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交代政事
“天墨大陸如今四個國家,大嶽看著最為強盛,卻是最孤立無援,這些年的內憂外患從來沒有斷過,如今顧明玨即將登基,九蠻同大嶽的關係定然又會變上一變。”
“你比不上他,他心思深沉,能忍能狠,手段冷酷果決,多年在大嶽將朝堂上的事看得清楚,他唯一輸於你的點,是他手下無人堪用。”
君後辛下意識地張了張口,又一時沒想好該說什麽,君留山頓了頓,轉過頭來目光直直懾入他的心底。
“你生來天賦平平,又有許多年不肯上進,如今本王為你將路鋪好,但能不能走得下去還是要看你自己。”
年輕的皇帝苦笑著低下了頭,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承認君留山說的沒錯,顧明玨那個人的心性是真的可怕,而他遠不能及。
“……侄兒受教了。”
“西夷之中有難言之事,本王如今還沒能確定究竟如何,但現在的西夷不可相信。”
君留山垂下眼簾又遮住了一瞬威嚴淩厲起來的目光,繼續在這處清靜天地之間說著天下之事,花環在他的腕間被風吹得輕柔蹭著袖子,細碎花瓣開開合合,像是在說著什麽悄悄話。
“突厥好戰,冬日又需以搶掠為生,與大嶽絕不可能和平共處,但除了大嶽,反而現在和其他兩國沒有什麽矛盾,上次他們同九蠻聯過一次手,就難保不會有第二次。”
“顧連成好大喜功為人自負,九蠻如今最厲害的軍隊又沒有被動,才會敗得輕易。”
“但顧明玨不是顧連成,九蠻的那位宋將軍也不會像對顧連成一樣對他,當初那一場,應該就是顧明玨讓宋唯嚴給顧連成設下的陷阱。”
九蠻內他們的探子被顧明玨暗中拔掉了許多,君後辛又在這之前針對過一次王府的暗衛,導致現在連君留山都難以從九蠻獲得太多確切的情報。
若是再新派暗衛過去,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既要不被顧明玨發覺,又能打入九蠻的內部,在尋到合適的時機之前,君留山不打算讓更多的暗衛去送死。
“除了顧明玨,西夷的三皇子和五公主,突厥的小皇子,都可能是你日後的勁敵。”
“若本王能在兩年之內平定天墨,你自然可以不用再擔心,隻要學好怎麽來治理一個國家便好。”
“若不能,你就要親自走進天下的戰局,用你手中的劍為大嶽殺出一條安穩強盛的路來。”
君後辛再也沒有忍住,眸中的瞳孔緊緊一縮,驚疑不定凝在了眸中,都不敢往君留山的身上落。
他勉強將唇角抬起一點細微的弧度,手都抬到半空想要抓住君留山的袖子了,又在半路上停住,懸在那處進退兩難。
“王叔究竟是什麽意思?為何要定下兩年之期?若是王叔要征戰天下,我一定會鼎力支持王叔,也會好好學著處理好政務,讓王叔沒有後顧之憂的。”
“王叔想要讓我來學著主持戰局,我也會努力去做到。”
“但我文不成武不就,兩年時間實在是太過短了一些,王叔你不能再多給我一些時間嗎?”
君留山驀然輕笑了一聲,在舒朗清風中,朝他緩和了神色。
“本王沉屙難治,這些年來是如何熬過來的陛下也看得清楚,說不定連兩年都要沒有了。”
“也非本王為難陛下,若本王如同先帝那般猝然而崩,留下陛下一人掌控朝局,大嶽隻會被他們群起而攻之,不如趁本王還活著,還能替大嶽再征戰一次沙場。”
君後辛從那張臉上,看出了一些更為久遠的記憶,和更為淩厲飛揚的眉眼。
當年先帝病重,從邊關急召了君留山回京,他代替先帝去城門外迎君留山和隨他回來的兩萬大軍,在城頭之上他先看見的,就是那道鋒利如刀的身影。
他家王叔容貌本是精致俊美,在他幼時看見的君留山卻又多少太過沉鬱,那一次回京之時,以往的沉鬱全然不見,隻有被鮮血淬煉開的雪亮鋒芒,讓人不敢逼視。
君留山說完就起了身,在他肩上拍了拍先行離去,留給他自己消化完這些事情的空間。
君後辛被獨自留在了台階上坐著,眼攬山河懷抱風雲,一陣倏忽而起的烈風推攘著他的身子往旁邊歪了一下,他在本來涼適的風中打了一個寒顫。
這處是在石台上獨立修建出來的地方,來去都隻能走兩邊懸在崖上的木質長廊,繞過崖邊才能回到實地之上,林眉就站在長廊的盡頭處等著君留山。
在跨出長廊前向他伸過來的手被君留山牢牢地握住了,他稍稍一用力就在邁出長廊的同時將等在那裏的人也扯進了懷裏,有了一個簡單又短暫的擁抱。
“王爺身上被風吹得涼了些了。”
林眉的手臂在他的背上環了一下,又往後退了一步,笑吟吟地看著他,眼裏映著他與天光流雲和無垠蒼穹。
君留山將手腕上好好戴著的花環取下來交給她,低下頭任由她給自己再戴上去。
