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父親的身份
移開的墳塚之下,有一條石頭砌成的樓梯,宋無塵拿著夜明珠往前探了探,而後才看向江畫意。
江畫意心中情緒翻湧不停。
能給父親磕頭的人少之又少,母親設下這個機關,莫非是專門為她所準備?
莫非,裏麵有什麽母親想告訴她的東西?
宋無塵拿著夜明珠照向了江畫意的臉:“下去嗎?”
江畫意定了定神。
既是父親的墳塚,那就代表父親的屍首應當就在地下。
無論如何,她都要下去看一看。
“走吧。”
兩人借著夜明珠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摸下了樓梯,方一進入,便是一大股寒氣撲麵而來。
江畫意穿得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磣。
慢慢運起內力,江畫意才感覺身上漸漸回暖。
走到了盡頭,是一個巨大的石屋,四麵牆及天花板地麵都是用大理石所鑄,在石屋的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冰棺。
而在冰棺旁邊,放著一個紫檀木櫃子。
江畫意腳步微顫。
冰棺裏躺著的,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吧?
得知江儀予並非自己親生父親,而自己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之後,她總是忍不住想,若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還在世上,會是怎樣一幅容貌?
而自己的五官,又和父親有幾分相似。
然而臨到此時,江畫意卻是有些近鄉情怯。
宋無塵察覺到了江畫意的緊張,將夜明珠安放在一旁的燈柱上,便是上前輕輕拍了拍江畫意的肩膀。
極小的一個動作,但江畫意的內心卻是受到了極大的鼓舞。
深吸了一口氣,她緩緩走向了冰棺。
冰棺霧氣繚繞,棺中男子隔遠了看不真切,隔近了卻是麵容清晰。
那是一張極英俊的麵龐,如雕刻出來的五官俊美得不像是真人,膚色晶瑩如玉,薄唇微抿。
最讓江畫意吃驚的,是那一頭銀白色的長發,如白雪一般潔白又微微散發著螢光的長發,讓江畫意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驚。
她雙目顫了又顫,手才緩緩伸向了冰棺,撫摸著男子的麵龐。
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嗎?
她曾經覺得自己容貌肖似母親,如今看來,卻是更肖似父親。
一旁的宋無塵,心情也是極其震驚。
方才見那墓碑上的名字時,他便覺得有些熟悉,可是他卻是回想不起來了,如今看到這張臉,他卻是突然反應過來,他是知道麵前這一個人的。
“原來……是白華宗末代的二公子……”
他聲音很低,然而並沒有逃過江畫意的耳朵,她怔怔轉過頭,清媚的臉頰上滿是不可置信。
江畫意話音微顫:“你是說,我父親白崇是……”
宋無塵麵色凝重,緩緩點了點頭。
白華宗,曾在武林中顯赫一時的大宗,也曾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宗。
其門下弟子皆是千挑萬選才可進入,多少人,曾經擠破了腦袋都想進去的天下大宗。
可也就在十幾年前,這樣的天下大宗,卻是發生了一場巨大的內亂。
白氏家族之人皆消匿於世,而白華宗也就這樣由內而外土崩瓦解了。
“白華宗末代的宗主白晉禹共有三個孩子,長子白鬆,次子白崇,小女兒白靈。我在蓬萊宗時,師傅曾給我看過一本書,上麵記錄著各大武林世家的事跡,而那上麵,正有白崇前輩的畫像。”
宋無塵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看過的畫像,看向江畫意,一臉鄭重:“我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看過的東西我都會牢牢記在腦海裏,絕不會忘記。”
“所以小意,你……就是白華宗的後人。”
突然知道這一重大信息,江畫意沉默了半晌。
她突然想起了外祖父曾對自己說過的話,說父親在江湖中仇人眾多,現在看來,那些所謂的仇人,應該就是白華宗曾經的仇人吧?
