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困獸般掙紮

  “小梳子。”楊小帥心下不忍,衝上去緊緊地將她抱在了懷裏。


  “小梳子,你別這樣。”他哽咽著,心裏也是難過得不行。


  他一大早就去看過連老太太了,老太太已經醒了,但是還不能說話,眼神也很呆滯,好似根本不認識他了一樣。


  看著那個往日慈愛可親的人如今隻能躺在床上,等待著生命的終結時,他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小梳子,奶奶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像在安慰她,也像在安慰自己。


  三少一早給他打電話,托他來別墅陪連姝,看著她,以防她發生意外。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電視劇裏那些狗血的故事,竟然發生在了連姝的身上。


  如今看到連姝這個樣子,他的心也跟著她一同痛了起來。


  連姝終於忍不住,在楊小帥的懷裏放聲大哭。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她質問著,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楊小帥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他隻能給她堅實的擁抱,給她力量,支撐下去。


  連姝哭了很久,哭到再次昏厥。


  楊小帥叫趙媽幫忙,把她弄到房間裏躺下。


  趙媽擔心地道:“小姐不會有事吧?”


  楊小帥搖搖頭,“不會,她隻是心力交瘁,一時受不了這個打擊而已。”


  趙媽也歎了口氣。誰知道好好的一樁喜事,最後怎麽就成了這樣呢?

  這時,傭人上來稟告道:“三少回來了。”


  楊小帥囑咐趙媽在連姝床邊看著,自己輕輕走了出去。


  走到樓下,看到聶慎霆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揉著眉心,神色很是疲倦的樣子。


  他看上去應該是一夜未睡,一臉的憔悴,眼底有紅絲,下巴都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她,怎樣了?”看到他,聶慎霆強忍上樓的衝動,問。


  楊小帥遲疑了一下,“狀況不太好。剛剛又哭暈過去了。”


  聶慎霆沉默良久,才道:“你多陪陪她,好好開導開導她。”


  楊小帥見他起身要走的樣子,也急忙起身,道:“三少,你不上去看看她嗎?”


  “不了。”聶慎霆語氣淒涼,“我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


  楊小帥怔忡了一下,他已經轉過身走了出去。


  他下意識追至門邊,隻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這春光明媚的早晨裏。


  明明是萬物生長生機盎然的春天,而他的身上,卻透出一股子暮色沉沉江河日下的死寂來,連每走一步,都像是腳下拴著重重的鐐銬,顯得那麽的沉重。


  楊小帥不禁也心有戚戚然起來。


  聶慎霆離開了別墅,車子行駛在林蔭大道上。


  耳邊,一直回蕩著楊小帥的話。


  “她的狀況不太好,剛剛又哭暈過去了。”


  心仿佛被一把無形的錘子在敲打,恍恍惚惚之中,他的麵前又出現了她的容顏,唇角掛著自嘲的笑,說:“我真是糊塗了,連做夢和現實都分不清了……”


  他忽然一腳刹車,車子發出刺耳的吱嘎聲,然後停在了空蕩蕩的林蔭大道上。


  男人修長的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眸底深處,卻浮上了一抹台風過境的蒼涼。


  許久,他才放開了方向盤,後背靠著椅背,用手遮住了眼睛。


  在來別墅之前,他剛剛收到了元明拿來的第二次鑒定報告。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拿出了那份報告單。


