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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釣魚台

  這個消息他其實不怎麽想告訴顧明玨,最後他還是來了。


  “王爺最大的敵人就要被除去了,我自然也是為王爺高興的。”


  顧明玨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唇角。


  “哦?那本王還要多謝先生告訴本王這個消息了。”


  他看不出有多高興,還有些興致闌珊,拿扇子敲著額角懶懶倚在扶手上。


  “可是,你們又是如何得知?”


  “本王不覺得他們會把這種事宣告天下。”


  連他手下的人都沒有半點消息。


  看來,焚仙門的勢力比他想的還要大上一些,但,估計腦子不怎麽好使。


  他又把送來的紙條看了一遍,隨手甩了出去,那張紙在切開了長孫淳手邊桌上的茶杯之後,化為了粉末落進了茶水裏。


  混濁的茶水順著桌麵流了下去,打濕了長孫淳的袖袍鞋邊,而他靜坐在那裏,沒有動上一下,也沒有回答顧明玨的問題。


  顧明玨笑看著他,擺了擺手讓他下去了。


  “不要讓人知道。”


  “我知道了。”


  長孫淳起身直接離開,宋唯嚴走到了顧明玨的身邊。


  “主子,需要讓人去查實嗎?”


  顧明玨想了片刻,搖頭。


  “不了,去把人都給本王重新叫上來,本王的曲還沒有聽完。”


  宋唯嚴沒有再問,低著頭退了出去,沒一會樂姬們就回來了,行禮之後坐回了垂紗之後。


  絲竹靡靡,美酒幽幽,顧明玨支著頭閉上了眼。


  他想起了林眉,離開之前,他還曾想過,總有一天他要把林眉從君留山的手中奪過來。


  現在有人告訴他,君留山要死了。


  他自負不比君留山差,隻不過是受製於身份而不得不隱藏自己,並且就算是在君留山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是照樣做成了這麽多事嗎?

  如今龍入海,鷹長天,他承認君留山會是個好的對手,但也終會被他踩在腳下。


  他可沒想過那個男人會死得那麽突然,也不覺得他會真的死。


  沒有了君留山的大嶽,可就沒有什麽挑戰了。


  這個消息,連王安齡都沒能從顧明玨的嘴裏得知,知道的不過是顧明玨、宋唯嚴、長孫淳三人。


  最近顧明玨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滿朝的人都在他門外铩羽而歸,這也造成了對他的猜測開始在街頭巷尾流傳。


  宮中的事不好在外麵說,傳流言的就盯著了他帶回府的那個“少女”。


  “咱們這位大皇子,一回來就沉溺在美色之中。”


  “我可是還聽說,那不是普通的美人,是西夷那邊拿人屍體做的傀儡。”


  “大皇子有個奇怪的癖好,不愛活人愛屍體。”


  “聽說啊,誰被他看上了,就會被抓回去殺死再做成傀儡供他玩樂,在大嶽的時候就不知道殘害了多少的人。”


  ……


  流言越傳越不像話,宋唯嚴幾次都想徹查,但被顧明玨按住了。


  “百姓嘛,愛傳就去傳好了,他們越怕本王,本王還越高興。”


  不止是京中的普通百姓,連底層的小吏和臨近京城的城鎮村落都受到了影響。


  其他地方的官員送信來問,京中知道真相的都含糊其辭,而不知道的說得比前段時間傳出去的流言還要誇張。


  但有一點他們都說得很清楚,宋唯嚴是顧明玨的人。


  顧明玨隻露了那麽兩次麵,就成功震懾住了國都內外的許多人。


  “不論如何,兵權在我的手中,我越沒有忌憚,他們就越怕我真的是個瘋子。”


  “大部分人還是知道,他們的脖子沒有刀硬的。”


  “唯嚴,你就是我的那把刀,正懸在他們的頭上。”


  到了一個地步之後,果然有人出來為顧明玨辟謠了。


  他們可能之前連這個名字都記不住,但現在他們說得就好像顧明玨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一樣。


  “王爺明明最是宅心仁厚不過了。”


  “小時候大皇子就聰慧異常,豈容你們如此詆毀。”


  胡子花白的老臣們說得再篤定不過,而年輕一些的實在沒能見過小時候的顧明玨,就長出了千裏眼順風耳。


  “在大嶽之時,誰不讚聲咱們大皇子是翩翩君子,多少美人想要投懷送抱大皇子都看不上。”


  “大皇子是真君子,豈會行那等小人行徑。”


  “傳言之人其心可誅!這是要動搖我九蠻根基!”


