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悵然若失

  明晃晃的太陽光灑落下來,照得大地一片銀白,室外,一片安靜,往日清晨脆聲鳴叫的鳥兒也不知去向,高大的樹木夜子被曬得蔫蔫的,無精打采地垂著。


  聶慎霆緊抿著薄唇,目光痛楚地站在他和連姝曾經住過的房間,臉色有些蒼白。


  她離開了,卻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她的衣物還掛在衣帽間裏,她的化妝品還在梳妝台上,所有的擺設都一如既往,到處都有她在過的痕跡,就像,她從未離開過一樣。


  有幾縷光芒照進來,本來看不見的灰塵也被太陽光照出幾道痕跡。


  聶慎霆站在屋子中央,視線緩緩掃視著每一個角落。


  空氣裏似乎還回蕩著她清脆的笑聲,久遠而又飄渺,卻清晰可聞,似在耳邊。


  三個月的時光,他們在這房子裏住了三個月,如今,舊物雖在,人卻已不在。


  房間和從前一幕一樣,淡藍色的窗簾在風的吹拂下,擺動著優雅的弧度。


  聶慎霆記得,原本掛在那兒的窗簾是深色的,她說深色太老氣,她喜歡天空的顏色,於是親自去商場買了這套窗簾布回來,變換成了藍色。


  她送他的那條領帶,此刻靜靜地放在衣櫥裏,他視若珍寶,在需要打領帶的場合,每次都會打那一條。助理還很奇怪,這條領帶看著並不值錢,為什麽總裁那麽偏愛?

  還有這張床。


  這張床上,聶慎霆依舊清晰記得,他和連姝在這上麵纏綿的每一個瞬間。


  清晰到了,他記得她在他身下的每一個表情。


  動人的,嫵媚的,清純的,誘惑的,妖豔的,放肆的,縱情的。


  還有……


  他緩緩地打開抽屜,那裏麵,靜靜地躺著兩本大紅色的結婚證。


  沒有鋼印,還未產生法律效應的結婚證。


  翻開了看,結婚照上,兩人頭挨著頭,笑得燦爛無比。


  結婚證旁邊,還擱著那枚求婚鑽戒,在抽屜裏發出璀璨的光芒。


  她什麽都沒有帶走,可是,他卻覺得,所有的一切,連同的他的心,都被她帶走了。


  修長的身影踉蹌了下,聶慎霆抬手捂住眼睛,壓迫著眼球,避免眼淚滑出來。


  他本來已經下定決心,不顧世俗人一倫帶著她遠走高飛,找一個人沒人認識他們,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地方去生活,結果,還沒等到他實現,她卻一個人走了。


  就這樣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裏,消失在了他的生命裏。


  他讓元明找遍了所有她有可能去的地方,燕城,月亮灣,甚至她曾經待過的每一個地方,可是,一無所獲。


  她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徹底地消失了。


  小姝,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丟下我一個人?你怎麽能那麽狠心,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寂靜的房間裏,男人的心像是被刀子狠狠一割,痛得他彎下了腰來。


  聶慎霆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整個下午都沒有出來。


  傍晚時分,聶慎行來了。


  “慎霆,”他深深地看著他,道:“我聽說小姝走了。”


  聶慎霆慢慢地抬起頭來,目光冰冷,“你來做什麽?”


  聶慎行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頹然放棄。


  他想說,他擔心他,也擔心連姝,所以過來看看,想問問連姝的消息。


  可是目光一觸及到弟弟冰冷的,近乎陌生的眼神,忽然就沒有勇氣詢問了。


  聶慎霆一把拎住他的衣領,目光沉沉道:“是不是你?是你把她藏起來了是不是?”


  聶慎行錯愕,隨即連忙否認,“沒有。我沒有那麽做。”


  “那就是老頭子,是不是?”聶慎霆咬牙切齒。


  聶慎行不悅地皺眉,斥道:“慎霆,他是你的父親,你這麽可以這麽稱呼他?”


  聶慎霆冷笑:“那你想要我怎樣?你我心裏很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聶慎行歎了口氣,隱忍道,“不管怎樣,他畢竟是我們的父親。”


  聶慎霆深吸了口氣,“可他的所作所為,是一個父親的行為嗎?你可別忘了,當年,他是怎樣對待你的。”


  聶慎行沉默良久,才目光痛楚地道:“但是這件事,真的不是他做的,他沒有插手。”


  這也是他一直都很困惑的地方,慎霆剛剛跟小姝交往的時候,老爺子還迫不及待派了慎言去當說客,可最近發生了這麽多的事,老爺子都沒有出麵管過,是他認命了?所以才這麽沉得住氣?


  聶慎霆盯著他良久,確定他沒有撒謊,這才頹然地鬆開了他的衣領。


  他跌坐在沙發裏,雙手狠狠地搓揉了一下疲憊的臉色,神色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哀傷:“如果不是你們逼她,她又怎麽可能離開。”


  聶慎行看著弟弟這樣,心裏也不好受。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其實我又何嚐不是?但是不管怎樣,我們都沒有逼她,父親更是沒有任何動作。慎霆,你要相信我,她是我的孩子,我心疼她,比誰都想認她,又怎麽可能逼走她呢?如今我的心情,一點也不比你焦急,你知道嗎?”


  聶慎霆坐在那裏,佝僂著背,雙手捂著臉,良久,再不發一語。


  聶慎行隻好歎了口氣,道:“父親很擔心你,讓我過來看看你。慎霆,其實小姝離開一陣子也好,畢竟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都需要有個適應的過程。等過陣子,大家都冷靜下來了,我會派人去找她的。不管怎樣,她都是我的女兒,我也不可能讓她流落在外的。”


  聶慎霆沒有說話。


  他起身,走到露台上,手指有些顫抖地點燃了一根煙。


  青煙嫋嫋中,那張俊逸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難以言說的悲涼來。


  叔叔。侄女。這是多麽可笑而又可悲的關係啊。


  他苦苦地笑了起來。笑聲淒涼,不忍聽聞。


  聶慎行在他身後佇立良久,才神色黯然地,默默地離開了。


  聶慎霆在露台佇立了良久。


  這個晚上有風,吹起了窗台上的白色紗簾,在風中搖曳,若隱若現。


  夜風帶來一抹英倫玫瑰的花香,也帶來一陣沸沸揚揚的海棠花雨。


  他怔怔地望著那些風中飄零的花瓣,下意識伸出手去接,花瓣飄落在了他掌中。


  小姝曾經說過,她很喜歡這個房子,因為這個房子裏,有她最喜歡的英倫玫瑰和海棠花,還有那參天的法國梧桐。


  可是現在,她連這個地方都不要了,毅然決然地走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過得這麽樣。


  他低頭凝視著那些粉白的花瓣,恍恍惚惚之中,耳旁又響起了她清脆的聲音:慎霆,你知道海棠花為什麽開得這麽美,卻沒有香氣嗎?


  他記得,那是某日的傍晚,他們兩個人也是這般佇立在露台,相擁著,連姝歪頭笑著問他。


  當時,他搖頭,說:“不知道。”


  海棠無香,這似乎是曆來大家的一個認知,好像還沒有人真去追究一下,為什麽這麽嬌美的花兒卻不似別的花兒那麽有香氣。


  連姝道,“其實呀,這其中還有個典故呢,還是一個將錯就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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