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白玉簪

  江畫意的話讓珂情的麵色稍稍緩和了一下,但她心裏依舊是不太信任江畫意的醫術的,畢竟也沒有真正的見識過。


  江畫意也並不在意珂情的看法,而是開始安排著兩人去拿她要的東西,她出門在外,身上自然不可能還帶著醫藥箱,好在這附近就有一個醫館,王嬸與那醫館中的老郎中又是親戚,不多時,江畫意需要的物事一樣一樣地都擺全了。


  江畫意手上利落幹脆地給銀針消了毒,便是讓珂情將君燁的衣物解開。


  尋常女子見著男人的裸身,怕是早就羞得不成樣子了,江畫意卻像是看慣了似的,那是一個真正的醫者看病人的眼神。


  珂情心裏不禁微微一動。


  也許,江畫意真能救得了君燁呢?


  心裏有了這想法,珂情幫江畫意打起下手也顯得越發勤快,雖然珂情身邊有仆人,很少幹活,但打起下手來卻是出乎意料的幹淨利落,倒是宋無塵,總是手忙腳亂的。


  於是乎,宋無塵不一會兒便被江畫意請到了旁邊端端正正坐著。


  宋無塵看著江畫意給君燁治病,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他以前在蓬萊宗時,幾位師叔中也有會醫的,而出了蓬萊之後,他見過了許多醫術高明之人,可是從未見過哪一人像江畫意這般手起針落,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他不由得想起了坊間傳言,說江家大小姐不愛習文習武,隻愛跟著母親一起鑽研醫術。


  不過三年前江畫意還未出師,三年後江畫意又更是深居簡出,更惶談像其母一樣治病救人了。


  因此關於江畫意醫術的真實水平,無人知曉。


  君燁的毒並不難解,難的是完全解掉,便是母親所留下來的醫書中,也並沒有根治的法子,可見白蘿之毒的凶猛。


  但江畫意體質特殊,其血百毒不侵,乃是天下毒藥之解藥。


  江畫意亦知道自己的血珍貴,因此不到不得已時斷不會用自己的血當作解藥。


  可是現在,確實是到了不得已之時了。


  江畫意心中思及此處,七七四十九根針已經全數插在了君燁的背上,而後江畫意才停下了動作:“等一個時辰之後取了針,他就能醒過來了。”


  “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珂情之前見了江畫意施針的手法,便是確定江畫意便是那種不世出的隱世高人了,此刻江畫意出言,她便是立刻表達自己的感謝。


  感謝歸感謝,她答應過的事情也絕不含糊,頓了頓,她便告訴了江畫意自己所知曉的事情。


  昨晚,她正從鋪子裏巡視完回來準備回房休息,便是發現了院子外似有些異常。


  她讓身邊有武功之下人去瞧,下人回來了,卻是告訴了她一件驚天大事,竟是有一群黑衣人悄悄潛進了珂府,而且將珂府中的人都悄無聲息地殺了。


  她身邊有會易容的下人,當機立斷易容成了她的模樣,叫她趕快逃走。


  可那時黑衣人已經在門外虎視眈眈,她又如何逃走。而且,她也做不出用別人的性命換自己生路之事。


  危急之時,她被幾個人打暈了,因為逃不出去,他們便將她混在了死人堆裏。等她昏昏沉沉醒來時,發現自己竟是躺在死人堆裏,手腳冰涼。


  可她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一個領頭的黑衣人帶著一群黑衣人站在她麵前,隱隱約約的,她聽到有一個人說:“主上,那個女人死都不願意交出那個盒子,我們也不知道在哪裏,怎麽辦啊?”