  然後,“生物學親緣關係成立的可能為99.9999%”的字樣徹底地擊垮了他。那一刻,他眼前一黑,差點昏厥過去。


  報告單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一如他,散落成碎片的心。


  為什麽,還是這樣?他在心裏嘶吼。可是,沒有人回答他。


  小姝。


  心痛得無以複加,男人靠著駕駛座的椅背,喉嚨裏發出野獸受傷的嗚咽和哀鳴。少頃,有溫熱的液體從他遮擋眼睛的指縫間滑落了下來,滴滴砸落在衣襟上。


  ···

  夜色如墨。


  蘭桂坊的VIP包房裏,聶慎霆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下肚。


  除了施俊仁在家裏陪胎像不穩的老婆,蕭臨風、秦之問和許傲哲都在陪著他。


  酒入愁腸,化作苦澀淚。


  聶慎霆的這種心情,大家都理解。但,卻不知從何勸起。


  畢竟,這樣的事,論誰都無法預料到。


  要怪隻能怪造化弄人,老天爺故意捉弄他們罷了。


  他們隻能陪著他,度過這段最難熬的日子。


  “砰”地一聲,許傲哲一拳砸在了沙發扶手上,嘴裏忿忿道:“都怪慎霆那個大哥,早年風流,又沒有擔當,如今孽果要自己親弟弟來承擔。真是太可恨了。”


  眾人默然。


  許傲哲又道:“真是的,分手了就分手了吧,你還跟人家藕斷絲連幹什麽?更可氣的是,還造了個女兒出來。特麽你當時要管住了自己的下半身,何至於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本來相愛的兩個人,都要結婚了,完了發現居然是叔侄倆,尼瑪這也太狗血了吧?電視劇編劇都不敢這樣寫啊。”


  “好了,”蕭臨風沉聲道,“傲哲,你少說兩句。”


  許傲哲看到聶慎霆陰沉沉的臉色,這才意識到自己多嘴了。


  他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其他人也用一副哪壺不開你提哪壺智商堪憂的眼光看他。


  他訕訕地笑了笑,縮到一邊,不敢吭聲了。


  結果聶慎霆卻忽然縱聲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朝他做了個幹杯的動作。


  “傲哲說得對。”他嗬嗬笑著,眼神淩亂,形容癲狂,“我上了自己的親侄女,這傳出去是多大一笑話啊。我聶慎霆特麽上了自己的親侄女,哈哈。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這麽牛一逼,誰有我聶慎霆厲害啊……”


  這話,眾人都聽不下去了,紛紛側過頭去。


  “好了慎霆,”秦之問去搶他手裏的酒瓶子,“你喝多了,別胡說八道了。”


  “喝多了才好啊,”聶慎霆放縱地笑道,“喝多了,就不會心痛,喝多了,就不會難過。喝多了,就不用麵對這麽荒唐的現實。喝多了,才好呢。”


  他一手打掉秦之問的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掂著酒瓶子,豪氣衝雲天地道:“來,幹杯,為我們終將逝去的愛情。為這他媽荒誕不經的世界。為這王八蛋的老天爺。幹杯。”說著,嘴巴對著瓶口,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眾人看得膽戰心驚。這可是威士忌啊,這樣當水一樣喝下去,人豈不廢了?


  “好了慎霆,別喝了,再喝要出人命了。”秦之問和許傲哲忙去搶他的酒瓶。


  “你們放開我。讓我喝。”聶慎霆掙紮。


  “讓他喝吧。”一直沒有說話的蕭臨風,終於喟歎了一聲,道。


  秦之問和許傲哲紛紛回過頭看他。


  蕭臨風苦笑一聲,道:“不死一回,就不能涅槃重生。他心裏太苦了,誰也幫不了他。隻能自己救贖。”


  秦之問和許傲哲對視一眼,默然半響,還是放開了聶慎霆。


  得到自由的聶慎霆,終於肆無忌憚無所顧忌地暢飲起來。


  眾人都默默地看著他,一個個滿臉的愁容。


  很快,一瓶威士忌見了底,聶慎霆也終於喝趴下來了。


  他歪倒在沙發裏,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


  一夜未睡,滿臉胡子拉碴,此刻又醉眼迷離,發絲淩亂,一副落魄漢的形容,哪裏還有昔日那個矜貴優雅意氣風發的聶三少的形象?


  聶慎霆醉了。醉得他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他的嘴裏喃喃地溢出一句“小姝”,然後頭一歪,意識徹底沉入了黑暗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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