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國積弱
顧明玨在忙著理順朝堂勢力的同時,也在調動地方的軍隊。
宋唯嚴身為當朝的大將軍,手執一半虎符,可號令九蠻上下之兵,另一半虎符已經被蠻皇拿給了顧明玨,現在整個九蠻的兵權都被顧明玨名正言順地握在手中了。
但地方上之人要讓他們全部臣服也並不容易,特別是顧明玨和宋唯嚴都太過年輕。
之前宋唯嚴調去大漠的那一部分直係軍隊在大漠之危暫時解除後,沒有即刻返京,而是依從調令,兵指不服從管教的那些個地方,大軍直接壓上城去,當地的兵營也都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若有提前接到了消息要反抗之人,顧明玨有虎符在手,違反軍令擁兵自重,此舉同謀反無異,當即斬殺絕不含糊。
早些年顧明玨安插到各地的幾個棋子,正好可以接手這些勢力。
被按頭投靠的人,在現在是沒有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人更為讓人放心。
王安齡拿著新的大嶽密報前來尋時,他正和宋唯嚴以及另一個將軍對著九蠻的地圖討論著什麽。
“主子,這是大嶽送來的最新消息。”
“恩科在即,沈士柳占據了主考之位,君後辛和羅有恒疑似反目,禦史台一案牽扯甚廣,各方都在爭著安插人手。”
顧明玨放下在地圖上勾勒路線的手,轉過頭來挑起了眉。
“不過過個年,怎的大嶽比我們九蠻還要熱鬧?”
“是,大嶽之人失了君留山,整日爭亂不休,如今朝上各派都是心懷鬼胎,尤以沈士柳一脈為盛。”
王安齡對這些前同僚想來不屑一顧,著眼於區區大嶽一堂之利而爭鬥不休,既不識天下之局,又未知明主之相,不過區區夏蟲,也敢叫囂。
“君留山一派作壁上觀,清流一派心思浮動,便是那些中立之人也不過是左右搖擺趨炎附勢,這樣的朝堂如何可成事。”
“離了君留山的強勢鎮壓,君後辛小兒難支大梁。”
顧明玨擺手讓那個王安齡陌生的將軍先退下,招了王安齡近前去坐著回話。
“但是君留山也不日將回朝,隻要君留山一日不倒,大嶽就不可小覷。”
“回主子,就算君留山回朝,怕是也要和沈士柳鬥上一鬥,在他疲於內亂之時,正是主子的好時機。”
王安齡誌得意滿地笑著向顧明玨一揖,卻沒有得到顧明玨的讚同。
顧明玨回首望著地圖,負手在後目色深沉。
“不行,時間還不夠,本王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行。”
現在去挑釁大嶽不是好想法,九蠻就算要一點一點蠶食大嶽,依著現在國力也是獨木難支,更不要說和大嶽正麵對上。
他可以這麽坑顧連成,借著大嶽的手毀了顧連成多年來積蓄的力量,但他自己不能這麽去做。
而那些被毀掉的力量,也是九蠻的一部分,他也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這是破而後立,也是割腐生肉,但他需要時間來養回來。
“大嶽在君留山手中八年,雖也有諸多不足,但現在也確實成了最為繁盛的國家。”
“九蠻國貧而弱,無累世之積,無治世之臣安邦之帥,貿然撞上大嶽無疑是雞蛋碰石頭。”
這也是他為什麽要留下焚仙門,他的時間還不夠,君留山走得比他快了那麽幾步,也就比他要有太多的優勢。
他也有他的優勢,他需要時間來將這些優勢利用起來。
“你們私下不得胡亂作為,之後如何行事,孤自有成算。”
“是,臣明白。”
王安齡恭順地行了一禮,也從近乎傲慢的情緒中被顧明玨一盆冰水給澆醒了。
他已經進入九蠻的朝堂有一段時間了,九蠻現狀如何,他們跟著顧明玨來的人都心中有數,不說其他,拿九蠻的朝臣去和大嶽朝堂之上的那些人比,也不過是最為平庸的那一批而已。
而大嶽在這些平庸的人之上,還有更多的人端立朝上。
就算他看不起他們的目光短淺汲汲營營,也不得不承認,九蠻這些連那些目光短淺的人都是比不上的。
要想將九蠻扶持到能和大嶽對戰而不落下風的地步,還任重而道遠,但大嶽也有樹大招風的弱點。
王安齡抬起頭,跟著顧明玨看向懸掛著的兩幅輿圖,一幅是九蠻,一幅是天墨大陸,九蠻之外,還有西夷和突厥兩國。
“說起來,以消息傳過來的時間,大嶽的恩科是不是已經該開始了?”
