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你是蘇兒
在老夫人的觀念裏，家裏是必得有個男兒的，以後繼承家業，傳宗接代，隻有男兒，才能將家裏的香火延續下去。
可惜大房的宜安郡主和已經逝去的陸憲都沒有替她完成這個心願，三房也隻有一個女兒，倒是二房有個兒子。
因此，老夫人十分疼愛這個唯一的嫡孫，平常瞞著大房三房，給了嫡孫許多私房錢。
因為宜安郡主生江清歡時就是難產，那時傷了身子，宋玫虞說，宜安郡主再無法生育。因此大房是決計不可能有男丁的了，老夫人為此焦頭爛額。
她也想過要給江儀予納妾，隻是宜安郡主的脾性太過剛烈，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後來才想，等江儀予去世後，隻能讓二房的江沐過繼來繼承這家業。
現在江畫意的話，便是突然提醒了她。
看老夫人的目光閃個不停，江清歡知道老夫人已經被江畫意說動了，目光沉了沉。
這麽多年，不管她怎麽努力，怎麽討好，祖母的心中都還是想要個孫兒的。
江清歡抬起頭，下頷線抿得極緊，看著老夫人:“祖母，你剛剛可是說了，那樣下賤的身份，是不配入駐我們江家的。”
江畫意淡淡揚了揚眉:“什麽身份，還不是我們江家說了算？到時候父親給她的兄弟們封個官職，清顏的身份不一下子就上去了？”
“而且，祖母，您還沒有見過清顏吧？”
江畫意說完，便轉身引著老夫人和江清歡往內堂走。
“祖母！”
老夫人眸色動了動，有些心虛用餘光看了江清歡一眼，然後裝作沒有聽見，跟著江畫意走進了內堂。
江清歡看著老夫人的背影，緊咬著下唇，也跟跟了上去。
進了內堂，江畫意便招呼老夫人坐在首位:“祖母且等一等。”
說完看向秋言:“去給清顏姑娘收拾妥當了，再請過來拜見老夫人。”
見江清歡進來，江畫意嫣然一笑，示意江清歡坐到自己身旁:“妹妹來了？坐到我旁邊來吧。”
江清歡眼神動了動，心裏自然是極其不甘願的，但是看見老夫人的目光，她便又坐在了江畫意旁邊。
她知道，今日這件事，是木已成舟了。
祖母雖然耳根子軟，但她想要孫子的心無人可以撼動，之前也不少攛掇著父親納妾，隻是都被母親一一喝止了。
現在出現了一個生米煮成熟飯的清顏，老夫人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更不提父親，想到父親，江清歡的眼神暗了暗，雖然她出生前宋玫虞母女倆就已經在這府裏了，但她始終覺得宋玫虞母女倆搶了她和母親的東西。
母親常說，男子皆薄幸，前一秒還和你海誓山盟，非卿不娶，下一秒就轟然轉變，娶了另一個人。
如今這清顏更與父親有了夫妻之實，再加上祖母的助力，父親是更不可能放棄清顏了。
可江清歡還是想看一看清顏，看一看能夠勾住她父親的心的，除了宋玫虞那種女子，還有哪一種女子。
清顏走進內堂的時候，老夫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這……這……”
隻是說了好幾個這，她到底是沒說下去，這府裏能如此大肆虐待下人的，除了宜安郡主，又還有誰呢？
江畫意看了一眼清顏臉上那血痕，確實是挺觸目驚心的，道:“祖母不必擔心，我日後會幫清顏調理，她臉上的傷必定可以恢複。”
老夫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打量了清顏幾眼，除開那血痕，五官倒是還端正，修複之後應該是個清秀可人的姑娘。
“清顏見過老夫人，見過大小姐，見過二小姐。”
清顏對著幾人拜了禮，老夫人抬手示意她起來:“你是叫清顏吧？好孩子，起來吧。”