林眉將花環扶正了,手臂上伸舒展了一下腰身,放下手時攥住了君留山的一隻手腕拉著人向前走去。
“我讓折思和折寧備了弓箭,今日就比比我與王爺誰的箭術更好,能抓到更多的獵物,隻能用箭,不許用其他的方式。”
春日不是獵時,但之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加上這兩天她肩上的傷口終於基本長好了,也想要活動一下身子骨,特意叫折思他們備了兩囊不要鐵頭的木箭。
等在山峰腳下的不止有折思和折寧,還有岑識和孟明,以及被孟明拖過來的岑見,和跟著岑識來看熱鬧的向亭。
岑識已經將弓箭背到了身上,箭囊也掛到了革帶上,正在調整著腕間的皮束腕。
岑見是在看書的時候突然被拉過來的,身上還穿著輕便的絲麻袍,寬袖布帶,腳上也是一雙軟底布鞋,不像岑識和孟明一樣穿好了靴子。
他無奈之下隻好將右邊的袖子脫掉別在腰間,左邊的袖子也找折思拿了一條帶子綁上,活動兩下手腕覺得沒有問題又彎下腰去折騰衣擺。
孟明站在岑見的身邊,彈了一下弓弦,發呆一樣看著震顫著的弦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向亭開不了弓,也不能像他們一樣在山林之間還能如履平地,就是袖手站在旁邊看熱鬧了,隻是一會所有人都要往林子裏分散走去,也不知道能看什麽熱鬧。
“表哥、表嫂,你們來了。”
“王爺、側王妃。”
折思將為他們兩人準備的弓和箭取了過來,君留山抬手接過弓試了一下,才隻有三石。
“都是用的輕弓?”
“是,輕弓殺傷力小一些,配上磨過的木箭,能讓獵物傷得輕一些。”
“畢竟還是春時,若是秋獵的時候就不用顧忌這麽多了。”
岑見把身上的袍子打理好了,也將箭囊掛上了身。
林眉今日穿的是交領的武袍,和岑識幾乎是一樣的裝束,都是有備而來的,君留山倒是和岑見一樣還要收拾一樣才行。
待得眾人都準備好了,折寧上前抱拳,講了今日的規則。
“隻比箭術,不得用其它東西打殺獵物,見孕而不傷,見幼而不傷,每人三十支箭,不得重複使用。”
“時間限時半柱香,最後以獵物數量及體積大小為衡定標準,以定輸贏。”
“會有暗衛跟隨各位一同前去,射得獵物會由暗衛帶回。”
岑識忙不迭地點了頭,躍躍欲試地想要往裏麵跑了,拍著腰間的箭囊笑得張狂。
“今日且看我拿個第一回來!”
“你倒是能先比得過你哥了,再想比得過王爺的事。”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向亭嘲笑地看著信心滿滿的少年,眼神在在場的人中轉了一圈,那個叫阿明的少年和側王妃林眉也都不知道身手如何。
“……你還連一石的弓都拉不開,好意思笑話我?”
“可我隻是個無辜的文人罷了,為什麽一定要能拉得開弓?”
“君子六藝,你可是禦、射都不行。”
岑識和向亭互相嗆了兩句,最後都氣呼呼地一撇頭不再看對方,岑識暗暗磨著牙握緊了背著的弓。
眾人都一言不發地圍觀他們兩人的賽前表演,等停下來後最後將長弓調試好,待折寧點上香時,分別一瞬躍起投入林中,身形沒入了重木掩映之後,在向亭一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向亭踮起腳還試圖往裏麵望一望,已經一個人都尋不見了。
“向禦史要在這裏等著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
折思又去看著暗衛們都跟上去,回來看了看孤零零站在原地打哈欠的向亭,問了他一句。
這次去的人除了岑識之外輕身功夫都是極好,岑識也並不差多少,一般的暗衛想要跟上還有些困難,折寧親自去跟了林眉,其餘被選中跟進林子的也是暗衛之中出類拔萃者。
說是半柱香的時間,但中間就會有獵物被陸續送回來,折思還要守在這邊走不開。
向亭搖了搖頭,提了衣擺席地而坐,手肘擱在大腿上手掌撐著側頰,把臉上的嬰兒肥擠得更加顯眼了。
“我就在這邊等著就好了。一會獵物回來了,是要怎麽處理?”
“將傷口養好之後或是圈養,或是放回山林之中,隻選一樣作為今晚的肉食。”
這樣的做法也算不上多麽的仁慈,隻是依順天時的做法,況且那麽多的獵物,真要都留下了還是一樣吃不完,王府也並不缺少鮮肉供應。
過兩天大家就都要下山了,還是要養起來不能宰殺,以免堆積過久浪費了,不如給他們養好了傷就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