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傳書信
長子對皇家來說意義重大,就算這個孩子有諸多的不如意,他也依舊是長子。
沒有嫡子的情況下,他便是日後儲君最可能的人選。
而且君後辛年輕,對自己第一個孩子的感情定然也是不同的。
能將他掌握在手裏,再不使父子離心,至少能在宮中得到獨一份的另眼相待,在後妃之間屹立不倒。
君後辛對這些暗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些人說的話他也心中有數。
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這確實會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會是他唯一親自帶過的孩子。
之後再有孩子,迎娶皇後生下嫡子,也沒有哪一個孩子能讓他這麽費心了。
他會遵循禮製,也疼愛嫡子,盡心教導嫡子,立他為太子,百年後將皇位傳給他,但這個孩子也是不同的。
揮退暗衛,君後辛還有一些加急奏章要處理,在拿筆之前他先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冬奴怎麽樣了?”
皇子至少到周歲才會賜名登冊,五歲之前夭折都不入皇陵,君後辛想著他是在寒冬臘月裏,穿過風雪艱難保下的一條命,便給他取了個小名叫冬奴。
當時的冷宮之中,隻有他和老太醫、醫士活了下來。
“大皇子睡著呢,今天精神了一會,好好吃了一些東西,太醫說今晚應當不會再發熱了。”
出生本就艱難,早產的孩子也是體弱,他生在臘月二十一,來了大半月,就一直在病著,也是老太醫醫術好,要不然恐怕就要夭折了。
君後辛到底喜不喜歡這個兒子還要讓人嘀咕一下,但他花費在這個兒子身上的心思是前所未有的。
“今天的藥也有吃,沒有再吐出來了。”
“朕知道了,回去的時候你記得提醒朕不要吵到了他。”
本來是放在偏殿睡的,但投毒之後君後辛不放心,把人拎到了自己的床邊,馮喜他們和太醫都擠在外間守著。
“是。”
馮喜和林善一起伺候了君後辛更衣,之後林善就回去守著皇長子了,君後辛現在把他調到了皇長子身邊。
加急的折子全都是說的邊關之事,君留山調軍的舉動弄得邊關在過年之中都是氣氛緊張。
君後辛將折子全部看過一遍,注意到了九蠻那邊不同尋常的舉動。
三國之中,隻有九蠻是重軍壓境,裏麵還被暗衛夾了一張小條,寫了有關於顧明玨的,遲來的消息。
“你遲遲不肯登基,又是為了什麽?”
君後辛拿起那張條子,眯起了眼。
更快一步聽到傳言,和接到各種消息的是顧明玨。
“君留山這是要做什麽,把所有的矛盾引到自己的側妃身上,自己好從容脫身嗎?”
顧明玨懶懶笑著半閉著眼,一手撐著頭斜倚在高欄上,讓王安齡繼續往下說。
“殿下,君後辛得了皇長子,據傳十分寵愛,出生當日就被抱到身邊,且下了旨讓京城上下同慶。”
“皇長子?”
王安齡皺眉看著手裏的信紙,點了點頭,顧明玨睜開了眼,抽出那張紙低眼掃過,勾起了唇。
“我沒記錯的話,這該是你的外孫吧?”
“居然還真的讓你女兒生了下來,還抱到自己身邊養著,看不出來君後辛還挺喜歡你女兒的。”
王安齡自然也記得,他們離開之前,宮中隻有那麽一個懷孕的,而且算算日子,早產生下來也是差不多。
他對自己那些被拿來當作擋箭牌的“妻兒”沒有任何感情,看見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就是遺憾,要是早出生一年,他還能好好利用一番。
“可惜現在沒有什麽價值了。”
他捋著胡子歎息一聲,翻開其他的信紙,但顧明玨對這個消息還很有興致,拿著轉過頭遞給宋唯嚴看。
“你說,這個孩子能活下來嗎?以後君後辛有了其他出生高貴的孩子,這個孩子又會長成什麽樣?”
