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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人身在世

  “王爺請吉淮諸位大家前來,是為了得寒門士子,侯爺向皇上獻寶,也是為了皇上在寒門間的名聲。”


  “但為何王爺始終不肯放開王府的大門?”


  岑見手肘搭在扶幾上,手背抵著側頰,收回目光來甩袖鋪開,輕歎一聲。


  “你還未說政治兩題是為何意。”


  “兩題皆是指向王爺手中兵權,天下兵權皆歸王爺之手,依如今的製度,旁人絲毫插不進手去。”


  青年說到了一半就恍然大悟,岑見靜靜看著他在明白之後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小爐爐火漸熄,餘燼之中絲縷青煙搖搖而上,無煙的銀碳隻有在最後才有這麽一點顏色淺薄的煙來,被風一抓,又消失無蹤。


  多少的算計對弈,也都是如此,在最後才能露出一點點的端倪來,緊接著的不是真相大白,而是將它掩埋得更深的粉飾太平。


  有時候岑見也會想,大嶽這些事情若是也能像在戰場之上,拚殺過後隻有生死來論,不論什麽都完結在戰鼓停止的那一刻,也能省下許多的節外生枝了。


  似如突厥之內,好戰喜鬥,部族之間常自相殘殺,但也讓突厥人更為驍勇善戰,少了勾心鬥角,自成另一種安穩。


  雖野蠻了些,也不成規矩,但岑見看著那些層出不窮的暗懷鬼胎,頗有一學的衝動。


  君家穩坐皇位,不缺鐵血手腕,他身上流著一半君家的血,也並非隻會當個動口不動手的君子。


  “侯爺?”


  青年叫了岑見幾聲都沒有見他應答,無奈提高了些聲音,才見他緩緩眨了一下眼,點了點頭。


  “侯爺適才是指,若王爺要將軍權握在手中,既不能失了民心,也不能再同士子百姓走得太近?”


  “確實如此。”


  坐得久了,岑見撐著膝蓋站起來走到亭邊,掀開一點紗簾讓陽光能傾泄更多進來。


  “王爺並非周公,但也終要還政於天子,若是不想落個死無全屍,有些東西便不能再去碰了。”


  “你也需記得,最後你們是要在皇帝手下位列朝堂的。”


  岑侯側過臉來,逆著光似如一道剪影,俊朗的輪廓更為清晰,眸子卻暗沉沉的。


  “‘士與民同’,出題者雖是為了私欲,但你們輔佐皇帝,卻要將這句話牢記在心。”


  “與民同,才能知天下。”


  “學生謹記。”


  青年直身稽首,也跟著站了起來,走到岑見的身邊,望向林緣之上的山巒蒼雲,沉默片刻後頗有些好奇地說起了另一件事。


  “侯爺這次代王爺舉宴,還未告之學生是想要如何做?”


  “詩已開了滿城,驚詞絕賦寫滿了燈籠紅燭,每日傳唱的都是不同,我卻想要知道你們究竟想些什麽。”


  岑見將簾子放下,轉身去了亭口穿上木屐,出了亭子去。


  “你若不願回去,就自在此處再喝兩盞茶,本侯尚有諸事煩擾,還脫不得閑。”


  青年拱手恭送,待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山道之上,才坐回去給自己再燒一壺水,山泉清甜,便是不入茶味,也是滿齒生香。


  三日後正值休沐,淳榮王府側門大開,兩乘馬車從中駛出,王府護衛跟隨前後,護送著馬車向城外緩緩駛去。


  城外青桃山下,坐席四麵鋪陳開去,微風拂過枝頭,落花添酒映桃色,早來的士子散坐席間,已是談笑風生杯酒綿綿。


  周浩坤調了軍中將士將此地圍守,幾個武將對這些事情沒有興趣都沒有過來,但向亭拉著陸柮,陳顯悉帶著使團中的四人,都來湊了熱鬧。


  他們另開了一席圍坐,場中的士子們也識趣的沒有在這個時候過來打攪。


  之後正式開宴了,有的是機會,何必急於一時。


  接到王府桃花貼的士子約有兩百,有些是此屆貢生,有些不是,坐在一起都是人聲鼎沸中的一員。


  等到岑見的馬車到時,人都已經來了,兩百餘人在他穿過時陸續站起俯身行禮,一直到他在上首落座,方各歸位。


  “本侯受陛下旨意,借王府而舉文會,邀得諸位前來,共賞春景。”


  岑見高冠博帶,拂袖舉杯,聲音傳出,滿場的士子一直將目光追隨著他,神色認真。


  “陛下有言,命本侯講萬裏之路與士子聽取,使士子明得天下,知得天地,使有朝一日身居廟堂亦可知所治為何。”


  “此為陛下垂訓,本侯不敢輕忽,也望諸位今日,莫要輕忽。”


  席位靠前的柳丹卿和謝長庸分坐兩邊,在岑見停話之後柳丹卿站起,代諸士子敬酒向皇城方向。


  “陛下厚愛,我等受此隆恩,不敢不盡心體意。”


  眾人共飲了三杯之後,走過前麵的程序,岑見含笑坐了下來。


  “今日之會,不必吟詩作賦,無有唱詞和曲,旦請諸位論於席間,暢所欲言。”


  “辯論之題,本侯此處有三道,諸位也可自行寫出放在席上,待有興趣者前來揭題。”


  他從肩上取了一朵飄落的桃花下來,托在掌中,在眾人出乎意料的驚訝之間,拋出了第一道題。


  “花開而落,天下豈有異同,人為萬物,人在萬物中,既如此,人身在世,何以相分?”


