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貓新茶
連下了幾天的雪,屋脊,樹梢,地麵都鋪上了一層白皚皚的寒霜。
院子裏的黃楊樹上有一層厚厚的積雪,北風吹過,樹梢上的雪絨球簌簌落下,露出了綠色的葉子。
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麽和楊方雅說的,那日的隔天,楊方雅就來找了她,言辭中多有慚愧。
江畫意本以為此事就這樣揭過了,卻不曾料到楊方雅對她是越發好了。
江畫意知曉,楊方雅是想用行動告訴她,就算她做不成定北侯府的媳婦,楊方雅也依舊拿她當親生女兒看待。
隻聽得一道聲音傳入耳畔,江畫意聞聲朝外看去。
“冬靈,發生什麽事了?”
“回姑娘。冬靈在侯府後花園的一個牆洞裏撿到了這隻小貓,便把它抱回來了。”
隻見冬靈和墨色一道進了屋,冬靈懷裏還抱著一隻小貓。
毛發纖長潔白,圓圓的腦袋上,長著一對小尖塔似的耳朵,隻是一雙眼睛如細線一樣閉著,頗有些萎靡不振的樣子。
“小貓看起來似乎有些不舒服?”
江畫意看著小貓,眼睛閃了閃。
冬靈聞言仔細看了看小貓,發現小貓確實是有些精神不濟,一張小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擔心。
“是不是餓了?”
墨色拿了一塊雪花酥遞到小貓嘴邊,但小貓連嘴都沒有張開。
“這,這隻小貓不是生病了吧?”
墨色皺了皺眉。
“把她抱到我身邊來,讓我看看。”
江畫意淡淡道。
“可是,姑娘,我們還沒有來得及給這隻小貓洗澡。”
“無礙,抱過來吧。”
江畫意搖了搖頭,朝著墨色招了招手,墨色便將小貓抱到了江畫意懷裏。
江畫意性子一向寡淡,並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如今看著小貓,卻是滿眼都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江畫意剛接過小貓,目光卻微微閃了閃。
宋玫虞醫術天賦極高,而江畫意也因為母親的緣故,頗懂醫術。
小貓的內髒器官,竟都有衰竭的趨勢。
可依骨齡來看,這隻小貓才四五歲,並不該出現這樣的症狀。
江畫意皺了皺眉,仔細掰開了小貓的眼睛,眼白上全是血絲,應是疲累所致。
又查看了一下嘴巴,江畫意大驚。
這隻小貓竟是中毒之象,劑量不大,但拖了幾日,若是今日之內還不解毒,小貓必死無疑。
這種毒物在母親留下的毒經裏有記載,配置過程極其複雜,所以一般都是用在人身上。
誰會對一隻貓下手?
藥經裏也記載了此毒的解毒方法,可是解毒藥物裏有一味藥是苦槿,苦槿極其難尋,一般長在山崖上,且須得現摘現用,所以一般都是將其他的配好了最後再取苦槿。
一天之內,絕對配不好解藥。
“姑娘,小貓怎麽樣?”
江畫意聞言回過了神,淡淡笑了笑:“無礙,許是外麵太冷了,被凍著了,一會兒休息好了大概就有力氣進食了。”
墨色和冬靈都知道江畫意醫術超群,因此對江畫意的話深信不疑,雙雙都鬆了一口氣。
江畫意的眼眸深了深,看向墨色和冬靈,淡淡笑了笑,“它還有些怕生,你們先下去吧,我和這隻小貓單獨待一會兒”
墨色和冬靈對視了一眼,便是退下了。
“看姑娘是真的喜歡那隻小貓,不枉我從那洞裏鑽了過去把那小貓抱了過來。”
走出屋外,冬靈嘿嘿地笑了笑,墨色點了點頭。
“姑娘本就是極喜歡貓的,隻是可惜當年茶茶不小心溺水死了。”
茶茶是江畫意以前養的那隻小貓的名字,因為那隻小貓很喜歡吃茶粉。
“如今好了,姑娘身邊又有小貓陪伴了。”
冬靈卻是盈盈一笑,比起喜歡傷春悲秋的墨色,她的性子要樂觀活潑很多,見墨色還沉溺在茶茶死去的悲傷中,冬靈拍了拍墨色的肩膀。
“放心啦墨色姐姐,茶茶如今在天上一定生活得很快樂呢。”
……
屋裏沒人了,江畫意看著小貓,低低歎了一口氣,幾不可聞。
“也不知道你是如何中了這毒,不過,幸好你遇到了我。”
江畫意輕輕將小貓放到了軟綿綿的毛氈上,然後徑直走向了一旁,拿出了墨色放好的一根針。
過火,輕輕用針紮破了手指,一顆血色玉珠立刻就冒了出來。
江畫意眉頭微微皺了皺,然後便將手指放到了小貓嘴邊。
