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為親傷
折思有些不解地回頭望了一眼,那個老人家揣著手又坐回了門口的板凳上,抽著煙等著巷子另一頭的小孩子們跑過來圍著他笑鬧。
“大漠的商路這麽早就能開了嗎?”
“不用去開,隻要路通了,危險減少了,自然會有人來試著走。”
君留山掂量著那一包糖,這些裝糖的錦囊都是特製的,內裏是不會被黏沾住的紙,光是這樣的手藝就要耗費不少成本。
更別說趁著這時候試探著讓人送進來,再加上一次送貨的量並不大,賣出的價不用多算都已經知道是賠著本的在弄了。
能做到這一點的,可不像是那位老人家說的,隻是過的不錯了。
“若是還有人進來,你去和那位老人家再談一談吧。”
“想要把大漠恢複過來,靠著本王年年送來的那一點東西是不成的。”
折思低頭應是。
這樣的人之後在大漠裏會陸續多起來的,有人摸著石頭過了一次河之後,後麵的人也就接二連三來了。
君留山要做的,就是把第一根過河的繩索遞過去。
他們回去的時候,莫上先生還關在薛淨悟的院子裏,對著孟明不知道還在弄些什麽。
薛淨悟已經請了暗衛幫忙,在旁邊的院子收拾了一件屋子出來,準備今晚就住這邊了。
岑見提著食盒剛好遇上了君留山,笑著打了個招呼。
“表哥,你回來了。正好該用晚飯了,我給莫上先生送一些過去。”
君留山看了他手中的食盒一眼,看這大小不像是隻有一個人的量。
“你也打算在那邊吃嗎?你表嫂呢?”
“阿明快醒了,我要留在那邊看著一點,表嫂之前回來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還沒有出來過。”
岑見往那邊看了看,暗衛倒是應該要把吃食送過去了。
“晚上我再來找表兄,有些事要和表兄說。”
君留山意外地挑了眉,他知道他們今天要做什麽,但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能有結果出來。
岑見還是笑著的,看來不是什麽壞消息,君留山也就點了點頭。
兩邊分開後君留山讓折思去通知暗衛,把他的飯也送到林眉的院子去,他自己也往林眉的院子走。
林眉百無聊賴地在院子裏點著燈翻看著隨手拿來的雜記,托著側頰兩指夾著一頁紙翻過,眼神隻在紙上漫不經心地掠過,也不知道有多少字是能有幸被她看進眼裏的。
君留山進來時她側過頭來,垂下的發絲做了遮麵的麵紗,從光影間撩起的眼簾,讓君留山驀然頓住了腳。
“王爺忙完了?”
“……嗯,那邊不用本王看著了。”
君留山短暫的停頓沒有被林眉注意到,她揉著有些昏沉的頭,合上書坐直了起來。
她想和君留山說一說今日的事,卻不小心坐久了肩有些木了,一動之下她驟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君留山走到她的背後,一掌貼上她的後頸輕輕揉捏著,一掌蓋住了她的肩將在晚風裏吹得有些涼的肩慢慢捂熱,她不自覺就放鬆了向後靠。
林眉眯起眼隻覺得越發的昏沉起來,想要說些什麽也都忘了。
“怎麽不去裏麵休息,還要在這裏坐著。”
君留山低下頭,袖子從她的肩頭垂落下去將人蓋住,人像被攏在了懷中。
“下午睡了一會,醒了後就睡不著了。”
林眉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靠在君留山的身上,舒適的溫度從背脊開始傳遍全身,像是泡進了溫水一樣,這時她才意識到之前的夜風已經涼了下來,吹得她手腳都冰寒了起來。
她之前困著偏偏睡不著,現在又偏偏睡意止不住地冒上來,想要告訴君留山的事情已經全忘了,她眼皮黏在一起就分不開了。
暗衛提著食盒在門口不知道該進還是該裝作沒有來過,君留山淡淡地轉頭看了他一眼,他嚇得退了一步後才擺了一下手,立馬提著食盒悄無聲息地跑了。
林眉似乎感覺到有人來了,但想要掙紮著睜開眼看時又被君留山遮住了眼。
“沒什麽,人已經走了,本王抱你進去休息。”
“我……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這麽困了起來?”
