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汙名（1）
徐府。
夜色沉沉，星子如碎鑽一般嵌於黑絨布似的天空中。
徐涇站在徐閣老的書房裏，而徐閣老正一臉憤怒。
“你怎麽就上了奏折？！”
徐涇看著父親，眸色中閃過了一抹深深的恨意:“江畫意與定北侯府之人欺君罔上，怎能讓他們逃脫？！”
江家被判流放之前，他便是四處尋覓江清歡，直到現在，也沒有找到江清歡的身影。
他找了江清歡身邊的丫鬟，丫鬟說，江清歡是去尋了江畫意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了，她不敢將此事告訴老爺夫人，便是撒謊道江清歡已經逃了。
徐涇心裏很是清楚，像江清歡那般善良單純的女子，定不會拋下家人獨自逃跑，所以他肯定，江清歡一定是被人殺了。
而那個凶手，一定就是江畫意！
“哼，我看你是為了那個江清歡吧！”
徐閣老看著兒子，卻是冷哼了一聲。
“也不全是，父親，當初我們追隨太孫殿下，當日並沒有做好萬全準備，便被江畫意一把火燒了將軍府，從而太孫謀逆之行暴露！”
“試想，若不是江畫意，如今父親你，也是位極人臣，何必與吳閣老他們爭來鬥去？”
內閣閣老原本隻有徐閣老和楊閣老兩位，但元慶帝繼位後，卻是又提了當初身邊兩位大臣為閣老。
徐閣老當初效忠於太孫，元慶帝更是將他的權力完全分了出去，如今他在內閣的位置形同虛設，完全沒有話語權。
“慎言！”
徐閣老為人十分謹慎，聽見兒子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不由得深深皺起了眉頭。
“如今我們皆是陛下的臣子，往後之言，不必再提！”
徐涇看著父親謹慎小心的模樣，卻是冷笑道:“是嗎？父親，我今日可是聽到了，你同母親說，陛下前日找你談話，隱有逼你自請辭職之意。”
“父親，如今可是陛下逼我們，不是我們逼陛下……”
徐涇見徐閣老蒼老的臉頰微微動了動，便知道，父親動搖了。
“如今陛下對我們這些太孫舊臣，可是革職的革職，降職的降職，整個朝堂之中，我們便是像被排擠在外了一樣。”
“父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陛下這樣做，可是將我們中許多想效忠之人都心都給寒了！”
“兒子可聽說，今日靖王殿下和陛下因為官員革職降職一事，似乎有些矛盾……靖王殿下又將江畫意定為他的未婚妻，非卿不娶，陛下又最重顏麵，定不會允許江畫意嫁入皇室……若想反擊，定北侯府之事，可大做文章！”
徐涇一席話說完，便是恭恭敬敬執禮站在一旁，眸色中閃過了一抹複仇的陰寒。
清歡，我能肯定，一定是江畫意害死了你。
你在地底下別太害怕，很快，我就會讓她來陪你！
如今元慶帝子嗣並不多，次子蕭少遠又比蕭少晗小十幾歲，雖然當今儲君位置未定，但人人皆知，儲君之位，非蕭少晗莫屬。
元慶帝為人多疑，本就因為蕭少晗得了建文帝尚方寶劍之事心有不虞，再有江畫意之事……
徐閣老的眸子，漸漸至深。
……
“父皇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蕭少晗卻是並沒有回答元慶帝的話，反而是疑惑問道。
若不是江清歡告訴他此事，他亦不會知道這個秘密，難道，是有什麽人告訴了父皇？
“看看吧。”
元慶帝並未看蕭少晗，卻是把一份奏折扔到了蕭少晗麵前。
福寧殿的燈光極亮，奏折上一言一句，皆十分清楚。
徐閣老家徐涇上言:江家江畫意，實並非江儀予之女，其母懷子嫁入將軍府，乃是為了保全聲明，而定北侯府明知此事，仍請求先帝賜婚，此乃欺君之罪，懇請陛下將此事查清，將牽案之人，定罪論處。