  蠻皇的意思實在是很明白了,顧連成是絕對不會放出來的,特別是在顧明玨回來之後。


  那日被杖殺的青年,顧明玨沒問過他是誰,其餘人卻知道,那是當今皇後的嫡親侄兒,蠻皇從小看著長大,兩位尊貴之人對他比對皇子們還要寵愛。


  小時候他也跟著顧連成欺負過顧明玨,但顧明玨對他沒有半分印象了。


  之後他的家人收斂了屍骨,在頭七之時抬著棺曾想要進宮向蠻皇哭訴討個說法。


  蠻皇就讓人在宮門口跪了整整三日,也沒讓他們一根發絲一張白紙飄進宮門。


  皇後氣暈在了自己的宮殿之中,醒來後除了冠服也要去跪,但沒能踏出宮門就被人攔了回去。


  她出不去就在自己宮殿跪著,蠻皇也就慢悠悠地病了三日,說是被氣的。


  “你們這是要動搖我九蠻根基,其心可誅啊。”


  “朕自問待爾等不薄,何以如此報朕。”


  誰要去見他,都是:“病著,不見。”


  也要學著長跪的,都不用報進去,內官們尖著嗓子聲傳前朝。


  “諸位大人,這是要逼宮嗎?陛下病體不安,諸位還要如此襲擾陛下,可是想要弑君?”


  這腿都彎在那裏了,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內官們一甩袖子翻個白眼就走了。


  “這些閹賊!”


  任憑文官們跳著腳罵出花來,他們就那一句話,隻要陛下不治他們大不敬,誰管那堆腦子不清楚的。


  至於想撞柱子的,沒事,洗地的水端一邊候著,諸位大人請,不驚擾到陛下隨便撞。


  兩天折騰下來,那些人就拍拍袍子回去了,路過宮門外跪著的那家子人,還要抹一抹淚。


  “不忍見爾等如此,然實在有心無力,唯有一聲節哀了。”


  老太爺吐出一口血翻著白眼軟倒在地,正巧在他身邊的人下意識跳開了。


  最後是被顧明玨還稱一聲先生的人進了蠻皇的暖閣,半日之後才出宮,什麽都沒說地踏過了一地的白紙和戚哀。


  這些人,已經注定了結局了。


  謠言徹底平息的那一日,顧明玨進了宮。


  “兒子想要去見一見二弟,還請父親恩允。”


  “人在你的手裏,想要去見,何必問朕。”


  宋唯嚴將顧連成押在城外的別宮內,他自己手下的精兵圍著別宮,半點記不得這還是一位太子,別宮還是皇家的地方。


  蠻皇放棄顧連成的那一天就沒有再管過這個兒子,也對顧明玨的做派嗤之以鼻。


  但他隻是倦倦地垂著眼,將手爐抱在懷中。


  “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明日再進宮一趟,朕有話要和你說。”


  “兒臣遵旨。”


  顧明玨做足了禮數之後才離京去了別宮。


  宋唯嚴將他帶到了別宮裏最偏僻破敗的院子之前,精兵都被他提前撤了下去,隻在宮外守著。


  “屬下在外等著主子。”


  “不,唯嚴,你和我一起進去。”


  顧明玨拍了拍他的肩,想要跨步,但看著落滿灰塵,朱漆剝落的大門,不太想讓自己碰到。


  宋唯嚴連忙替他打開了門,在前開路。


  裏麵真的很是敗落了,雜草叢生亂石堆積,一間屋子的屋頂塌了一半,門窗沒有全的,到處結著蛛網,顧明玨還看見一隻蛇從他們麵前悠閑滑過。


  滿院都是腐朽的沒有清掃過的臭味。


  宋唯嚴為自己沒有意識到這裏根本不適合主子踏足而皺起了眉,謹慎地拔出劍挑出一條道來。


  “唯嚴,你是怎麽找到這種地方的?”


  可能在顧連成入住之前,這裏已經有許多年連鬼影都不見了。


  “就連在大嶽的皇宮和行宮,我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地方。”


  顧明玨才感慨到一半,鬼影就飄了出來。


  蓬頭蓋麵衣衫襤褸,搖搖晃晃地從樹後亂石間出來,直直地向著顧明玨和宋唯嚴“飄”來。


  他的腿一條扭曲著,兩隻手都軟軟地垂著,隨著他的走動像裝飾一樣晃動著。


  身上髒得分不清是衣服和露在外麵的肌膚,隻能看見黑乎乎的人形,佝僂著背頭和肩縮成一團,放在晚上就是一個奇形怪狀的鬼物模樣。


  那當然是顧連成,青天白日,何處來的鬼。


  但顧明玨還是沒忍住掩麵急退,甚至跳到了高牆之上,不停扇著扇子厭惡避過頭去。


  宋唯嚴抬手一劍將顧連成拍了出去,也急急退到牆下,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致。


  “讓他衝撞了主子,屬下罪該萬死!”


  “算了,這也怪不到你。”


  顧明玨看著一聲不吭摔在台階上爬不起來的人,還想往後退,腳往後蹭了一點想起自己是在牆頭上,生生忍住了。


  但顧連成從出現到現在,都表現得十分的怪異。


  既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要撲過來打人,連用仇恨的目光看著他都沒有。


  剛才出現的時候不像是奔著他們來的,反而真的像幽魂一樣,似乎隻是在隨處遊蕩,對他們沒有一點反應。


  顧明玨舉起扇子遮住自己半張臉,擋住了被風送來的那股酸臭味,覺得有點呼吸不暢。


  “他這是怎麽了?”


  到現在顧連成都沒有爬起來的意思,而宋唯嚴剛才那一劍拍得並不重。


  不至於讓他就這麽起不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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