所以,她的親生父親,是白華宗的二公子。
白華宗的內亂如何,其實江畫意並不清楚,不僅僅是江畫意,江湖上的人都對此不甚清楚。
隻是牆倒眾人推,人在高處的時候,巴結討好的人數不勝數,在落難的時候,卻一個個都落井下石。
天下第一大宗的傾覆,是武林中多少人的心心念念。
身居高位,有時候並不是什麽好事。
“可是,我記得在書中,白崇前輩的頭發卻並不是白色的……”
宋無塵沉吟了片刻,又道。
江畫意目光沉沉:“也許,是當年發生了什麽事,以至於父親的頭發會變成現在這樣吧……”
江畫意目光動了動,卻是看向了一旁的櫃子。
在這石室裏,怎麽會有這樣一個紫檀木櫃子?櫃子裏麵,是否有什麽關於當年內亂的線索?
江畫意目光盯著櫃子,卻是半晌沒有動彈。
宋無塵看向她:“你是白伯伯和宋伯母的女兒,這櫃子裏的東西,我覺得你是可以看得的。”
江畫意聞言,淡淡瞥了宋無塵一眼。
宋無塵一臉無辜,笑得單純。
見江畫意依舊沒有動彈,宋無塵麵上忍不住閃過了一抹暗色:“難道是要我避開?”
一幅受傷的表情,活像被她欺負了似的。
江畫意撇開了眼睛,“不必了。”
宋無塵嘴角揚起笑容。
櫃子並沒有鎖緊,隻是多久沒有打開了,並沒有平常櫃子打開那般輕便。
江畫意也不知道裏麵有什麽東西,怕將裏麵的東西弄壞了,江畫意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算是打開了櫃子。
卻見裏麵放著的,隻是一疊厚厚的信件。
因為沒人清理打掃,信件的最頂上落了一層淺淺的灰。
江畫意看到信件,目光卻是猛地動了動。
隻見每封信件上,都寫著“喻安親啟”四個字,字跡娟秀又不失風度氣勢,江畫意一眼便是認出來了,這就是母親的筆跡。
喻安,想來應該就是父親的字了。
信封上皆標注日期,江畫意抽出了日期最前的一封信,這封信,寫於熙和十一年,那個時候,江畫意並未出世,卻是已經在宋玫虞腹中了。
喻安,自你死後,我心中悲痛難捱。
你是為了我和孩子而死,可是我卻不能隨你而去。
為了我們的孩子,我必須得活下去。
我知道,你是如此期待著孩子的到來。
你曾說,如果是兒子,你會傳授他武功心法,要他頂天立地,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如果是女兒,你會將她千嬌萬寵,要讓她享盡世間所有的幸福,絕不會讓她經曆我所經曆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一個好父親,隻是,你沒有辦法陪著我們的孩子長大。
你離開的時候,曾告訴我別去報仇,剛開始的時候,我卻並不能體會你的心思,可是隨著肚子裏的孩子越來越大,我卻明白了你的心思。
我想,就算隻有我一個人,我也一定要讓我們的孩子活下去。
信中敘述平實,江畫意看著看著,卻是忍不住落下了淚來。
曾經,她是如此渴望江儀予的父愛,可是到後來,她卻是傷透了心。
她以為自己這一輩子也許都感受不到真正的父愛了,可是現在,卻從信中所言的“千嬌萬寵”、“享盡世間所有的幸福”兩句話中,感受到了來自父親的愛。
如果,她的親生父親沒有死去,母親也沒有離開,那她應該也是像江遲月那般無憂無慮長大的、被父母捧在手心裏嬌養長大的小公主吧?
可是,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如果。
但是現在,江畫意卻是明白了,她被人深愛著,即使她從未見過這個人,可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心中就會感動不已。
而這個人,就是她的父親。
江畫意看向了冰棺中的父親,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在父親那被冰凍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那一抹笑容溫柔而厚重,是世間少有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