徐涇這個人，蕭少晗還是挺了解的，知道他一直喜歡江清歡，此事，恐怕是為了替江清歡複仇。
“父皇，徐涇一向愛慕江清歡，如今江家大房一脈因謀逆被流放，徐涇這是為了替江清歡報仇，才會如此汙蔑阿意！”
元慶帝聞言，眸子淡淡瞥了蕭少晗一眼，似因蕭少晗這句話笑了:“他為何偏偏汙蔑江畫意，難道就因為江畫意一把火燒了將軍府的火銃，害得將軍府暴露？”
蕭少晗朝著元慶帝拜了一禮，眸色深沉:“兒臣以為，是因為江清歡。”
江清歡失蹤逃跑的消息，傳遍了全城，徐涇不可能不知，隻要認真打聽，他便知道，江清歡消失那日去了後花園。
而那裏，正是江畫意所在的地宮處。
因此，他一定會以為，是江畫意殺了江清歡！
元慶帝一手翻著奏折，道:“江清歡，她不是失蹤了嗎？”
蕭少晗頓了頓，道:“父皇，她沒失蹤，是兒臣，將她殺了……”
元慶帝的眼睛，終於緩緩看向了蕭少晗:“你為什麽殺她？”
“兒臣是因為……”
“是因為怕她泄露江畫意的秘密吧？”
蕭少晗話未說完，元慶帝便是淡淡給他接上了。
都說關心則亂，蕭少晗平日裏也是聰明睿智，此刻言語間卻多有不合邏輯之處。
他知道元慶帝已經知道了所有，可是，他還想為江畫意辯駁，即使一點希望也沒有。
“你就那麽喜歡江畫意！”
元慶帝看著蕭少晗，濃眉卻是一下子擰了起來，似氣怒了，他將手中的奏折砸在了蕭少晗身旁。
奏折落地，聲音暗沉深重，一如蕭少晗此刻的心。
“兒臣……非她不娶……”
好半晌，蕭少晗的口中，才緩緩念出了這幾個字。
而元慶帝的臉上的表情，也因為蕭少晗這句話變得極為憤怒。
“好一個非她不娶！她母親不潔，如今這消息還在我們這裏，明日，便會傳至帝京每一個角落，到時候，她便會成為人人唾棄之人，而你娶了她，也會遭人唾棄，甚至我們整個蕭氏皇族，都會因此事而蒙羞！”
“你既然想保她，當初就應該將此事做得幹幹淨淨，不要留下什麽。”
“江家那個老太太，你也沒有了結吧？！若是她出堂作證，你告訴朕，你怎麽辦！”
元慶帝似是氣急了，前幾天，他還因為蕭少晗太過聰慧太過出眾而對他不滿，甚至忌憚他，可是今日，見蕭少晗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卻是更加氣憤了。
“勞父皇費心了，兒臣，自會處理。”
蕭少晗眸色沉沉，卻是朝著元慶帝又拜了一禮。
“夜深了，父皇好生休息，兒臣……先行告退。”
元慶帝也同樣一腔憤怒，不想再看到蕭少晗。
“滾！”
元慶帝一語罷，蕭少晗便是也走出了福寧殿。
福寧殿外風獵獵吹過蕭少晗的身子，袍裾翻飛。
方才也是因為擔心而慌亂了，現在心情卻是慢慢沉靜了下來。
方才奏折中指明，是定北侯府欺君罔上，背後之人，恐怕不隻有徐涇一人。
他們是要借拔起定北侯府的這股風，乘勢而上！
當今之急，還是先尋得江畫意，將此事問清楚了再說。
蕭少晗眼眸深了深，便是離開了福寧殿。
……
此刻，江畫意已經睡下了。
蕭少晗悄身翻入了江畫意的房中。
即使是在睡夢中，江畫意也依舊十分敏銳，身邊有了響動，她便是立刻翻身醒來。
見是蕭少晗，江畫意微驚:“少晗大哥，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
蕭少晗看著江畫意，眸子卻是深了深。
已是夜，蕭少晗不是無禮之人，江畫意知道蕭少晗尋她定是有事，便是立刻披了件外衣起來了。
請蕭少晗坐在桌旁後，江畫意便是為他倒了一杯茶。
蕭少晗接過茶，眸中猶疑了一瞬，還是看向了江畫意，道:“你母親之事，我已經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