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守江山
“在宮中謀害皇子、以危險之物偷投皇帝寢宮,是確有其事,也確實等同於謀反之舉,這些年君後辛也不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了。”
“沈士柳一派對這樣的事要如何處理早就有了默契,本王雖護住他的性命,卻一直沒有下狠手處理這些人。”
之前連謀害皇帝的事他們都幹過,何況這次隻是針對一個區區出身卑劣的嬰兒,他們並沒有多放在心上,然後就在陰溝裏翻了船。
有些事向亭不會從案卷中看見,他猜沒猜出來不知道,反正他沒有和君後辛說出來。
而君後辛這一次更多的是多年積累下來的怒意和憤恨,想要宣泄出來,這還隻是個開頭。
“那些人留著,至少能讓他不至於完全昏了頭腦,如今初試刀,倒也是適合他的磨刀石。”
“沈士柳的勢力便如此驚人,讓王爺和先帝兩代都不能動他?”
林眉不信君留山是這樣甘於受限的人,但他也確實在心知肚明的情況下,容了沈家到今時。
君留山給林眉遞過一杯茶,說起一些陳年舊事。
“先帝不能將沈氏一派連根拔起,是因為先帝好名,沈士柳一天不把他的野心暴露出來,先帝就一天不會在明麵上動他。”
“而且那時還在連連征戰,朝中並不適合大動,朝中不穩前線也必定會受影響。”
沈士柳比之先帝還要好名,先帝也不能將天下人眼中憂國憂民殫精竭慮的丞相無故砍殺,受天下人的唾罵。
暗衛已經悄悄退了下去,給他們兩人關上了廳門。
“朝中少有老臣服本王,便是因為老臣多為沈家一派和清流一派。”
“為了壓製他們,本王都啟用的是當時朝中的新人,或有才而不得誌之人。”
如此情況下,不論他是為了什麽而對老臣們動了手,動得太過,後麵上位之人的名聲就不會太好聽了。
君留山沒打算讓這些投效於他的人背著一身的罵名在朝堂上站著,也不能讓朝堂在天下讀書人的眼中變為一個隻要有權勢在手,就能為所欲為的地方。
“若是朝廷的名聲敗壞於本王之手,天下良才不至,朝堂將後繼無人。”
“想要挽回,最大的可能就是用以本王為首的眾人的鮮血來清洗。”
攝政王沒有那樣的興趣,也沒有那樣無私奉獻的胸懷。
如今他已有擅權之名,若他真的再那樣做了,再以他之血清洗前路,君後辛的名聲定然會在朝中和民間都達到一個頂峰。
“但王爺如今在民間的名聲極好,百姓感念王爺仁愛者眾,軍中仍以王爺為首,從王爺所號。”
有得有失,不過不論君留山選擇哪一種道路,他都免不了功高震主,也依舊要做一權臣,如此想來何苦為難委屈了自己。
“功過百代評,王爺為大嶽之心,必有人懂。”
“已經有許多人懂得,陛下懂不懂得不重要,本王隻望他能在之後守住江山。”
一口熱茶入喉,外麵的戶部尚書還戰戰兢兢地請著罪,除他之外的人都老實去辦事,餘守清和傅德明都走了,郡尉也不見了蹤影。
暗衛按劍守在驛館門口,不讓他人出入,越是這樣戶部尚書越是不敢動彈。
戶部尚書在驛館外跪了小半天,來往百姓、官吏都看在了眼裏,攝政王落腳驛館的事也終於大麵積傳了出去。
“令各城各縣官員,不必來拜,盡心救民賑災,若有敢不盡心,克扣貪墨災糧者,本王無需上報朝廷,當場格殺之。”
“吉淮一郡,免兩年賦稅,免一年徭役,災重如吉安縣,加免一年,郡府自審核後上報,不得作假,亦不得瞞而不報。”
君留山坐在上首,郡府三人立在堂下,餘守清執筆記載,之後當整理下發各處,也要向朝廷呈上一份。
“另令,敢有假名目而行苛政,重雜稅而欺下瞞上,不能撫民安地者,奪職流放,皆如此例。”
“王爺慈愛,下官代治下百姓謝過王爺隆恩,王爺千歲千千歲。”
君留山說完了再謄寫到正式的卷軸上,攝政王的大印落下,即為代帝下旨,不遵者便是抗旨,罪同欺君。
郡中上下不服管的人也要心中打個鼓,行事前思量再三,想想這麽多年了,攝政王的刀子還硬不硬。
君家皇帝皆非善類,這是在大嶽當官的人的共同認知,這一代的皇帝怎麽樣不好說,攝政王是一定不好惹的。
君留山拿了從大漠帶出來的那塊石牌在手上摩挲著,叫了三人起身,低眼沉思了片刻。
餘守清偷眼看了看他,詢問是否還有旨意,準備另外再鋪了紙聽諭草擬,君留山擺了擺手。
“送回京中的奏章,你們如實呈上便是,隻是記得,不要將吉安的事泄露出去。”
“臣明白,全聽王爺吩咐行事。”
三人點頭,都知道輕重的,這事送上朝廷對他們沒有好處不說,吉淮一郡可能都要被朝中有心的人抓著問罪了。
要說這也並非是他們的錯處,朝中大不了隻責令他們早日抓住凶手,但現在朝中的一些人都還沒有擺脫幕後主使的嫌疑,送上去不是給他們借口將此事按下或者借此陷害他人嗎?