  而後,便是一道冷冷的聲音:“這東西絕不能落到別家手裏,美人閣的我們拿到了,珂府的我們也必須拿到,隻有這樣,我們紅玉閣才能成為武林最強。”


  她們口中的那個女人,便是易容成珂情的仆人了。


  而後,她雙眼一蒙,便是有些體力不支地暈了過去,沒聽清楚後麵說了些什麽。


  “紅玉閣。”


  江畫意嘴裏輕輕默念了一下這三個字,眸色深沉。


  如今江湖中一宗二府三閣,紅玉閣的實力在三閣中排為最末。


  她沒想到,屠滅了美人閣的,竟是紅玉閣。


  若是珂情所言為真,那紅玉閣背後之人的陰狠毒辣可想而知,江畫意不禁有些擔心籌酩,上次籌酩說與紅玉閣有仇,會抓住機會滅了紅玉閣,也不知道動沒動手。


  可無論動沒動手,江畫意都覺得自己有必要通知籌酩一聲,她想,籌酩這次太過輕敵,紅玉閣,可能並沒有那麽好對付。


  “那這位公子,又是?”


  江畫意心裏想著事情,宋無塵卻是緩緩開口問珂情。


  江畫意聞言也抬起了頭看著珂情。


  珂情頓了頓,才緩緩說出了後麵發生的事情。


  等她從死人堆裏被一陣大力晃醒後,便是見到了君燁。


  君燁是漢城中一個做小本酒水生意的男子,一直傾慕於她,但她自小便是不循世俗之道,出來拋頭露麵,心性思想都與一般女子不同,便是看不上君燁這般男子。


  但君燁卻並沒有放棄心中的想法,事發當天,君燁竟是不死心地在她府外四處閑逛,這也不是君燁第一次這樣做了,但他這一次實在是來得巧。


  而且,當他發現珂府內發生了事情後,竟是不退反進,悄悄潛入了珂府裏。


  畢竟是普通人,君燁一不小心就被黑衣人發現了,可黑衣人卻像是認識他似的,問他是不是珂情的情人。


  他當時立刻就承認了,黑衣人卻是哈哈大笑,說他可憐,然後便說他不能同珂情同年同月同日生,能夠跟珂情同年同月死也好,於是,黑衣人便給他喂了毒藥白蘿。


  白蘿並不會一下子要了他的命,隻會讓他一點一點慢慢地死去,他本來也覺得自己必死無疑地,卻是沒想到在死人堆裏發現了珂情。


  黑衣人們可能並不熟悉珂情,但他日日夜夜想念的人,便是化成了灰他也認識的。


  於是,待黑衣人離開後,他便是拚著最後一口氣,將珂情晃醒後,兩人再一起離開,逃到了王嬸家。


  江畫意本來有些漂浮的心思,在聽到珂情這一番話之後竟是怔了怔。


  看向床上躺著的那個男子,江畫意心中微微動了動。


  能夠視死如歸的拯救自己所愛之人,這個君燁,也是一個癡情之人啊。


  “所以,珂……珂小姐你現在是怎麽打算的?”


  宋無塵說出這句話,卻是帶著一絲赧然,想前麵,他居然還稱呼珂情為珂夫人,現在看來,珂情雖然年紀大了一些,但算起來,也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啊。


  珂情反倒是笑了笑:“就叫我珂夫人就好了,你們倆這麽小,這樣叫我,倒像是我占了你們便宜似的,而且,我也習慣別人這麽叫我了。”


  宋無塵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珂情卻是頓了頓,目光沉凝了一下,表情也十分嚴肅。


  好半晌,她才將懷裏的盒子取了出來,放到了桌上看著江畫意和宋無塵。


  “雖然相處不過短短時間,但我相信兩位的為人,這盒子裏放的,是一根白玉簪,雖然我並不知道它有什麽來曆,但它引來了這麽大的禍端,我也是留不住它了。”


  “思來想去,還是將它交給妥善之人保管才好,兩位若是不介意,這盒子便作為我感謝兩位施以援手的謝禮吧。”


  江畫意卻是皺了皺眉,並沒有回答珂情的問題,也並沒有看著桌上的盒子,反而是問了珂情另一個問題:“那你呢?”


  珂情笑了笑,而後才看向床上躺著的君燁:“我麽?昨晚,珂情就已經死了,以後這世界上活著的,便隻有君燁的妻子了。”


  有時候,愛情並不是一見鍾情,它如同泉水細流,平素難動人心,可當世界荒蕪滿目瘡痍之時,它卻成了唯一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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