“吃吧,吃了你就好了。”
江畫意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江畫意一直都有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隻有她和母親宋玫虞兩個人知道。
這個秘密,是屬於她和母親兩個人的。
在她記事後,宋玫虞便告訴她說:“孩子,我們母女倆身懷異血,可治百病,可防百毒。異血之能強大無比,若是被別人知曉了,便會給我們帶來無限的困境。所以孩子,你要記住,千萬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發現你身體的秘密。”
彼時的江畫意,雖然對母親說的話有些地方還是不太懂,但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對母親說自己一定會保守這個秘密。
直到後來越來越長大,江畫意才懂得母親說的話。
她在街道上撿了一隻被人遺棄的小貓,小貓不知被誰給欺負了,身上全是傷痕。
小貓身上的傷口又深又多,偏偏它對誰都是一幅敵意,請來的郎中根本近不了它的身。
江畫意心疼小貓,便主動上前安撫,小貓卻是狠狠咬了她一口。
也就那一點點血,便是讓小貓身上的傷口在三日內完全愈合長好了。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血極其珍貴,但那是江畫意第一次真真正正體會到,這血到底是有多麽珍貴。
而她也更明白,母親為何要她保守這個秘密。
若是有了這血,便是再也不需要擔心無藥可醫了。
異血帶來的除了治百病防百毒的好處,還有可能隱藏著的殺身之禍。
看著眼前因為吸了一口血而精神好轉了一些的小貓,江畫意微微有些出神。
許是命運,老天收走了她的茶茶,現在又送給了她另一隻小貓。
卻突然感覺到一陣疼痛。
小貓許是感覺到這股血的力量,竟是咬了她的手指。
“你這樣子,真是和茶茶一模一樣。”江畫意忍不住失笑道。
“就叫你新茶吧?你覺得怎麽樣?”
江畫意收了手,用絲帕輕輕擦拭了一下手指上的傷口。
一點點血,就夠了。
是夜,江畫意躺在床上,看著承塵。
今夜子時,是她和籌酩約好在紅月樓見麵的時間。
現在是亥時,還有兩個時辰。
今夜正是冬靈當值守夜,雖然冬靈一向睡得沉。但江畫意還是燃了一份她特意加了料的熏香。
打開窗戶,江畫意正準備離開,卻是突然感覺到一道目光緊緊盯著自己。
是新茶。
約莫是喝了江畫意血的原因,新茶並沒有被這令人沉沉入睡的熏香所影響。
新茶身上的毒解了,身子就慢慢好轉,現在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一雙綠幽幽的眼睛盯著江畫意,新茶卻是乖巧得並沒有發出聲音。
江畫意看了新茶半晌,微微伸出了手。
新茶一步躍過去,而後縮進了江畫意的懷裏。
江畫意會一些輕功,並不會武功,但想出侯府卻已是夠了。
施展輕功躍出院子的時候,將身上披著的黑狐狸毛大氅緊了緊,好不讓新茶吹到冷風。
此刻定北侯府的人差不多都已經睡下了,江畫意徑直朝著後花園一路走去,並沒有被人發現。
定北侯府的後花園牆外就是街道了,一早就打算過從後花園這裏離開定北侯府。
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雪,耳畔隻有自己的腳踩在雪上的聲音和偶爾風吹落樹梢上積雪的聲音。
將懷裏的新茶摟得緊了一些,江畫意靠近了後花園的牆根。
躍出了圍牆,夜色一派靜謐,月光灑在積雪上,泛著盈盈光輝。
江畫意一路朝著紅月樓蹁躚而去,並無人察覺,在靠近紅月樓的一條街道上時,卻突然看到白皚皚的雪麵上陡然多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江畫意凝神戒備,空著的左手摸出幾枚銀針,冷眸也立時向後掃去。
可看清那人正臉,饒是她再為冷靜,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震驚。
“魏王世子?!”