“應是就在這幾日了。”
王安齡點了點頭,顧明玨笑了一下。
“替孤看看,今年的恩科能有些什麽出彩的人物。”
“君留山不在,但岑見一行可是要回京了的,恩科前後,怕是要熱鬧了。”
可惜今年大雪封了道,九蠻也事務頗多他分不出心思來,否則倒是能想辦法多參幾腳。
但恩科開科還要等到三月初十去,比顧明玨他們預算的要晚上一些,而君留山等人已經到了吉淮郡的郡城——大興城。
戶部尚書帶著賑災物資和一眾官吏還在路上,君留山抽調了吉淮郡比鄰的吳陽郡五千衛軍,先到了這邊。
大嶽共有三十二郡,每郡之內守軍一萬,從郡府所掌,兵權歸在郡守和郡尉手中。
另每郡還有兩萬衛軍,由朝中指派大將掌控,獨立於郡府之外,隻受朝廷調度,每郡合軍共三萬。
現在大嶽的衛軍至少有半數為君留山的人所掌控,郡守等官員君留山的人也占了至少三分之一。
而吳陽郡剛好全是君留山的人,吉淮郡郡守不是君留山一派,但郡尉是,郡守不曾投身派別之爭,君留山法度若是有益於民,這位也不會無事找事,也算個一心為民的好官了。
“此人算不上清廉,但也確實有能力,並不苛待百姓。”
郡守和郡尉都帶著人去搶險了,郡監獨自帶著幾人前來迎接君留山一行,小心解釋著郡中的情況。
“實在是今年雪災太重,莫說田地被毀了不少,太禹山脈裏還多有滑石,不少百姓都被困在各自村子兩月有餘了。”
“郡守和郡尉帶著守軍日夜奔波,接到王爺要來的消息後下官已派人前去通知,隻是一時抽不出身來,還望王爺恕罪。”
君留山和林眉進了安排的驛站,裏麵早早點起了火盆,也能看得出是重新布置打掃過的,門上的布簾都是新掛上的。
“本王來是帶人前來幫忙的,無需在意這些虛禮。”
“此次本王從吳陽、龍府兩郡都調了應急的物資和人手過來,朝廷派來賑災的官員也不日將到,爾等再撐過這幾天便好。”
郡監不住頷首,向君留山長施一禮。
“下官代郡內百姓多謝王爺。”
“這次雪災郡中受災太重,已有百餘百姓凍餓而死,另有數百在山中遇險身亡,加上滑石和大雨大雪,前些日子又下了好些場冰石,千餘人如今都是流離失所。”
他說著就不由一歎,這些天忙得腰帶都在腰上掛不住了,眼下青黑濃重。
“郡中存糧的倉庫都被砸塌了兩個,雖是每日施粥,但也最多再撐半月,還不斷有生病之人,草藥也快要供應不上了。”
“下官也知並不止吉淮一地受災,但見治下百姓困苦如此,實在心疼。”
朝廷也從其他地方先抽調過應急物資,隻是送過來的隻是杯水車薪,朝中不知地方的情況,不過隨意下令,弄得他們和被抽調的郡城都是難做。
而且現在眼看就要開春了,今年的春耕怕是要推遲不說,等到汛期,他們這邊的淮江也可能會有洪水。
郡中的老人看過天時,都是愁眉苦臉,直說不好。
“衛軍都派了一半出去修補堤壩,但天寒地凍,工程進展緩慢,臣等都有些憂心趕不及開春。”
“本王要在這邊停留一些時日,明日你且陪同本王去各處看看,再讓郡守將郡中情況呈奏上來,等回京之後自有章程。”
君留山坐在椅中聞言沉思了片刻,趕路幾日他也有些疲憊,說完就讓郡監先行下去。
郡監又是千恩萬謝,歡喜地告退了。
林眉在上麵沐浴之後換了一身衣服下來,坐到了君留山的身邊。
“這種事,他為何要拿到王爺的麵前來說?”
“若是直接遞折子上去,朝中必然又會是一番博弈才能定下,一來一回,少則半月,多則三兩月,到時已然晚了。”
君留山給林眉推過擺在桌上的點心,看著軟糯的團子,他不怎麽愛吃。
林眉拿起一個嚐了嚐,有些粘牙,她也隻能慢慢磨著,邊磨邊聽君留山和她說。
“到時來的就成了亡羊補牢,而非防範。”
“但亡羊之下,死傷的都是百姓,人命在這之中的輕賤,非他們所願看見的。”
“他求到本王頭上,是為百姓多求一線生機。”
君留山說得隨意,端起茶盞來抿了口茶,林眉卻是在心中將此事轉了幾轉,思量著看向君留山。
不說一個小小的郡監是怎麽在攝政王麵前這樣有底氣的,便是此地郡尉本就是攝政王的人,為求穩妥不該讓郡尉前來上呈?
要麽是他別有心思,要麽是他篤定了君留山不會對此事置之不理。
若出發點真的是一心為了百姓,且也並不懼怕這位高高在上的攝政王,知曉君留山行事準則,而有底氣做出此事,隻能說大嶽地方官場清明。
若是有別的打算……林眉將最後一口點心吃下,她不信君留山會一點準備都無。
但願是她多想了,地方清明,百姓的日子才能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