她被君留山打橫抱了起來,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襟,攝政王倒是抱著她走得沉穩。
一直到將她輕放在了床上,君留山也順勢坐了下來,跟著她還抓著衣襟的手微微俯下身,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林眉發現了,君留山現在真的很喜歡做這些小動作,而且篤定了她不會拒絕他一樣,每次都做得理直氣壯。
“無礙,隻是你體內的毒性未能完全清除,這時有些發作而已。”
“睡上一覺,明日起來再吃一副藥就沒事了。”
林眉的呼吸已經沉靜了下去,綿長平穩地落在他的肩頸間,逼得他偏了偏頭,躲開了一點。
抓著他前襟的手已經鬆開,但他抬起手把那隻手繼續按在了那裏,保持著這樣別扭的姿勢,他看著近在咫尺的人。
林眉有些冷了,不由向著身邊的熱源靠近,被等候已久的一雙手再次抱進了懷裏,兩個人的體溫融成了一個溫度。
折思得到暗衛的回報之後又看向了坐在桌邊喝茶的,被君留山遺忘了的岑見,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
岑見倒是很懂這樣的眼色,從容地放盞理袖起身。
“我還是明日再來吧,也不是什麽太過要緊的事,隻是還請提醒一下表哥此事。”
“是,侯爺放心,屬下會轉告王爺的。”
折思抱拳躬身,抬起頭就看見岑見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他,對上了視線向他坦然笑了笑,折思不由渾身一僵。
暗衛默默挪開了一點腳步,準備隨時衝出屋門去。
“不用這麽害怕,我也隻是想說祭典之時還需有幾人上台助我,暗衛多數帶上,折思你傷勢輕些,還是你帶上三個人一起吧。”
“今日林小將軍也和王爺說到祭典之事,侯爺若需人手,從軍府中抽調便是。”
折思板正著一張臉,目不斜視地試圖拒絕。
岑見抬手按在了他的肩上,笑意淺淡地搖了搖頭。
“他們同本侯不熟,隻怕想要配合起來還需耗費太多功夫磨合,現在離除夕也沒有幾天了,哪來的這麽多的時間。”
折思想要供出折寧,但折寧的手最開始就是他折的,之後就出了這麽一大堆的事。
思來想去,竟然真的找不出一個能頂替他的人,現在那些人不是傷的就是病的,一個能起來的都沒有。
突然就被統領瞪了的暗衛無辜又茫然地把自己縮了起來,對在岑侯壓迫下被迫答應的統領視而不見。
不過折思想想,至少他還能再抓三個人同甘共苦,剛剛見死不救的暗衛立馬就被他拉了過來。
“好了,本侯就先回去了。”
岑見終於放過了他們,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走到近時就看見外麵又站了一個黑影。
他走過去拱手笑了笑。
“孟世兄,世侄今夜不宿在此處。”
孟末沉默地一點頭,站著沒有動。
岑見見狀推開了院門,請他進去說話。
“我想來問問侯爺,不知小兒還有多少時日?”
岑見和他分別坐了下去,也開門見山地和他指了指君留山院子的方向。
“這要看王爺的意思了,今日我與莫上先生以阿明為實驗,發現他能做到一件我們都做不到的事,而這件事或許是王爺所需要的。”
“問他餘壽,或許不足半月,但王爺若是想留他的命,連我也說不得準了。”
孟末聽明白了一半,沒聽明白一半,但他明白他留不住孟明了。
從昨夜開始他就心神不定,今日議事之時也要花費許多的精力才能集中起精神。
明知不該如此,他還是總是想到孟明,昨夜跑了過來,今夜又跑了過來。
“莫上先生現在在嚐試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多留他一段時日,明日我也會去請問王爺,王爺決定之後,才能知道要如何處置此事。”
“但即便保得下他的性命來,他也要跟著王爺離開大漠。”
岑見倒是體諒他的哀痛之處,但此事沒有通融的餘地。
“之後他或許再也不能回來,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世兄若是有心,這兩日多來見他兩麵,也能讓阿明高興一些。”
孟末起身喟歎一聲,像小時候一樣在岑見的肩上打了兩下,小時候岑見就不願別人碰他的頭的。
“不用安慰我了,這麽多年我已經有了準備,也已經習慣了,我本是打算親手殺了他的。”
“能讓他走得遠遠的,生死都再不相見,已經算是不錯的結局了。”
他心裏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雖然也壓得他疲憊不堪,但也不用再糾結難過夜不成寐了。
岑見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壇子酒,拎著在孟末麵前晃了晃。
“世兄要不要喝上一點?今夜無事,醉了也無妨。”
孟末勉強笑了起來,點了點他,又一拍桌子。
“行,今晚和你喝上一壇,以前分開的時候你小子還沒有桌子高,現在都能藏酒喝了。”
“那時你們幾個年紀大些的,不也是藏著酒來偷著喝嗎。”
岑見倒滿了兩碗,當先端起一碗,不碰杯、不敬酒,自顧自且喝了下去。
孟末從他手裏拿過壇子,把另外一碗也給了他,自己抱著個壇子傾倒入口。
莫名地就從有半壇子酒變成了隻有兩碗酒,岑見拿著已經空了的一碗,歎息著珍惜地品著剩下的一碗。
孟末倒是喝得痛快,一口接著一口,喝起來不帶停歇,也不再同岑見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