“如今欽差已到,本王也不日就啟程回京了,你們各自多加小心。”
“謝過王爺關心,也請王爺多加保重。”
餘守清想著還要去下發公文,糧食分發這些也沒有理順,拉著郡監先行告退,留下傅德明和君留山私下說些話。
“王爺回去千萬要多加小心。”
傅德明想著這些日子來的事就頭疼,特別是餘守清還瞞了他那麽大個事,傅德明心中頗為不是滋味。
但他也明白,作為攝政王一脈的人,這樣的待遇在百官之間不算少見,地方尚要好些,在朝中大家都是真的沒有朋友,隻能內部抱團。
“你們在地方上,不說其他,且要守住一方之地才行,地方之上,本王在京中,太多的事都是鞭長莫及。”
“之後兩年之內,天下或有變,卿且當安。”
傅德明肅然抬頭,神情一下就變了。
“如此說來,王爺是打算好了?”
“請王爺放心,臣定不負王爺所托,便是要了臣的性命,也當保吉淮不亂。”
君留山失笑搖頭,起身在他肩上一拍,拍得傅德明腿下一軟,肩膀往下一沉,“哎呦”一聲叫了出來,剛剛的泰然慷慨全變作了呲牙咧嘴。
為什麽王爺一朝病愈就能變作絕世高手,他也多年習武還是隻有三腳貓的功夫?
半邊身子隱隱發麻的傅郡尉,捂著自己的肩膀欲哭無淚,想要和自家的主子好好說一下這個問題,但又被君留山一句話堵了回來。
“莫要讓自己白白殉節,真到要命之時,你還不如你家夫人有用。”
傅德明一口氣噎在那裏,上不去也下不來,臉憋得通紅,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麽來反駁。
“若本王在前也真讓吉淮都受了兵戈之亂,豈非說本王無能?就算真有起兵一日,吉淮也隻要保證民心不亂便可。”
“朝中邊關,都有本王和其他人在。餘郡守現在也有意投入本王門下,加上狄家和各家學子,當可聯手安撫百姓。”
君留山收回手負在身後,半點看不出剛才欺負人的事是他做的,無縫銜接地將話題又轉回了正事之上。
“另有一事,本王此次回京,會帶狄家及各學院的幾位大家一同回去,學子之事,就要交由你們來安排了。”
“臣領命。”
傅德明強忍著酸麻抬手行禮,表情還是有一點點的扭曲,君留山隻做未見,良心發現沒有再為難他了。
“狄家的人應該不日就到,王爺還能再歇上兩天。”
“臣這幾日都在考慮一事,若王爺不嫌,不若讓臣的夫人陪側王妃回京去,有用得上的地方當為王爺和側王妃效勞。”
這事是那天丁越羅和林眉私下談過之後,傅德明就在考慮的事了,中間也和丁越羅反複商量過,丁越羅對此倒是無所謂。
“我還挺喜歡側王妃的,聽聞她在京中並不好過,加上像是對江湖之事有興趣,如果能幫上一些忙我也是願意的。”
“隻是留你一個人在此處,我就有些擔心了。”
在她看來,傅德明一直都是當年那一個她要輕拿輕放的小公子,一個沒看住,說不定又能做出從牆頭、樹上、屋頂等各種地方摔下來的事。
雖說他們兩人的兒子都有五歲大了,但這個當爹的還沒有兒子皮實,也是讓人放心不下。
傅德明雖說也喜歡她對自己的心意,被她這麽直白地說出來,還提到當年的糗事,也有些哭笑不得。
“王爺還會留上幾個暗衛在此,雖不會貼身保護我和守清他們,但真要有人想要殺人滅口,也並不容易。”
“江湖上的事我知道得不多,也明白若有照應,才能更輕鬆一些,側王妃不會無故問起江湖一事,還和你說可以透露給我知曉,或許代表的就是王爺的意思。”
丁家和傅家早便是一榮俱榮,丁家即使身處江湖不涉朝堂,也和傅家分割不開。
在江湖之事上向王府賣個好,又不會違背江湖的道義,也不會從明麵牽涉到朝事之上,對丁家是利大於弊的,而且這樣的機會也不多。
“如此,若王爺和側王妃同意,我便跟著一起回京去。”
“聽狄洇說,這一次她的幾個兄長和弟弟都會跟著狄伯父去京城為王爺辦事,我去也能看顧上一些。”
兩人談妥了,丁越羅又拉著傅德明的手好一番叮囑,明明還有一段時間才走,她弄得像是要馬上就分離一樣,傅德明被她念得第二天差點沒有起得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