清顏隻覺得有些受寵若驚，老夫人叫她起來，她也不敢，隻是依舊跪在地上:“清顏自知做錯了事，沒理由站起來。”
老夫人看著清顏，對著江畫意笑了笑:“倒是個知禮懂事的。”
江清歡盯著清顏，也不說話，那眼神如芒刺在背的樣子，讓清顏隻覺得一陣陣不舒服。
更準確地說，那是一種獵人盯著已經死去的獵物的眼神。
隻是，這世界上恨意永遠比不過愛意，清顏隻是害怕了一瞬，一想到自己此舉可以救下二弟，保住家人，她的脊背又忍不住挺直了一些。
她已經下定好了決心，無論前麵是刀山火海，還是沼澤濕地，她都要去闖。
“夫人！夫人！您幹嘛？！”
……
隻聽得外麵一陣吵鬧聲，江畫意的眉頭忍不住一蹙，看來，宜安郡主得到這裏的消息了。
老夫人眉頭一皺:“外麵是怎麽了？”
江畫意斂眉含笑道:“想必是母親來了，祖母您先在屋裏休息，我出去看看就來。”
江清歡也跟著站了起來，隻是，她並沒有抬頭看老夫人:“我也出去看看母親。”
老夫人心裏可是極其不願見到宜安郡主的，這些年，她在宜安郡主那裏也受了不少氣，隻是一直都忍耐著，畢竟她和宜安郡主鬧矛盾，最終受到傷害的還是自己的兒子。
自己受氣沒什麽，兒子受氣老夫人心裏就不樂意了。
可這樣的怨從來沒有被發泄出來過，都是在心裏憋著，慢慢地累積，最終就會爆發，這個情緒爆發出來，要麽就是傷害別人，要麽就是傷害自己。
此時，老夫人卻並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想著，能躲一劫，是一劫。
然而，這種事情躲避是沒有用的，宜安郡主就是衝著老夫人來的，江畫意又怎麽攔得住她？
“江畫意，你給本郡主讓開！”
宜安郡主看著麵前的江畫意，殺氣騰騰。
她手中拿著一柄長劍，這是她身邊的唯一一把利器，在冬日特有的冷光中，劍身光亮，寒氣四射。
“姑娘。”
秋言下意識向前一步微微擋住了江畫意。
畢竟現在的宜安郡主看起來猶如瘋了一般，雙眼赤紅不說，臉色還陰沉如暮。
江清歡心裏一震，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母親！”
江清歡急急上前，拉住了宜安郡主的手。
“怎麽？你如今也要攔我麽？”
江清歡高看了自己對宜安郡主的影響力，也許她對宜安郡主是有些影響的，但決不至於那麽大。
江清歡在看到母親冷厲的眼神時，也立刻就就明白了這個道理，隻是，她心裏也知道，如果母親今日做出這件事，母親和父親的關係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她雖然知道，但還是緊緊抓著母親的手，仿佛是一種祈求。
喜蓮這才明白，宜安郡主其實從來不害怕江清歡，她對江清歡的言聽計從，隻是母親對女兒的愛而已。
宜安郡主冷冷看著江清歡，江清歡緊咬貝齒看著宜安郡主。
宜安郡主麵色陰寒:“你如果還當我是你母親，今天就別攔我。”
江清歡的手陡然放下。
眼中似乎有淚落下。
她最不希望的事情，還是要發生了。
內堂裏，老夫人一邊和清顏說著話，一邊卻是有些心煩意亂，忍不住想著外麵的事情，所以她說話也沒怎麽認真。
清顏看著老夫人心不在焉的樣子，頓了頓，在旁邊到了一杯茶，突然走到老夫人麵前:“老夫人，請喝茶。”
老夫人心中是不耐的，但她對清顏的感情也是矛盾的，一方麵覺得她的到來使這個家變得亂七八糟，一方麵又覺得她的到來可能會給這個家帶來新生，畢竟二房的江沐終究不是江儀予的兒子。
在這樣矛盾的心情中，她接過了清顏遞過來的茶，卻是在看到清顏的眼睛時一怔。
“你……你……你是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