣是清修的道人,也沒有見他如此啊。
剛才在談正事還好,現在沒有其他人在了,林眉作為和他新認識的人又肯打理他,一下就激發了他說話的熱情。
“要說切割肉和切割骨頭的工具當然是不會一樣的,皮肉裏有筋脈韌帶連著,用的東西不能鈍,鈍了不能一刀切下去,也不能太薄,薄了不好用力,並且要刃上更加鋒利一些。”
“但骨頭不同,這個骨頭不是強行切開的,而是從骨縫裏挑開的,骨縫裏就要薄的東西才能進去,尖刃才是關鍵,刃身的用處並不大。”
他用手直接在露出來的骨頭上捏了捏,沒有東西遮擋的觸碰才能有最為直觀的反饋。
“骨頭上沒有多餘的傷,該分開的東西都是一下分開的,刃尖薄得足以插入骨縫而不和骨頭產生摩擦。”
“要說屠夫分割牲畜的時候也能用一把刀就完成這樣的事,但那把刀做不出這樣的效果來。”
“如果說是特製的暗器,要想在上麵擁有兩個都近乎完美的著力點,對鑄造師可是個不小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