  有從王府帶的小童謄抄了他的問題,分發向後麵的坐席,以免有人聽不清楚,向亭招了人來也要了一份,放在案幾上幾個人一起看著。


  岑見說完就將那朵花輕輕從掌中吹起,送它乘上春風,打著旋落入歸根之處。


  場中暫時還未有人站出,岑侯攏袖端坐在上,小童為他送上溫好的酒來,正是去年的桃花酒,花香酒香,不知哪樣更為醉人。


  “侯爺一上來就是這種題目,今天這些學生可是有得吵了。”


  向亭嘖嘖了兩聲,從桌上拿起酒壺來,又在陸柮的瞪視下悻悻放了回去,乖乖端起一碗專門給他準備的蜂蜜牛乳。


  “我好歹都二十二了,這還有這麽多的貢生士子呢……”


  就是因為有這麽多的人,才不敢讓他喝酒,作為一個沾酒既醉的人,是沒有資格抗議的。


  “你要是喝醉了,就不能看熱鬧了。”


  向亭撇了撇嘴,陳顯悉幾人都默默各自端起了酒杯,不參與師兄弟兩人間的事。


  這場辯論他們可以各執己見,也能結為陣營,在最後能讓所有人都不能出來反駁他的人,即為勝者。


  但一般而言,這樣的場合下很難有誰能說得上勝了,特別是這還隻是第一道題。


  自覺自己並無所長的人就要起來得早,否則越到後來越沒有他們露臉的機會。


  “在下以為,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人雖相通,然體態、外貌、口音、思想等內外之相,皆受生養之地影響,小以家,大以地,人且從其特征而劃分。”


  席座稍遠的一個書生在沉思之後站了起來,向岑見長施一禮後朗聲而談。


  他當先出了頭,後續就有人陸續站出了,或駁或讚,或斥或辯,議論之聲不絕於耳。


  “……然人生而注定,或是後天而成,以何者更為重要?”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天下桃花同也,且自異也,蓋其生長不同。人亦如此。”


  一人指花為喻,又有一人搖首而起。


  “一樹之花,色華深淺、朝綻夕展尚有不同。”


  “一家之人,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人本自成一體,為天地之獨身,無有類同,自然各不相同。”


  ……


  說著說著排席靠前的人也起身下了場,長身玉立在花樹之下,麵映華色,更添風采。


  “……天下之物,無非五行輪回之中,人身在世,莫不受陰陽五行影響,若說分人,當自從根源本真而分。”


  “大陸一體而分四國,曆史長久而國朝更替,西夷之民未必非同一祖,然今所生之國不同,便為最大之異。”


  這是有人揣摩著皇帝的心思說的,論題幾變,有的人沒有忘記這一場是皇帝授意,而皇帝是要那位侯爺給他們講說疆外之地。


  疆外之地同他們大嶽子民當是不同,此為家國之別。


  生為大嶽子民,當有忠國之心,這才是皇帝最希望看見的。


  岑見往那邊看了一眼,在爭論不休的人群中也將人找了出來,這讓那名士子頗為得意,微微向岑見拱手,以作示意。


  但諸如柳丹卿和謝長庸這樣的人,更多留意到的是,岑見是怎麽在這滿場的雜亂之中,將人準確找出的。


  剛才那一眼幾乎是話音未落便投了過去,他們都還在分辨場中諸人說的是什麽,岑見就已經毫不遲疑地找到了人。


  這些在會試上排進前十的貢生,以及幾個名聲斐然的儒生,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開口,而是各自舉杯,同身邊人低聲交談著。


  一柱香燃盡,一個時辰過去了,場中的人越來越少,岑見抬手讓童子擊鑼,打斷了誰也不服氣誰的辯論。


  “人之異同,賴為求之結果而斷,諸位所言皆是所思,無有對錯高下之別,此亦人之異也。”


  “第二題:‘兵者,不祥之器,而國賴其立之,以為祥也。廟堂垂治,以何安兵。’”


  眾人麵麵相覷,都想到了會試上兩道政治策問,也是言兵。


  有人暗地裏皺起了眉,打定注意這一次不出聲了,也有人摩拳擦掌地想要在這一場脫穎而出。


  若說上一場還是平和,這一場從出題開始,就擺出了圖來,隻待圖窮而匕現。


  那位聲明不顯,也並未有多少人見過的東盛侯,依舊一派自若地煮酒觀花,悠然含笑。


  在場諸生也有出身富貴鍾鳴鼎食的,軒朗如鬆者有之,姿容如霞彩者有之,各有特別,各有風流。


  但都比不上上首之人抬眼間的風采,也比不上那一身的矜貴。


  東盛侯尚且如此,天家出來的天子又是如何?高居天下之前的攝政王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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