宋唯嚴低頭將消息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上麵還有當時君後辛下的旨意原文。
關於宮中之事傳信之人說得並不如何詳盡,隻在最後提了一句王氏並冷宮眾人皆被秘密處死,其餘半分交代也無。
而君後辛似乎也沒有遮掩這個孩出身的意思,將過繼一事當作了籌碼說出。
這裏的人都不信親情,對於君後辛行事之意各有猜測。
顧明玨攏了攏裘衣摸著下巴,看著外麵下著的大雨,屋簷上滴雨成簾,透骨的寒風一個勁地從珠簾的縫隙裏鑽進,惡劣地往人露在外麵的肌膚上貼去。
隻是將手拿出了這麽一會,指尖就已經冰涼成了一片。
“君王後宮空虛,膝下無子,想要爭得後位誕下龍子之人,本是同處一個境地。”
“現在皇長子出生,日後要在身份之上壓過他,便隻有立後,嫡子出生。”
這是大嶽和九蠻的禮,立儲之時,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君後辛雖然是迫於無奈選出來的,但他也是當年的皇長子,頭上並無嫡長子壓著。
而顧明玨也是皇長子,嫡長子被廢、死亡,就算他不當太子,蠻皇死後,他還是能名正言順地繼承皇位。
就算他下麵的那三個弟弟有心同他爭位,身份上也先越不過他去。
“這就是出身,可惜了,這是個罪人的孩子。”
身上流著一半罪人的血,讓這個孩子更加的礙眼了。
他是皇長子,沒有嫡子他就是儲君的首要人選,但身負的血脈又讓他不可能入主東宮,隻會占著皇長子的位置惹人厭惡。
等到後麵的皇子出生,他們都會明白這一個事實,在爭位之前,首先要把他們的大哥解決了才行。
王安齡沉思著,宋唯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沒有接話。
顧明玨也清楚,他說的有一半是在說他自己,他在九蠻裏沒有能理解之人,在大嶽卻屢屢能找到相似之人,而他們又都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他想知道,這一個新開始人生的孩子,又會不會和他們誰一樣,或者走出不同於他們的路來。
為了能看這一出戲,他甚至覺得在征服大嶽的時候,他可以留這個孩子一條命。
“也不知道君留山看見這個孩子後,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他似乎也沒有了什麽借口還能拖著不還政了。”
王安齡剛才便在想自己忽略了什麽事,此時才恍然大悟。
“那位攝政王一直以新帝年幼,難掌朝堂為由,不肯還政,如今皇子出生,這個理由便不好用了。”
“殿下,需要臣派人前去大嶽嗎?”
來了九蠻後,除了那次宴會,他們這些跟著顧明玨來的人都閑散了許久了。
連前些日子過年那些接連不斷的宮宴,他們就算去了,在場的那些人也是一個個安分無比,再沒有誰出來找不痛快了。
他們也不得不承認,比起文人的嘴皮子,還是宋唯嚴的刀更有用些。
“嗯,讓人見機行事吧,能挑起矛盾最好。”
“再讓人試著接觸羅有恒,他是保皇一派,且看他又能有多少忠心。”
“那沈士柳呢?他和君留山更為不和。”
顧明玨和沈士柳沒有什麽接觸,他到大嶽的時候年紀還小,等到他能出現在人前的年紀,沈士柳已經稱病不出了。
但王安齡對沈士柳印象深刻,也告訴過顧明玨,要想得到大嶽,在君留山之外,還有沈家需要鏟除。
“君留山是大嶽的守護神,而沈士柳是盯著大嶽的狼。”
“現在君留山未倒,殿下不妨和沈家合作。”
顧明玨沒有拒絕,也沒有一口答應下來,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沈士柳的書信先遞了過來。
就在正月十五後一日,顧明玨手下的暗衛戰戰兢兢地將書信送到了宋府。
“……主子,沈丞相指名將此信交給您,由您親手拆開。”
“你們就沒有打開看看?”
顧明玨要去拿信,但宋唯嚴搶先一步拿了起來,將信打開來快速地全部檢查了一遍。
雖說似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封信,但他也不敢讓顧明玨碰,而是自己拿著捧到了顧明玨的麵前。
被搶了信的暗衛訕訕收回手,垂著頭跪在下麵。
“送來的路上已經反複檢查過了,信上並無問題,其中內容是寫與主子的,屬下等不敢窺看。”
顧明玨也懶得自己去拿信了,就著宋唯嚴的手托著,慢慢看了起來。
自從水雲軒被君留山清洗之後,他在大嶽的勢力就深藏了起來,也不知道沈士柳是怎麽找出人來送信的。
深知主子性子的暗衛看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是惶恐,嚴格說起來,這也是他們辦事不利,露出了馬腳才會被人找到。
沈士柳能找到他們,那其他人呢?大嶽那一邊,恐怕隻有沈士柳不想著要將他們趕盡殺絕挫骨揚灰了。
就連君後辛都是不會選擇和他們合作的。
沈士柳也知道自己此舉冒昧,上來首先便風度翩翩地向顧明玨表達了歉意。
通篇下來廢話很多,看得顧明玨神色怏怏,卻又不得不看完。
到了最後,他才意有所指地提到了一句大漠。
“……此為大陸之中,踞之可占先機。”
顧明玨將手中的魚餌按到了信紙之上,用指腹將魚餌碾碎抹下來,挑了挑眉。
“這是直接尋到了孤的頭上來挑釁啊,這位沈丞相還當真是老當益壯。”
“去找王安齡給他回信,讓他們好好想想,怎麽能對這位老丞相,表達一下孤的敬仰之情。”
顧明玨指上用力,空白處就被戳出了一個洞來,暗衛從宋唯嚴手中接過破損了的信紙,行禮退下了。
宋唯嚴不是很明白地看著自己的主子,但沒有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